“那就是紫的父亲?”迹部望着一行人走远,深深地皱起了眉。
就算有忍足的提醒,就算那人是紫的父亲,不,正因为他是紫的父亲,他才不认为自己有向那个人行礼的必要。
“虽然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但藤原广雄的确是紫的父亲,血缘上。”智扯动嘴角轻蔑地说道,“只会给紫添麻烦的男人。”
“你也算是藤原家的人,这么说不好吧,藤原家在这上面可是出名的严格。”
“嘁,我们兄弟是连本宅都无法进入的人,他们哪会放在眼里,而且,我们也只接受紫的命令。”智满不在乎地说完,向前走去。
——这时的他们,还没意识到藤原道隆的病发意味着什么。
紫从椅子上慢慢站起来,长发垂下,从侧面根本无法看到她的表情,只能听到她的声音在走廊中低低响起。
“那么,真实情况是怎么样的呢,医生?”
——仿佛如往常一样的坚定,但依稀有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病人的心脏病突发只是一个预兆,实际上是过于操劳造成的心脏衰竭,这不是动手术能解决的,我们已经尽了全力,不过也只有二十天左右的时间了,请做好准备吧。”看惯了生离死别,医生例行公事地报出死亡宣言。看在院长儿子的面子上,他才答应这个少女的要求,没有将真实病情告诉所有人。而且,虽然不符常理,这个少女看起来更像这些人的主事者。
他知道病房里的是个大人物,事情的详情,了解得越少越安全。少女失魂落魄的表情让他有一瞬的不忍,不过,也只是一瞬而已。他微微鞠了一躬,带着其他医护人员鱼贯而出,向着走廊的另一头走去。
“二十……天……”紫茫然地重复着这个数字,她双臂环住自己的身子,抑制不住地颤抖,“只有二十天……我该怎么办……祖父大人……”
这时的藤原紫,脆弱得让人心痛,正是因为她没发现其他人的存在,才能这样肆无忌惮地表现出这样无助的一面。
智急忙要冲上前去,但迹部以比他更快的速度跑了出去,搂住了紫。
“……迹部,你怎么会在这里?”
就在察觉到有人在场的刹那间,紫重新作回了她自己,冷静沉着的藤原紫姬。她推开迹部,厉声说道,“智!”
智缩了缩脖子,委屈地说道,“是他们硬要跟来的嘛,我只是照你的吩咐做而已。”
“如果是我,根本不会犯这种错误。”一直未见人影的忍拿着一叠单子走了过来,“住院手续已经办好了,不过还是有些人知道了这件事,我会盯紧媒体那边的。”他侧过身子,让出两个人影。“紫姬,有人找你。”
真田弦一郎是大家都认识的,另一个人看起来只有三十岁左右,有着柔和的紫色短发,是个可以用“美丽”来形容的男人。
“紫姬,道隆大人的情况如何了?”不认识的男人显然和紫熟识,没有寒暄一上来就直奔主题。
紫有意无意地瞥过三个知情的人,若无其事地回答:“已经没事了,手术很成功。”
“那就好。要是道隆大人出了什么事,别的不说,公司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男人吁了口气,放了心,“虽然这个时候说这个不太合适,紫姬,你能不能抽空去看看精市?”
紫震慑地望了一眼想要开口的智,将他的话逼了回去,“……精市哥哥怎么了?”
“医生说,他得了急性神经根炎。”意识到这个医学名词太过抽象,幸村清和——幸村精市的父亲急忙想要解释,可当时他心乱如麻,那段冗长的诊断并没有记得太清楚。
幸好这里还有个医院院长的公子在,“急性神经根炎,又称多发性神经炎,典型症状是在几天之内,手、脚发麻,由远端往近端延伸或由近端往远端延伸。在感觉症状发生的同时或稍后,运动神经症状随即开始。几天之内,各部分肌肉次第受犯,疾病严重程度达到顶点:从发病到最严重的症状出现,不超过两周;约有三分之一的病人,发病前数周,可能有轻微感冒或腹泻的病史。依神经的受犯及程度而有不同,运动神经,感觉神经及自主神经皆可受犯……”
幸村清和听着不住点头,“就是这些,不过精市他就是不肯住院动手术,你和他关系好,去劝劝他吧。”
“不要再说了!紫,你只有二……”智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吼道。
“智!你要是敢……这一辈子都别来见我!”紫虽然省略了威胁的内容,但也足够让智乖乖闭上嘴巴了。
不过,被智这么一打断,再迟钝的人也会觉得奇怪了,更何况作为藤原集团的董事和主管之一,幸村清和也绝对不是笨蛋。“紫姬,难道道隆大人的情况……”
紫见瞒不过去,只好承认,“医生说……只有二十天了。”
“怎么会!”幸村清和明显乱了阵脚,“前几天见他还是好好的啊!”
——藤原道隆,作为藤原家族的族长和藤原集团的董事长,对于族人和部下来说就像是灯塔和主心骨一样的存在,失去了他将会发生何等动荡,从幸村清和的表现就能看出来。
“幸村叔叔。”
紫柔柔的嗓音有着镇定人心的力量,谁又能将她与几分钟前惶恐无措的少女联系起来。
“啊……让紫姬你看笑话了,你才应该是最慌乱的人,但是精市……”幸村清和左右为难着,他怎能对这个正遭遇变故的少女要求更多,但是那边又是自己心爱的儿子……
“叔叔放心,精市哥哥不会有事的。”紫笃定地说道,“弦一郎哥哥,精市他放不下的,应该就是网球部现在正在进行的关东大赛吧。”
“……嗯,他似乎觉得没有他,我们会在关东大赛上输掉,这根本不可能啊,尤其……”真田瞥了一眼迹部和忍足,到底还是给他们面子没说下去,不过他的意思大家都明白了。
——尤其是在冰帝已经败北的现在。
“今年的青学很强,弦一郎哥哥不要太轻敌才好。”紫摇摇头,又问道,“我记得立海大的网球部是由学生自主管理,没有监督的是吧?”
“诶,基本上都是由我和幸村负责。”
紫看了眼忍,忍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将手里的单子交给智,向外走去。
“紫,你这是什么意思?”一直没有发话的迹部开了口,“不会是本大爷想的那样吧?”
紫没有回头,只是沉默了几秒,“没错,我要从冰帝退学,那个约定已经到期了。”
“你觉得这么几句话就能打发本大爷?”
“不认为。”紫微微摇头,“但是我的决定也是不会改变的。”
虽然搞不清状况,但是爱子心切的幸村清和等不及插话道:“这位是……迹部家的公子吧,虽然很抱歉,但能不能请你等一下,紫姬……你是什么意思?”
“既然精市哥哥放不下关东大赛,我替他拿下胜利就是。”紫平静地说着惊人之语,“请转告他,紫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不过我只是代理,全国大赛请他务必回到立海大。”
儿子的心结,幸村清和并非不知情,由与精市从小交好的藤原紫姬出面是最好的,不过,“……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没关系。”紫微微一笑,笑容里有着淡淡的苦涩,“就算是预定好的命运,扭转也不是那么困难。”
幸村清和并没有听清紫的自言自语,他只是考虑了一下然后下了决心,向着紫说道:“我这边,你不用担心,”他看了一眼真田弦一郎,继续说道,“真田那里我会去说的,你也可以放心。”
“谢谢幸村叔叔。”紫弯腰鞠躬,“那就拜托您了。”
“嗯,你自己保重,我就不打扰了。”幸村清和又转向藤原智吩咐,“好好照顾她。”
“我留下来好了。”真田急忙说道。
紫还是坚决地摇头,“弦一郎去劝劝精市吧,他看起来那样,可是意外的固执呢。”
真田看起来似乎还要坚持,但是最后还是皱着眉叹了口气,“你啊……”他冲着藤原智挥了挥拳头做了无言的威胁后,和幸村清和一起离开了。
“这样就搞定了两位,接下来是……”智在短暂的恐慌之后把真田的威胁扔到脑后,接下来的二十天——或者是几个月里都有的忙了,他顿了顿,不悦地说道,“迹部少爷,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迹部并不回答他的话,他只是看着一脸漠然的紫,“结束了?就这么简单?”
“喂,你要是真的在乎紫的话,就不要再逼她了!”智在旁边气得直跳脚。
“就算是你,要在二十天里接过藤原道隆手里的全部势力,而且还得稳住藤原集团,怎么看都是很勉强的吧。”迹部根本不理睬智,只是一径地向紫说着,尽管紫对他的话完全没有做出反应。“倒是很意外,你这次怎么没想到要利用本大爷还有迹部财阀?”
“喂迹部景吾,你不要欺人太甚!”智怒了,然而他的肩膀被紫轻轻按住。
“智,媒体那边该怎么说你知道的吧,我留在这里和祖父大人商量以后的事情。”紫举步向住院单上注明的房间走去,没有半点拖泥带水,对迹部说的话恍若未闻。
“啊?啊,好。”智有些转不过弯来,但还是立刻应答。他拦在紫和迹部之间,但迹部却并为加以阻拦。
“你就不怕迹部财阀这个时候动手?”迹部手抚着泪痣,面无表情地问道。
走廊那边的人回首,声音飘缈,看唇形分明是——“你不会。”
——一直绷得紧紧的心弦,发出了清晰的断裂声。
自觉没自己什么事,忍足无奈地一摊手,“迹部,你还要在这里站多久?”
迹部把目光从早已空无一人的走廊尽头收回,转身,“回去了。”
“唔……你终于准备放弃了啊,MA,也不是不可以理解。”毕竟是那么……的女人,虽然外表是楚楚动人的美少女,实质还真是只能用“彪悍”来形容。
“你到底要说什么!”迹部不耐烦地打断忍足,“本大爷什么时候说要放弃了!”
这才是忍足预料之中的答案,他推了推眼镜,轻咳了一声,“你最好去和令尊商量一下,凭我的经验,雪中送炭这种事可是最能……”
“本大爷才不做那种不华丽的事。”迹部似乎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都在发着耀眼的光芒,“就算这次帮了她忙,她也肯定会找个机会把人情还回来,然后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欠。”
这倒像是藤原紫姬的行事风格,话说其实这两人对彼此还真是了解啊,忍足别开脸暗暗地吐槽。
“既然要欠就让她欠上一辈子好了,既然她那么重视藤原家,是绝对不会拒绝的。”迹部得意洋洋地打了个响指,“忍足,安排个时间让我和藤原道隆见一面,尽快,而且要挑她不在的时候。”
……还真都是差遣起人来理所当然的类型,忍足突然想到这么算起来藤原紫姬也欠了自己一个不小的人情,不知道她会怎么还给自己呢?真是期待。
“那你晚上来好了,再怎么说到底是大小姐,守夜的工作还不至于要她亲自来做。”不过真不愧是教养出藤原紫姬的人,他可是第一次见到病人知道自己只剩二十天后能够面不改色的将继承人叫来商量后事的,而且还是麻醉药刚失效人刚清醒的情况下。如此彪悍的老人,晚上少一些休息时间应该没问题吧……
藤原家的人,真是不可思议的生物。而看上藤原家的人死不肯放手,从某种意义上也是非常不可思议。忍足好奇地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嘛……以后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