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李道士在瓮城与白巾贼斗法,那天上的毛神和野神下凡,若不是城中的笛声相助,半空的大眼珠险些就被对方毁掉了,道士之后就猜出城中有人在暗中帮助自己,本以为是司马贱人那一伙的,没想到居然是这位,自己圈定的道观观主人选。
其实现在想想也不是没有可能,甘于贫苦、隐于闹市、不贪图名利,有这些特性的,那不妥妥的隐士高人范儿嘛。
司马贱人老说要对付幕后BOSS,但问题是这幕前BOSS已经快要把道士给折腾挂了,红巾老祖、铜甲僵尸,前者或许伤势不轻,但是后者可还没下场呢!道士觉的自己迫切需要友军相助。
话说,作为代江南巡抚,自己是不是要表现出一些求才若渴的态度?老曹当年是怎么做来着,连忙将其中一个鞋子一丢,对方刚刚进门,就满脸大喜的握住了对方的手。
“老道天枢子——”
“真是久仰阁下大名,一直缘锵一面,没想还要前辈亲自来提点,真是罪过罪过,这不,一见前辈前来,贫道连鞋都忘了穿,就匆匆下了床,唉,失礼了!”李道士一脸羞涩的道。
“……”天枢子。
“……”苗三四,师兄,你鞋子我都看到了,就在椅子下面呢,好做作啊!
好在这天枢子是老实人,老实人一般不会揭人家的短,虽然面色古怪,依旧还是恭敬的和道士见礼,然后分宾落座。
“实不相瞒,老道这次前来,除了感谢青城道长一直以来对我们师徒的帮助,还有便是外面邪佛教徒猖獗,未免生灵涂炭,想要尽一尽绵薄之力。”
“好好好!现在贫道身边就缺像前辈这种法力高强的,呃,法力——”李道士感觉不对,悄悄开了天眼,没想对方身上竟没有半点法力波动,这是道行太高还是有什么隐藏修为的宝物。
“实不相瞒,老道是自己挂单的道士,没有门派传承,还属外门。”
外门就代表着没有修炼过导引术和服气法,也就是说,除了长的像道士,其实内里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那道爷要你这个老人家干什么,烧茶煮水?拜托,咱很敬老的啊。
道士只是失望,那苗三四就是典型的嫌贫爱富了,马上叫道:“那老道士你还眼巴巴的见我师兄干什么,我师兄天天日理万机,哪有功夫理你,你不是来乱攀亲戚的吧?走走走,跟我出去!”
“咳咳,老苗你态度客气点,前辈心性淡泊,怎么会是你说的那种人。”李道士赶紧插嘴,能用笛声就引动阵势,那再怎么说也是有些本事的,你把人家气跑了怎么办。
天枢子不以为意,道:“老道也知道道长你总督全城防务,劳心劳力,能抽空见得一面已是难得可贵,贫道之所以厚颜前来,并不是为了求财,而是对于《奇门遁甲》有些心得,或许能相助阁下。”
“奇门遁甲?”
“奇门遁甲!”
苗三四本以为这玩意听起来不咋地,应该是某种道家的小术,却没想到李道士直接长大了嘴,露出了看上帝的表情,连忙小声道:“师兄,这奇门遁甲很厉害?”
“何止是厉害!”
奇门、六壬、太乙,号称道家三大术数,奇门遁又是号称三大术数之首;虽然说街面小摊上只是五文钱一本,但是敢说能看懂的,便是加上道家三大派,会的人十个手指头都数的过来,读懂这书,最起码代表着风水、阵法两大技能树点满,我去!眼前还真是高人啊,而且是高的不能再高的那种!
姜太公、张良、诸葛亮、刘伯温这些牛人可都是把这门课程考过才出山的,有句行话说,精通术数易理,那就是有王佐之才。
“那这本事有什么用?”苗三四好奇道。
“让老道来算一算。”天枢子从袖子里摸出了个龟甲,摇了摇,晃了晃,然后掐掐指,只过了盏茶时间,便道:“今晚城外会升起大雾,将有白巾贼趁机偷城。”
李道士咽了口吐沫,本朝最缺的是什么,人才啊!像道爷和眼前这位一样的人才啊!
夜间,白巾军团的阵营中,七八个白巾法师果然施法念咒,做出那种类似于祭祀舞蹈状的动作,浓厚的白雾缓缓的溢了出来,逐渐铺散了开,在雾气之中,一道道人影向着城墙摸进。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在有防备的情况下还能让白巾贼破城,这洛都早不知丢了多少次了。
近几日,城里的百姓突然发现,这些分粥的衙役换了些新的面孔,但却不像是衙门里的人,反而大多是身有残疾,不是手折了,就是腿断了,而且面色严肃,干起活来一丝不苟。
终于有人忍不住,悄悄的问:“老兄,你是新来的?”
“我是燕营的大头兵,唤作陈五六。”
“燕营的啊,真是好兵啊!”那人又问:“你们不是守城的嘛,那外面的白巾贼可还凶猛不?”
“何止是凶猛,简直是没有人形,我的好几个兄弟,都是被他们在战场上剥下了皮,你当那些僧兵是吃素的嘛?他们吃人肉的!”
“啊!?这些白巾贼的教义不是说他们杀官不杀民嘛,怎么会这样?”
“哼!攻城都攻到这个样子了,你还当这些反贼破城之后不会屠城?哪怕是为了出口怨气,这城里的妇孺、老少、男女,那至少要死伤一大半,人家光凭眼睛可看不出你姓不姓朱,有无家财,杀就是了。”
“我还跟你说啊,这白巾贼会一种妖术,能驱使着死人攻城,你想想看,要是你这妻儿变成了鬼怪来杀你,你会怎样……”
这类场景在各个粥摊上不断的上演,这些老兵虽然说的话不一样,但是都是面无表情,仿佛是在背台词;而且总会有个人恰好的提出问题,让他来解答,重点描述白巾贼是多么的恶心、残暴、变态。
看到粥摊上已经围了一大圈人,不仅仅是在打粥的,更是七嘴八舌,有的还问家里的青壮有无事,还有的就是打听战事的过程,外面官兵何时来救,总之是相当的热闹。
“道长,在城里散播流言不会有问题吗?”幕僚子明担心的道,这家伙业务能力相当强,怪不得老王喜欢把他带在身边。
“那得看是什么流言了,恐惧也是人的力量来源嘛。”李道士神神叨叨的道。
打一个棒槌就要给一个甜枣,既然表现了光头党的残暴,那就更要凸出我军的伟光正形象;于是不过数天,大街小巷上就以小广告的速度贴满了“保民四法”,光是衙门口的告示怎么能凸显出重要性呢,要的就是眼球经济。
而且这“告示”不像是以往衙门那种冗长大论,大白话形式的,而且说的都是干货。
“一,凡是家中有男丁保城池者,自此月起,家人每月可到府衙领上三斗粮食,半贯铜钱。”
“二,凡是家中有男丁保城池者,三年内,家中租税减半,另一半由衙门代付,城中百姓可选择分月领取,或是一次性提取。”
“三,凡是家中有男丁保城池者,若不幸落下残疾,衙门提供各类职位挑选,一、税丁,二、仓员,三、驿员,四、闸官……”
“四,凡是家中有男丁保城池者,若立下战功者,朝廷赏赐等同官兵,视功劳大小,府衙当以官田、银钱赏赐,并赐予功民书;教匪大乱过后,百业待兴,衙门当资助其开铺张摊,衙役捕丁不得刁难,具体措施如下,一,城中空地可优先租赁……”
告示的最后,盖上了朱红的官印,表示以上条例不是某人拍着脑袋想出来的,不对,就算是拍着脑袋想出来的,它是有效力的,得到官府保障的。
城中百姓纷纷哗然,还有这等好事!?别的不说,单是租税减半,就能让大多数家庭松了口气,租房子、租田、租种子、租耕器、租铁器,在小农经济的年代,可是跟田税一样,动不动就能压垮小户人家的脊梁的。
不管官府的其他举措算不算数,但是这钱、这粮食,可是实实在在的落在口袋里的,还有闲人特意算了算,这貌似打仗比平时赚的都要多,一时间青城道长的名气像是病毒一样的蔓延开来,这简直是小民们的再生父母。
道士幻想中的长生牌位在家家户户中被立了起来,虽然见过这家伙的人不多,但是城里人都觉的道士牛叉的不要不要,关键是人家真给好处啊!
府衙口一时间拥挤了好多的城中百姓,麻木的神色从他们的眼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热情,插队的热情。
“赵贼鸟,别抢我的位子,我儿子可是第一批被选上的!”
“别挤别挤,我先到的!先来后到懂不懂?”
“我儿子替父从军,这么孝顺,只剩下我们孤儿寡母的,你们还好意思不让我家先去取粮!”
至于钱和粮从哪里来的,那都是城里的大户们感激朝廷的恩德和官兵的奉献,自己贡献出来的,到了危难关头,人人各出其力,保家卫国,这点钱财算什么?大义!大义才是最重要的!看着一箱箱从库中拖出的粮食和银钱,大户们是笑着流泪的。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无偿奉献,于是,府尹谋反案就有了新的进展,很快又揪出几个同谋,顺带抄了他们的家。
“看到没,这就是民心,这就是大义!如今天命在我,这城外的教匪,那就是分分钟被碾压的事!”道士牛气冲天的道。
“不,我觉的这主要是银钱的力量。”幕僚子明抹了把冷汗,如是想,但面对这个性格多变的新上司,他还是把这话咽进了肚皮里。
“这些光头党,虽然是RMB玩家,但是造反造的太没有水准了!要是换作道爷,分分钟让朝廷知道,什么叫做农村包围城池,什么叫做发动百姓的自发造反性,什么叫做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
子明虽然听不懂,但也没敢多问,总觉得要是知道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还是把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无视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