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嗷嗷,疼,你丫轻点,再轻点,道爷是比你帅,但这都是爹生娘养的,你不能趁机打击报复啊!”贾府内,李道士杀猪也似的惨叫,司马追凶正在给他校骨。
“这是六扇门内部的秘制金疮,敷上后十五天就能养好,但要把腕骨摸正,不然骨骼接合时保准会长歪,你治还是不治?”司马追凶不耐道,从来只有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软,只有这家伙例外,白吃白喝还嫌人这不好那太差。
“我靠,你这是什么态度,道爷我是现在是伤员,伤员懂不,你要关心我,爱护我,容忍我,欺负一个残疾人你骄傲啊!”道士又转过头,对着旁边撅着嘴的小姑娘道:“还有你,道爷我辛辛苦苦养家糊口,你丫的不仅不支持,还跟我生闷气,有什么好气的,不就是没带你去嘛,告诉你,你这态度叫做不敬老,回头打你屁股信不信?”
丑娘顿时羞红了脸,结结巴巴道:“带我去,我可以帮忙的。”
“你可拉倒吧,道爷我约架还带个未成年少女,别人没被打死也笑死了,我青城派虐待童工的事儿要是传了出去,以后还这么招人?想不想把门派发扬光大了!”
正说道着,“师兄我来看你了!”苗三四在门口喊了声,随即提着大包小包的走了进来。
“这是李家庄的红绸、还有两只大雁、三瓶荥阳土窑春,呵!还有一大包枣子、桂仁、莲子、蜜饯……”
“等等等等。”李道士打断了对方,“你居然会来送礼,难道今个儿是乾坤倒转、日月齐辉了?”
苗三四顿时愤愤然,“师兄你看不起我!在你的心中,我就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不是看不起你,我只是觉的以你的身价,买这些东西有那么一丢丢的不足,说吧,收了几家的礼?”
“嘿嘿,还是师兄了解我,一共是四家,那些个地主豪绅家的下人,以往看人都是耸拉眼皮的,现在跟我是谈笑风生,可多亏了师兄的名声。”
李道士满意的点了点头,在他的心中,道士这职业就跟古代的花魁,现代的明星差不多,名气的大小直接跟收入成正比,但无论是走穴还是拉活,怎么着也得有个经纪人谈出场费,不然多掉价,哥也是文艺工作者好伐!而苗三四地头熟、有人脉、熟悉业内情况,有道士从业经验,是个相当合适的人选。
“现在外面都是怎么传的?”
“嘿!师兄,你可不知道,现在外面人都把你说神了,什么‘菜市口,断头处,青城道长收妖地,道行深,法力广,开符施法炼豹精,’听听这话,咱青城派的名头如今可是传遍大街小巷。”
谁知李道士反倒是唉声叹气:“太他娘的可惜了,多好的炒作机会,要是再有些本钱,道爷我肯定请些说书人把这事编成话本,再招些吹拉弹唱的,最后雇一大堆叫花子要饭到咱贾府来送块牌匾,上书四个大字——‘为民除害’!”
“啧啧,这要是再炒一炒,说不定道爷就彻底火了,浪费啊。”
“这——”苗三四目瞪口呆,只觉的三观被刷,原来黄瓜还可以这样吃,涨姿势了!
“这不大好吧。”旁边的司马追凶难得的开声,大概也是被李道士的厚颜无耻给惊到了。
“你懂个毛线,这年头,三分靠打拼,七分靠营销,道爷我一没傍大款,二没富婆包,堂堂正正赚钱,正儿八经做人,你好意思用这种眼神看我!”
“……”
苗三四用一种佩服至极的眼神看着道士,仿佛在说,真不愧是我辈楷模。
“师兄,到目前为止,已有四家向咱们请咱做法事了,你听一下——”
“城西黄员外,他在城外的庄子有大片田地被踩踏破坏,疑为野狐和黄鼠狼作祟,出价五两银子,外加两缸稻米。”
“浙江布政使的三房小妾,她近来常做怪梦,据说有恶鬼要害她,请我们去做法消灾,但她不希望此事有外人知晓,出的是两根金簪子。”
“还有永宁伯的四公子,他听人说钱塘县闹蛇灾,正纠集了许多街面上的同行,想要斩蛇灭妖,虽说价钱最高,不过听说这小伯爷不甚好相处,稍有不顺,就动辄打骂,师兄你要考虑清楚。”
“第四家是府衙的巡检……”
“等等。”李道士打断了他的话,问:“全都是有风险的活,就没有看风水、做丧事之类的轻松事?”
“对啊,师兄你觉的怪不?以往常的经验来看,红白事该是最多的。”
“哎呀,失策了。”李道士脑袋一转就明白,虽说他现在的名头是很大,但是草莽气较重,朱豹子在外人看来到底是个地痞青皮,打败他顶多说明武力值较高,所以说现在接的活都是偏打手方向的;开什么玩笑,道爷到江南是来享福的,天天斗鬼驱妖,做玩命的活计,这跟当初穷游过来的时候有什么区别?
“师兄,这活儿——”苗三四小心翼翼的问。
“你看我这手腕肿的跟猪蹄子似的,能接吗?”李道士没好气的道,“拉其他活!”
道士跟苗三四约定好了,每接一次活儿,他拿两成提成,有了利益的驱动,这家伙格外的殷勤,不过两天,就又蹦了过来。
“师兄,这一次接个好活儿!是去赵家巷除煞,十两银子的价位。”
“出煞,看风水么。”李道士摸了摸下巴,“这玩意——”
“师兄,咱青城派有堪舆术吗?”
“那必须的,师傅老头什么我没学会,放心,明日就帮他们点煞破煞。”
待苗三四走后,李道士这才挠了挠头,“那玩意就跟高等数学似的,谁能弄的懂。”
堪舆,又称青囊术,堪为天道,舆为地道,从最早的《河图》《洛书》到当今的《水龙经》《阴阳卷》,无不贯穿了道家的发展史,山、医、卜、命、算,这“山”之一字便代表地形地物、山川水利、天象星学,而堪舆堪的就是这些玩意,几乎可以说是无所不包。
不过这玩意太过玄乎,不是死记硬背就能弄明白的,道士学的太乙卜术——九卦三百五十六手,只能算是粗通,简单的能算一算,正要碰上什么复杂的状况,那保准抓瞎,但是道士还是二话不说就接了,虽说他不会算,但是他会吹啊!
赵家巷位于城南叶子坊内,因城内的杂货行、骡马行、布市在此间附近,所以巷中所居的多为牙商,通俗点的说法——中间商,道士那拉风的小轿子晃晃悠悠的开进了巷子,李道士一本正经的走出来,转头道:“在这里等着,回头给你们双倍的工钱。”
“好嘞,道爷您慢走。”两个轿夫点头哈腰,完全不知道对面的家伙已是打肿脸充胖子,身上已是一文钱都没有。
巷子是回字形结构,巷口两颗朝门柳,家家户户连成排,坊主赵老汉早已侯着,连忙道:“是青城道长吧?我听那苗道人说,他师兄是有大法力的。”
李道士不咸不淡的点了点头,要的就是这个范儿,“说吧,此间出了何事?”
“实不相瞒,咱这赵家巷最近出了好几件古怪事,就说这隔壁的孙家吧,他家的小儿子半月前得了风寒,这倒不算甚事,不过短短几天,咱们巷里有冒出了五个得风寒的,你说怪不怪。”
李道士掐了掐手指,默然不语,一副成竹在胸的姿态,赵老汉见之顿感心安,接着道:“还有啊,咱们巷中的大门和窗户的地方,经常出现墙块掉落的现状,这又是何故?”
“剥皮煞。”
“嗯?道长这是何意——”
未等赵老汉弄明白,就听得巷内右侧第三户门忽的打开,从中走出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气势汹汹的道:“阿爹,我说过,不要信这装神弄鬼的道士,咱家的钱可不是那么好骗的。”
“胃部是不是不舒服?”
“你胡说什么!”
“近来买卖做的不是很好吧。”
“你——”
“常与人发生口角吧。”
“蜈蚣煞、剥皮煞、挡门煞,三犬俱走,关于谷口。白者不胜,死于阪下,三煞合一,连腥带污,道士讲的是因缘,做的是正事,你不信,我不救。”李道士摇了摇头,转身便走,只留下了这对呆滞住的父子俩。
好半晌,赵老汉回头就给了这儿子一巴掌,怒道:“我跟你说过,这位道长能收拾得了那青豹子,定然是有本事的,万一真是有血光之灾,你给我送终,还是我给你送终啊?”
猴腮男也愣住了,不仅仅是被抽了巴掌,而且对方说的话句句属实,可他从未跟这人打过半句交道,而且别的不说,这买卖的账目自个儿向来是贴身携带的,盈亏如何只有自己知道,别人绝对不知,这位、这位难道真的能看财运?
“唉唉,道长,别走,您别走啊,是小儿无知,他不懂的,你切莫跟他一般见识。”赵老汉回头又恶狠狠的瞪了儿子一眼,“还不快给道长赔礼道歉!”
猴腮男是牙行中名声最烂的人牙子,属于能屈能伸,面厚心黑的角色,连忙道:“是小人没见识,是小人没见识,请道长念我无知,施法相助,回头一定烧香供奉您老人家。”
“这钱若是你们家人出的,道士我便不管,但若是巷中百姓同出的——”
“自然是一起出的,一起出的!”赵老汉连忙道,心想幸亏自个有先见之明,用坊主的名头强制大家花钱消灾,现在看来还真是花对了。
李道士眯眼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本道就破例出一次手,毕竟是为了此地的百姓。”
语罢,他便让人在巷子口摆出一张香案,香炉上插了三支香,拜了三拜,口中念咒:“道由心生,心假香传,香焚玉炉,心注仙愿,天光威名,助我破煞,今臣关告,迳达九天,所启所愿,咸赐如言。”
话音一落,桌面上的笔墨纸砚同时抖了三抖,而道士开始挥毫制符,整套流程看的二人一愣一愣,只感觉充满了神秘。
道士咒毕后,挥毫泼墨,连制了十几道符,这才转头道:“把这些符贴在每一家的门上。”
赵老汉看不懂这鬼画符一样的图案是何用意,但是却觉得符中充满了莫名的力量,贴完才道:“道长,这煞可破了吗?”
“先点煞,再灭煞,这天光神符只能暂时镇住煞气,要想灭煞消灾,非得找出煞源方可。”
李道士说完,时而闭目沉思,时而掐指连连,或是在某道墙上又点又戳,表现相当古怪,这番动静也把巷中居民吸引了过来,都想知道请来的法师到底有没有本领。
最终,道士开了口:“诸位可知何为三煞合一?”
在场之人面面相觑,两眼茫然,大多都摇了摇头。
“先说这挡门煞,赵家巷乃回字型,其外则有行当集市包裹,外圆内方,便是铜钱的字样,在这洛都截了半道财运,所以说诸位大多都是小有身价,但买卖人应该知道,钱财无流通不转,银钱久置,便会蒙尘生灰,积郁成煞,这本不是大事,因为煞气向来散易聚难,但坏就坏在这门口两颗柳树上,柳者,留也,柳树显阴,这阴煞相连,堵门截户,日光不进,诸位久居于此,是不是常有阴凉之感,冷风嗖嗖,遍体生寒。”
“道长说的对,我这老寒腿便是最好的证明!”赵老汉激动的道。
道士斜了对方一眼,又道:“再说这剥皮煞,柳为木,铜为金,木遇金生水,铜遇水成锈,表象是门窗开裂,主家道衰败,时运不畅。”
猴腮脸一惊,这不正对应这自家吗?
“最后便是这蜈蚣煞,阴水生息,息则生气,蜈蚣煞乃是气煞,诸位在卯时和戌时,是不是常有闻到腥臊之气,蜈蚣千足百爪,气气相传,风寒无故而生,一传十,十必传更多。”
“三煞合一,非有破家灭门,刀斧之灾,绝难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