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笔最灵,二炁合并。天神与我,大仙卫形。辟除万病,使我长生。符笔一扫,民得安宁。急急如律令。”
随着祝笔咒轻吟,道士睁眼、掩袖、落笔,从镇妖符开始、火乌鸦符、开道符、六丁六甲封印符、金光护体符,一一成形,旁边堆了一叠裁好的纸张,纸是上好的宣纸,墨是松烟墨,笔走龙蛇间,十张符中至少有八张成了形,光芒一闪,复又暗淡。
制符必须用黄表纸或朱砂纸,因为只有此二纸能上达天听,而宣纸只能成符,不能留形,所以就算是符成,也是废纸一张,无“无符法之神”,但这玩意用来练笔是最好的选择,因为消耗的阴阳气较少,所以昨天李道士买了一大叠,就是专门用来锻炼的。
结果画了近两百道符,成了足有一百五十道,相较于刚穿越时菜鸡的水准,无疑进步飞快,笔下的功夫倒是其次,这玩意只要认真练,总是能练出来的,更重要的是道行和封证,前者是实力,后者是背景,青城派到底也是在天庭挂号的,法印可不是哪门哪派都能有的,随着他本领精进,发挥的作用也就越大,所以道士可以正式宣布,自家终于可以由“初出茅庐”升级到“略有小成”了。
“仅仅一年,就算是现今三大派的同行,也不一定有道爷我爬的快吧,这就是水平。”李道士傲娇了下,随即揉了揉腰,呲牙咧嘴,昨天做晚课的时候,顺道也把火龙老道传下的《火山灶鼎》给练了练,这道功法与他所接触过的任何法门都不同,居然是练体的本事。
“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铜兮、肉身为炉”,这是此法的开篇总纲,按照上面的描述,此法由浅入深,可以温肌肉、充皮肤、通津血、强筋骨、利关窍,如此才能达成最后修炼三昧真火的条件,这听起来倒也不错,就算练不成也可以当作给体质加点,但是问题是道士昨天练了半晚,只感到腰酸脖子疼,浑身发热,脑门发烫,跟肾亏了似的,师傅老头不在,练没练岔都不晓得,所以道士很纠结。
“算了,想太多也没用,先练了再说吧,没道理没毛驴子都能练出来,自家难道还比不上一头畜生?”
李道士暗想,刚推开门,就见一团黑影从窗沿上翻出,刚刚所在的地方留下好几张蛛网,余光所见,那黑影大概有石子大小,腿脚密集,就好似大号的蜘蛛,所以说——蝇虎子?
蝇虎子者,蛛者异形,为妖气所喜,好群居——《神机鬼藏》
这玩意充其量应该属于半妖半生物,没多少杀伤力,相传在唐朝宫廷之中,每逢七巧节,宫女们祭星乞巧,就会用小盒子抓捕这种蜘蛛,把它关上一夜,最后通过所织蛛网的形状和复杂程度来推测来年的姻缘,是当时的一种风俗,杨贵妃就曾玩过。
但是这种生物不是一般喜欢生存在阴暗潮湿的角落,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大白天的就冒出头,定然又是这房子的古怪之处。
道士不是眼瞎,他自然也看出这一点,只是一来世间妖祟千千万,不是每一种都是吃荤的,他又不搞种族歧视,妖魔鬼怪只要别来惹事,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二来他忙着赚钱糊口,正事不解决就想着找人麻烦,那是二货干的事,说过“攘外必先安内”的那位,老家都被抄了,所以坏榜样可不能乱学。
跟丑娘吃过早饭后,打发这小娘去看书,自个出门继续打探行情,可是正如苗三四所说,这年头,算命的看卦的已经烂大街了,如果不玩点新意出来,根本就赚不到什么,而且出名也不是那么简单,法子倒是想了几个,但都不靠谱,比如说今年夏日太早,才刚刚到三月份,已是骄阳如火、赤日炎炎,官府早已在征召人开坛祈雨,若是能招来大雨,那这名声可就瞬间爆炸,可是道士一没这道行,二没这符术,按照师傅老头的说法,想要祈雨召风,最起码也得是三魂七魄镇了大半的水准,与他的差距还是挺大的。
又或者听说洛都附近的洛水有条白龙,若是能把它斩了名气也必然“噌噌”的涨,当年魏征老儿若不是斩了泾河龙王,名头在后世也不会那么广,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为后人所知的不就是他和看大门的那两位么;不过且不说干不干的过那条龙,就算干的过,万一四海龙族找上门来怎么办?哪吒这个官二代都被拆骨扒皮,更何况是他,挫骨扬灰都是轻的。
还有几个想法都是如此,不是难度太大,就是对手背景太厚,就没一个好过的副本,果然是第一桶金难赚啊,道士有些感慨,要不,真跟苗三四出去拉活?这主意只在脑海一转就被抛弃,不到万不得已,他真不愿意自降身价,完全没有前途啊;正这么想着,不知不觉间就溜达到了朱雀大道上,前方忽然传来动静,不知是谁吆喝了一句,“大虫来了——”
“咣当!”“咣当!”“咣当!”,街道两侧的酒楼、食店、果子脯、裁缝铺、鱼店、肉铺一个接着一个关起了门,路人都在乱窜,“快躲,大虫被放出来了!”
“古代也有城管?”道士纳闷的想,犹豫了下,窜到一个角落里,片刻过后,走出个青纹脸大汉,身着囚衣,一脸的横肉,面似恶鬼,身似熊罴,一步一横,螃蟹似的走着,路过一家肉铺,提起醋钵大的拳头,一拳砸开窗户,对着颤颤发抖的老板道:“你豹子爷新出狱,借你两斤肉耍耍。”随即扯下好大块猪腿,抗在肩上,手掌舔了舔油,满脸的狰狞。
“我擦,古代混混这么嚣张?”李道士纳闷的想,不是都说这洛都权贵多如狗,官员满地走嘛,看这架势,没一人能收拾的了他?
零乱的脚步声响起,十来个捕快从街道一侧窜了出来,领头的还是个熟人,刁难过自个儿的城门官。
“青豹子,才出了监牢,莫要惹是生非!”
那大汉摸了摸乌杈也似的乱发,不退反进,不怕反凶,一把把城门官捞了起来,吼道:“你却是跟老子说说,哪一点惹是生非了?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小心你爷爷捏断你几根骨头。”
这家伙是真有气力,两百来斤的人,硬是毫不费力的单手举起,而城门官更是憋的脸色通红,有转青的趋势;好在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旁边十来个同行七手八脚的拉扯下,终于把他救了下来。
“豹哥息怒,咱们也是奉了长官命令,不得不来。”
“对对,以青豹子的威名,怎么会做出欺行霸市的举动来。”
“豹子哥不愧是咱洛都第一好汉,不不,江南第一等汉子!”
道士更加奇怪,向来只有民怕官,什么时候变的官怕民了,就算是真正的江湖人,碰上奉命捉拿的捕快衙役,也只有抱头鼠窜的份,打是打的过,但一打就要出事了,袭官的罪名可不小。
城门官弯腰咳嗽了好一番,被捏住脖子的那一刻,头脑里简直一片空白,自个儿怎么又接了这么个倒霉见鬼的任务,唉,真是要人命的毛病!心里这般想,但面色不变,他到底还算稳重,勉强直起身道:“朱豹子,才从监牢里出来,还是赶紧回家的为好,妻儿正等着你呢,莫要再弄出人命了,不然宗人府也护不了你。”
“宗人府算个鸟球,若是你爷爷愿意,你真以为那几块破铜烂铁能拦的住?”丑恶大汉“呸”了声,这口浓痰正中对方的裤脚。
城门官深吸了口气,忍住怒气道:“府试再即,大人特意让我提醒你,莫要在这个关口闹市,不然就是泼天大祸,就算你再耐打,铡刀落下,你还能长个铁脖子不成?”
“嘿,威胁老子。”丑恶大汉摇了摇脑袋,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忽然道“不如咱们打一个赌如何,若是你家爷爷输了,在这书呆子考试的关口,咱保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跟个未出嫁的娘们似的。”
“那若是我们输了呢?”有人忍不住问。
“就赌你们这个月的月俸,三两还是二两来着。”
“怎么个赌法?”
“要是玩骰子打牌九,那是爷爷欺负你们,就玩个最简单的,比手劲,爷爷出一条膀子,你们上几个人都行,只要能扳的过我,那就算你赢,如何?你们十五个人,总不会怕爷爷一个吧。”
李道士顿时我了艹,见过嚣张的,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他可是跟最顶尖的江湖人一起待过,哪怕是麻驼子、半仙老者、马老爷子这些武行的顶尖好手,单论气力也就七八百斤左右,撑死不过千斤,而这已是人体潜能开发到极限的成果了,但就是这些人物也不敢说就一定能够在十几个的合力下拼得过,这完全不讲究技巧,单是耍蛮力啊。
然而眼前的场景让道士大开眼界,对方跑马似的胳膊硬是挤出了九个肉疙瘩,施瓦辛格都比不了,而眼前的十几位捕快衙役推的推,拉的拉,扯的扯,吃奶的气力都使出来了,对方却纹丝不动,大概是嫌弄的久了,狰狞的一笑:“都躺下吧!”
腥风顿起,这些捕快顿时如滚地葫芦也似的,纷纷倒地,十五个精壮汉子,硬是扒拉不住这位猛男,这家伙难道是天庭力士转世投胎吗?道士咽了口吐沫,忽然看到了这家伙的背面,似乎有大片的纹身。
“今个儿是十五,爷爷有事,不耐烦与你们这些厮鸟扯淡,都滚蛋去!”
看着这家伙远去的背影,道士眼珠子眨了眨,忽然想出了个主意。
“什么,你想约那朱豹子明日在菜市口做上一场?”苗三四听了这个主意后,目瞪口呆。
“嗯,不仅如此,我要你把这消息传遍城内所有的酒楼、客栈、妓院、店面儿,声势闹的越大越好,放心,不让你白忙活,三两银子的启动资金怎么样?”
“不是,师兄,你不知道这家伙有多厉害,衙门的红头棍,足足打断了四根,那朱豹子屁事没有。”
“皮糙肉厚,力大无穷么,放心,道爷我最擅长对付这种肉盾对手。”李道士自信满满。
“可不仅如此,我听隔壁店面的吴瞎子说,那位朱豹子可是有神通的,他曾见过这家伙每到朔望日,便会买上一些大香和乳糜,有一次时,甚至还看到他那妻子居然在烧香跪拜他,你说这、这——怎像是常人所为。”
李道士摸了摸下巴,啧啧道:“我就是猜出对方是个什么东西,才会故意找事的,这可是刷声望的最好人选;不过我还有点事想不明白,这家伙说到底也只是个街边的青皮,官府要是真要下手,怎么会收拾不了他呢。”
“您可别忘了,对方姓朱。”
李道士恍然,“哦,国姓爷啊。”恰巧,皇帝老儿也姓朱,不过本朝也传承了近两百年,这姓朱的没有几十万,也有十几万了,就算是皇室也养不起这么多的闲人,五服以内的还算照看着,其他的朱姓也就任其自生自灭了,不过有了这层皮罩着,官府也不敢下黑手,长安有个宗人府,这里可也有个宗人府呢。
“放心,咱可从不打无把握的仗,不过以防万一,你先告诉我,那家伙平常在哪里吃饭,有什么个人爱好……”
与此同时,朱豹子露着上半身坐在小凳上,他那妻子白氏正用乳糜擦拭着后背,令人惊讶的是,这乳糜似乎缓缓渗透进了肉里,仿佛是被他背上那那幅神像给吞掉了似的。
“上香。”朱豹子沉着脸道,他那荆妻白氏畏惧的看了他一眼,点起三根香,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面前那青口白牙、高髻巨手的神像更是栩栩如生,完全不像是纹上去的。
“老子就是天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