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在她冰凉的发间印下一吻

穗和的眼泪因震惊而停止,不可思议地看向裴景修:“是小叔的主意,还是你的主意?”

“你又在怀疑我。”裴景修苦笑一声,“你是我最爱的人,我若真舍得与你分开,前些天就不会把你从东院抱回来,穗和,我到底要怎样做,你才能像以前那样坚定不移地相信我?”

穗和没有回答。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迅速生根发芽,就算将它从地面拔除,它的根还会继续在地下蔓延,盘根错节,永不死亡。

而她也永远忘不了裴景修中状元那天,她是如何从希望的云端被狠狠摔进绝望的沼泽。

她拼命挣扎,却在沼泽里越陷越深,她张着手,却没有人能拉她上岸。

她在最绝望的时候向小叔求救,得到的却是一句“她不配!”

如此绝境,她还能相信谁?

“我不去。”穗和红着眼睛摇头,“我不去东院,我死都不去,除非你一封休书逐我出府,否则我哪儿也不去。”

裴景修有些意外,心里怪怪的,为难之余,又感到一丝安慰。

他就知道,穗和还是爱他的,到了这个时候都不愿和他分开居住。

其实他也不是很想穗和去东院,毕竟穗和的身份是个秘密,万一穗和在小叔面前不小心说漏了嘴,自己苦心谋划的一切就全完了。

现在穗和自己不愿意去,他也正好有正当的理由去拒绝小叔。

“别哭,你不愿意去就不去,我会想办法护你周全的,绝不会让你在宋小姐面前受了委屈。”他拍着穗和的手柔声道。

穗和抽出手,将两半信纸小心叠起来贴身放好,如同收藏一件无价之宝。

这是三年来关于兄长的第一个消息,虽然并非兄长亲笔书信,也足够她咬牙将日子撑下去。

“你走吧,我睡会儿。”她背对着裴景修躺下,双手将自己抱紧,眼泪从闭起的眼角滑落在枕头上。

裴景修静静地看着她纤瘦的缩成一团的背影,片刻后,弯腰帮她拉了拉被子,在她冰凉的发间印下一吻,转身离开,去了东院。

裴砚知没想到穗和会拒绝搬来东院,看着裴景修为难的脸,怀疑是他在从中作梗。

“你都和她说了什么,她为何不愿来?”

裴景修摇头,苦笑道:“侄儿什么也没说,刚提了一句,穗和就反应强烈,说如果让她搬走,她宁愿去死。”

宁愿去死?

裴砚知放下手中的书卷,幽深的凤眸半眯着,看不出什么情绪。

裴景修又补充道:“也不怪穗和会这样固执,她与侄儿三年朝夕相伴,从未分离,她舍不得侄儿也是正常。”

“可你却舍得她。”裴砚知冷笑一声,“人都说我裴砚知冷血无情,没想到我的侄子比我还要无情。”

“……”裴景修狠狠噎了一下,脸颊热热地烧起来。

“小叔……”他还想再解释,被裴砚知摆手打断,“我的任务是帮你把亲事办妥,其他的与我无关,你自行解决即可。”

裴景修羞愧的同时,暗自松了口气。

虽说穗和留在西院会让宋小姐生疑,但留在西院更方便他掌控,不用担心他们的秘密被小叔知道。

至于两个女人之间的关系,说到底还是看做丈夫的如何周旋,他自信自己可以做好。

国公府的动作很快,第二天就委托了礼部侍郎的夫人为两家做媒,主持接下来的一应流程。

两家都怀着各自的目的想要尽快成亲,过程自然十分顺利,大喜之日便定在了一个月后。

国公小姐与新科状元本就来往甚密,此事在京城不是什么秘密,因此两家结亲的消息传出来后,大家并不觉得惊奇。

裴砚知的同僚们也都听说了此事,早早备下贺礼,只等着大喜之日前去裴府吃席。

圣上御赐的宅子,他们早就想去看看,更重要的是,大家都想去见识一下裴府那个令裴大人风雨无阻回家吃饭的厨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高人。

裴砚知本人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一整天心里都乱乱的,午饭晚饭都没心情吃。

阿信急得不行,生怕他这样下去早晚犯病,结果好的不灵坏的灵,到了夜里,裴砚知的胃就一抽一抽地疼了起来。

他不想让阿信知道,但压抑的呻吟还是被阿信听到了。

阿信心急如焚,给他倒了热水,手忙脚乱地找到从前太医给配的几样丸药喂他服下。

想着给他拿点吃食垫垫肚子,奈何眼下已是夜深,厨房冷锅冷灶,什么也没有。

无奈之下,阿信想到了穗和,便偷偷溜去西院,打算求她帮忙给大人做一点药膳。

自打裴景修和宋小姐的婚期定下之后,穗和最近夜夜失眠,每晚睁着眼睛到天亮,枕头湿了干,干了湿,不知流了多少眼泪。

可她心里明白,裴景修打定了主意要攀国公府的高枝,不管她再流多少泪都于事无补。

她的卖身契在裴景修手里,她还要仰仗裴景修和北疆的兄长取得联系,除了忍气吞声,没有别的任何办法。

现在的她,只能指望裴景修心里对她还有那么一点点愧疚,能够在得势之后,尽快帮父亲平冤昭雪。

到那时,她脱去罪臣之女的身份,与兄长侄子团聚,或许还能拿回自家被查封的府邸,从头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正如小叔所说,裴景修连当初的海誓山盟都可以不作数,对她的愧疚又能维持多久呢?

等宋小姐嫁进来,两人郎情妾意,新婚燕尔,裴景修还会记得她这个被抛弃的糟糠吗?

穗和思来想去,辗转难眠,忽听窗子被人轻叩了两声,有压低的声音向里面喊:“娘子,娘子……”

穗和吓了一跳,随即听出好像是阿信的声音,抹了一把眼泪,摸黑下床走到窗前,小声问:“阿信,是你吗?”

“是的娘子,我是阿信。”阿信隔着窗子将来意讲明,可怜巴巴道,“大人实在疼得厉害,我也是没办法了才求到娘子这里来,请娘子无论如何帮个忙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