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三章 无为有是有还无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哪怕迟钝如盖伦,也意识到了卡特琳娜和拉克丝之间态度的微妙。

然后,就在盖伦搜肠刮肚,想要安抚一二的时候,拉克丝和卡特琳娜却同时展颜一笑,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毫无征兆地转移了话题。

看得盖伦一头雾水。

最终,在一场家宴结束、卡特琳娜离开之后,她第一时间向诺克萨斯使团汇报了自己和拉克丝对话的全过程。

针对这一场“非正式会谈”,诺克萨斯使团在一番分析之后,做出了一个非常激进的决策。

整个使团当场就来了一波一气化三清,整个使团一分为三。

一部分在雄都干脆就住下了,并申请一块地方来建造大使馆。

一部分继续保持对话的姿态,但实际上也只是姿态而已。

还有一部分,则是迅速离开德玛西亚,并将消息传回诺克萨斯,为接下来的行动争取主动权。

基于拉克丝的态度,诺克萨斯使团认为,德玛西亚的确不打算介入战局,至少短时间内不打算介入——哪怕双方未能签订一份落在纸面上的互不侵犯条约,但根据使团的判断,这场战争至少在初期阶段,是不需要考虑德玛西亚人的动向的。

基于以上判断,再加上来到雄都城之后对于联合使团的观察,诺克萨斯使团这边认为,接下来的“统一战争”,诺克萨斯应该选择黑森林联邦作为主要攻击方向。

除了黑森林联邦本身实力较弱、位置也并不敏感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诺克萨斯使团已经打听清楚了,联合使团那边,黑森林联邦就派了一个使者过来。

这种情况下,只要诺克萨斯这边看住了那一个倒霉使者,诺克萨斯完全可以发动突袭战争,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虽然听说联合使团那边有一个粗略的“共同防御计划”,但有黑森林联邦位于诺克萨斯西北部的土库古尔地区,和其他几个经济发达、战斗力不错的地区远隔千哩。

唯一能够给他们带去实质性支援的铁刺王国,在马上就要入冬的这个时候,是抽不出来人手前往支援的。

毕竟就算掘沃堡的地势再怎么险要,他们有些必须囤积足够多的人手,应对可能南下劫掠的弗雷尔卓德人。

所以,在这个时候出兵攻击黑森林联邦,敌人是没有任何支援的!

出兵吧!

……

当诺克萨斯使团将消息带回了诺克萨斯的时候,面对着他们所提供的“攻击黑森林联邦”的建议,诺克萨斯最高参谋部在一番商议之后,很快给予了高度的肯定。

相较于诺克萨斯使团,实际上是军政府高层的诺克萨斯最高参谋部掌握的消息无疑要更多一些。

在他们的角度上,除了使团加急送回的消息之外,来自于石匠兄弟会的消息也提高了首先向黑森林联邦发起攻击这一作战计划的可信度。

石匠兄弟会听名字就知道,是一个间谍情报组织——由于在托比西亚之战战败,诺克萨斯按照条约被迫解散了战争石匠组织,但显然不会甘心放弃的诺克萨斯人“机智”地绕了个圈子,通过改组的方式,用文字游戏的形式,重建了战争石匠。

新成立的组织名为石匠兄弟会,理论上说是一个“民间的石匠公会”,只不过诺克萨斯有时候会出钱,向这个普普通通的石匠公会,收买一些他们感兴趣的“人文地理信息”而已。

双方完全是金钱交易的关系,绝对没有上下级隶属,所以石匠兄弟会自然就不是情报组织或者间谍组织了。

嗯,理论上是这样,但实际上,只要有脑子的人就知道,这不过是一点小把戏而已,归根结底,石匠兄弟会就是隶属于最高参谋部的情报组织,和过去的战争石匠没有一丁点区别。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石匠兄弟会的联合主席,会是德莱文这个家伙?

难道他选择改行去做石匠了?

别开玩笑了!

而按照石匠兄弟会这边“高价购买”的消息,黑森林联邦是诸多从诺克萨斯分裂出去的势力之中,内部组织结构最为松散的一个。

黑森林联邦位于诺克萨斯西北的土库古尔地区,曾经是诺克萨斯帝国的“开拓地”。

别看土库古尔地区的纬度不高,但这里的气候甚至比铁刺山脉一线更加寒冷——没办法,土库古尔正北边正是铁刺山脉和龙脊山脉之间的空白地带,来自于弗雷尔卓德的冷空气可以再次毫无阻碍地南下。

因此,每当冬季到来,土库古尔地区的黑森林气温都会骤降。

在如此糟糕的自然环境下,黑森林地区的居民天然地形成了喜欢小规模抱团取暖的特点。

在广袤的黑森林之中,星罗棋布般地分布着大大小小上百个聚居点,所有的聚居点都是平行的,都是冬天到来的时候,黑森林人待在一起过冬的据点。

虽然说黑森林已经独立,但按照石匠兄弟会提供的信息,他们的“独立”多多少少有点凑热闹的意味。

就是那种“虽然不知道独立是啥,但大家平时也很无聊,坐在一起商量一下那就独立好了”的意思。

就算诺克萨斯现在出兵占领土库古尔,当地人也不会有太大的反抗意识,而诺克萨斯在占领了之后,也不需要花太多的功夫进行管理和维护。

什么,你问这种占领的意义是什么?

意义就在于能把联合使团内部的共同防御协议撕开一道口子,用切香肠的方式,作为诺克萨斯重新统一的开端!

而且,新诺克萨斯成立之后,内部清洗已经可以结束,现在军民正期待着一场辉煌的胜利,来证明之前清洗的正确性,还有哪里能比黑森林地图更容易攫取一场辉煌的大胜呢?

……

瓦罗兰大陆上,战争的帷幕即将被再次拉开。

而远在以绪塔尔禁区的卡尔亚,则是终于对符文塔运行逻辑的研究,终于也有了一定的成果。

在纯理论方面,卡尔亚已经大致确认了符文塔的运行逻辑,只不过由于缺乏必要的实验器材,而且担心符文塔的自毁效应,他不好贸然上手进行拆解。

万一激活了自毁程序,那就万事皆休了。

就在这个有些尴尬的时候,基兰抵达了以绪塔尔。

得知了基兰抵达的卡尔亚心中大喜——有基兰的帮忙,那或许自己就可以大胆一点,进行魔法实验了!

然而,就在卡尔亚开始设计实验方案的时候,一直被监视的马尔扎哈,也忽然行动了起来。

他秘密地召集了不少看起来和他毫无关系的人,这些人在离开了禁区监察使的办公区之后,直接出城而去。

虽然卡尔亚准备了不少监视的沙之眼,但如果目标离开了以绪奥肯,那监视很快就会跟丢位置。

在这个微妙的时候,偷偷召见几个看起来和自己没什么联系的家伙,短暂地商谈之后就连夜出城,这其中的猫腻肯定不简单!

所以,顾不上准备实验方案了,卡尔亚一面叮嘱贾克斯和希瓦娜盯紧了,一面带着基兰也悄然潜出城外,直奔禁区而去。

“艾卡西亚的虫潮已经结束了?”出城之后,稍微放心了一些的卡尔亚终于开口问道,“看你的样子,应该没事了吧?”

“艾卡西亚的虫子已经消失了。”基兰轻轻点头,“这次的虫潮很奇怪,等你这边的事情结束,我还得回去仔细研究一下。”

“哦?”卡尔亚闻言挑了挑眉梢,“你对那些虚空虫还有研究?”

“接触得多了,时间久了,自然就了解一些。”基兰再次点头,“非要说的话,我也算是看着那些虫子从不属于此世之物,一点点变成现在的模样。”

“越来越适应符文之地?”

“是啊,越来越适应,甚至看起来和本土的动物也没有太大区别。”

“这就是虚空厉害的地方啊。”

“就像是那些往猎物体内注射消化液的虫子一样。”基兰眯起了眼睛,“它总会用自己的方式,向符文之地注入虚空的消化液。”

“这种消化液可能是那些虫子,也可能是那些被虚空所引诱的人。”卡尔亚忽然停下了脚步,“基兰,你怎么知道禁区在那边?”

卡尔亚毫无征兆地转移了话题,基兰闻言有些僵硬地停下了脚步。

“你知道这个禁区,对吗?”

“……略知一二。”

“你果然知道。”卡尔亚无视了对方的谦辞,“符文之地就没什么能瞒过你的事情。”

“独石要塞的威力可是我亲眼所见。”基兰察觉到了卡尔亚语气之中的不满,只能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既然我是艾卡西亚自治委员会的委员长,就不可能对这座弥合了虚空裂隙的可怕堡垒视而不见。”

“不仅如此吧。”卡尔亚的双眼直视着基兰,“我在研究以绪塔尔禁区内符文塔的时候,可是发现了不少有意思的东西——在汲取虚空力量的方面,禁区之中的那些符文塔总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

“你把它们叫做符文塔吗?”眼见着瞒不下去,基兰只能无奈地摇头,“我的确给耐祖克提供了一点帮助,但它们能够正常运行起来,靠的主要还耐祖克。”

“……”

卡尔亚沉默不语,只是看着基兰,似乎在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承认,这之中的确有我自己的考虑。”基兰继续道,“你应该明白,在那场战争之后,向艾卡西亚复仇一直是恕瑞玛的政治正确,就算你还在,也压制不住。”

卡尔亚没有说话,但在心里却默默地点了点头——基兰说得没错,在艾卡西亚战争之后,恕瑞玛帝国上下,对于艾卡西亚的仇视已经达到了极致,不少人都鼓吹“哪怕艾卡西亚已经完蛋,那也要把那里彻底从地图上抹去”。

为此,不少人甚至真的动手,研究起了如何让一片大陆倾覆于大海之中。

“艾卡西亚犯了致命的错误,但艾卡西亚的一切不应该被彻底抹除。”基兰的眼神相当平静,“而且,在艾卡西亚之战中,也有很多艾卡西亚人,哪怕背负着‘叛国’的罪名,也在为符文之地而战。”

“所以,你选择和耐祖克合作?”

“更应该算是相互利用。”基兰倒是坦然,“虽然那时候的恕瑞玛帝国还很大,但在你消失之后,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恕瑞玛帝国已经走到了分裂的边缘。”

卡尔亚没有说话,因为对他来说,那段短暂的裱糊匠生涯并不是什么值得回味的美妙记忆,甚至恰恰相反,那是他最疲惫、最痛苦的一段过去,那时候他竭尽全力弥合各方的分歧,大包大揽地工作,但整个帝国却依旧江河日下。

在恕瑞玛帝国还是个小部族的时候,卡尔亚的日子过的也很苦,但那时候的他有理想、恕瑞玛部族也有未来。

可是在艾卡西亚之后,当他面对大厦崩塌的局面之时,裱糊匠却根本看不见未来。

“既然分裂已经是必然,那我为什么不找一个人,帮艾卡西亚吸引一下注意呢?”

“所以,你选择了耐祖克?”

“应该算是双向奔赴吧。”基兰的表情很微妙,“他发现了独石会被虚空的力量所活化,所以希望得到艾卡西亚这边对于虚空的研究记录,从而将独石要塞转为生产工具。”

“而所谓的代价,就是他会推动以绪塔尔的独立,吸引恕瑞玛帝国的注意?”

“顺便也耗尽了帝国扩张的潜能。”基兰点头,“你应该知道,在那种情况下,恕瑞玛帝国已经撑不下去了。”

“真是个混蛋。”卡尔亚哼了一声,“就这么急着拆家,属野狗的么?”

“这不是拆家,而是顺势而为。”基兰纠正道,“而且,你知道那些被你称为符文塔的东西,在耐祖克的嘴里叫什么吗?”

“叫什么?”

“叫卡尔亚之遗。”

番外篇·耐祖克·比卡尔亚更加卡尔亚

在听见了“卡尔亚之遗”这个名字的时候,卡尔亚整个人都呆住了。

时间似乎在此时停下来了一样,卡尔亚前进的脚步猛地一滞,数息之后才抬起头,看向了基兰。

点着头,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漾在了他的嘴角:“卡尔亚之遗,真是个好名字啊。”

基兰看着卡尔亚,只觉得这个笑容非常熟悉——他清楚地记得,当耐祖克定下了“卡尔亚之遗”这个名字时,他的脸上也露出过同款的、耐人寻味的笑容。

两张笑脸在这一刻仿佛穿越了时空的界限,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这一幕让基兰相当疑惑,眨了眨眼睛之后,他似乎终于意识到,这对师徒之间存在着某种他还不知道的神奇默契。

而卡尔亚之遗这个看起来普通的名字,就是触发这份默契的关键词。

从某种意义上说,基兰的猜测是正确的。

按照正常的逻辑来看,这些庇护着以绪塔尔数千年的装置,被耐祖克以卡尔亚来命名,这无疑是对卡尔亚最大的认同。

但实际上,在耐祖克定下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并非源于卡尔亚的功勋和启迪。

而是无数年前,自己还是个学生之时,一场早就已经无人记得的开学仪式。

就如同听见了这个名字之后,卡尔亚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某个第一次进入研究院之后,大言不惭的愣头青一样。

……

在恕瑞玛帝国,所有飞升者都认为,耐祖克是最像卡尔亚的那个人。

虽然第一眼看上去,卡尔亚是一位面带微笑、风度翩翩的贵人,总是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之意;而耐祖克则是一个习惯了眉头紧锁、其貌不扬的黑瘦子,一看就知道不是好相处的人。

但在实际接触、长久共事之后,无论是谁都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耐祖克真的比卡尔亚还要卡尔亚。

哪怕日常和卡尔亚接触最频繁的人是阿织。

哪怕和卡尔亚最没大没小的人是亚托克斯。

哪怕自始至终陪伴着卡尔亚的人是瑟塔卡。

只要是同时认识卡尔亚和耐祖克的人,都会清楚地发现,这两个人存在着某种藏在骨子里的、一模一样的东西。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理智和疏离,一种仿佛要浸入骨髓的冷漠和无情。

似乎整个恕瑞玛,甚至于整个符文之地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场游戏、一局战棋;似乎再多的人、再辉煌的城市,也不过是他们的一枚筹码、一枚棋子。

身居高位的卡尔亚会有这种气质倒也很正常——了解历史的人都知道,自恕瑞玛部族时代开始,卡尔亚就习惯了将无数人的命运扛在自己的肩膀上,他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影响无数人接下来的命运。

但耐祖克这个出身贫寒的家伙,却总能站在宏观的角度思考问题,似乎理智永远是指导着他前进的动力。

对于别人心中的疑惑,耐祖克向来洞若观火,却又是屑于回答。

哪怕很多人怀有恶意地揣测他,认为他如此冷酷无情,本质上是因为他本人无牵无挂、是因为出身低微而重视权力、是因为他汲汲于功名富贵。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来自于以绪塔尔的耐祖克,从骨子里就和自己的大部分同学完全不一样。

太阳圆盘给予了恕瑞玛帝国近乎无穷无尽的能量,但这份宝贵的能量,却少有泽被以绪塔尔的部分,和恕瑞玛人相比,以绪塔尔人的政治权力并不完整,以绪塔尔的城市建设水平也和恕瑞玛帝国的大城市比不了。

所以,哪怕在理论上,以绪塔尔也是恕瑞玛帝国的一部分,当时叫【以绪塔尔特区】,但在恕瑞玛帝国,以绪塔尔人就是不折不扣的二等公民。

也只有在求学方面,在卡尔亚的坚持下,以绪塔尔的学生才能享有恕瑞玛帝国其他地区的统一考试资格。

当然,资格归于资格。

就算以绪塔尔和恕瑞玛帝国其他地区考入恕瑞玛大学靠的是同一场考试、考的是同样的内容,但考虑到以绪塔尔糟糕的教育资源,公平考试的结果,也并没有那么公平。

然而,哪怕是在一众二等公民之中,耐祖克的出身也是最糟糕的那种——在他刚刚满月的时候,渔民在一个漂浮在蟒河上的木盆里发现了他,那时候的耐祖克的哭声已经有气无力、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了。

发现耐祖克的渔民已经有了一双儿女,并没有余力再养活一个小男孩,所以他在被喂了一碗鱼汤之后,被送到了当地的孤儿院。

父母双亡的孤儿开局自然是无比艰辛的。

以绪塔尔的孤儿院只能保证孩子不至于饿死,哪怕理论上说,以绪塔尔应该按照恕瑞玛的政策推广义务教育,但义务教育也不会落在耐祖克的头上。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耐祖克三岁就觉醒了魔法天赋,而且一直瞒过了所有人,一瞒就是整整十年。

耐祖克的童年快乐,也不快乐。

所谓的快乐,来自于嬷嬷的公平和慈爱,她将所有的孩子都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尽可能公平地对待着所有人,在她的管教下,整个孤儿院内虽然偶尔也会爆发矛盾,但气氛总体而言还是很温馨的。

而所谓的不快乐,则是因为孤儿院唯一的进项,就只有附近村民的善款,在这个大家日子过得都不是很好的时候,嬷嬷能募集到的资金实在是少得可怜。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哪怕嬷嬷再节俭、孩子再懂事,饥饿依旧贯穿了耐祖克的童年,为了填饱肚子,耐祖克的食谱里,经常会出现一些常人见不到的东西。

从又肥又大的虫子,到聒噪的魔沼蛙。

有的时候,耐祖克也会把自己的“收获”分享给其他人,而对于这一点,嬷嬷则是一直保持着默许的态度。

她似乎发现了什么,但却选择了保持沉默。

在十三岁的时候,渐渐开始有能力掌握“特殊力量”的耐祖克第一次产生了离开孤儿院的想法。

因为这一年蟒河泛滥,孤儿院几乎一整年都没有收到善款,耐祖克就算是每天晚上都出去忙碌,新被送来的孩子也还会饿的嚎啕大哭。

这是耐祖克第一次意识到,似乎自己如果一直留在孤儿院,就一直解决不了问题。

于是,他留下了自己能够留下的一切,翻越了破损的木栏,沿着蟒河流域的方向,告别了童年,走入了人间。

……

自东向西而行,耐祖克一路上边打零工、卖苦力谋生,边观察着这个世界。

很多人都惊讶于瘦弱的耐祖克居然可以如此轻易地搬运起沉重的货物,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耐祖克搬运货物靠的不是自己的肉体,而是魔力。

没错,耐祖克的天赋在于操纵引力。

小时候的一些鲁莽的尝试给耐祖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他并未直接暴露自己的天赋,而是寻找着进一步控制这份力量的方式。

而在这一路上,耐祖克看见了更加广袤而繁华的世界。

虽然蟒河泛滥,但当沿河的城市的繁荣却没有打一点折扣,各种耐祖克过去从未见过的消费品让他目不暇接。

最开始的时候,耐祖克曾经无比迷茫,和这车水马龙的繁华相比,自己的童年是那么的苍白和贫瘠。

而和孤儿院里不同的是,这繁华的一切想要得到,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也许是因为天资过人,耐祖克很快就对人性有了自己的理解,但有些事情就算理解,人也会茫然,在这一片繁华之中,耐祖克忽然看不清自己面前的道路了。

他会将攒下来的钱寄回去给孤儿院,但又苦恼于自己攒不下多少钱。

似乎他所知道的、所有能迅速攒下大笔金钱的方式,嬷嬷都叮嘱他不要这么做。

直到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他又一次见到了魔沼蛙。

那是一间耐祖克搬一个月货都吃不起的饭店,他们推出了一道全新的菜肴——魔沼蛙。

在招牌上,耐祖克再一次看见了那个在无数个难眠的深夜之中安慰了自己五脏府的“老朋友”,这一次,它的价值却今非昔比。

呆滞地看着招牌上的魔沼蛙,耐祖克最开始只觉得荒谬,但在荒谬之余,又有几分明悟。

魔沼蛙一直是魔沼蛙。

但在孤儿院后的池塘里,它只能是孩子们填饱肚子的零食;而在这家大饭店里,它却身价倍增,是千金一掷的珍馐。

这一刻,随风飘扬的招牌仿佛成为了一面镜子,耐祖克看着魔沼蛙,如同看见了自己。

于是,在人间漂泊了多年的耐祖克,决定去找那个属于自己的、更高的平台。

而耐祖克找到的第一个平台,就是当年以绪塔尔的驯龙大会。

虽然当时卡尔亚已经签订了巨龙盟约,但如果想要让巨龙为自己所用,驯龙的步骤还是跳不过去的。

所以,每逢驯龙大会,以绪塔尔人就会挑选最强的勇士,参与驯服巨龙的比赛。

以绪塔尔会为他们准备大量不同种类的元素巨龙、元素亚龙,让参赛者从头开始驯服,然后和巨龙一起完成一系列的任务,最后取得优胜者,就是驯龙大会的冠军。

而一旦成为了驯龙大会的冠军,获胜者将会得到一个前往恕瑞玛城,去恕瑞玛大学进修的机会。

耐祖克要的就是这个机会。

那一届的驯龙大会,随着耐祖克的出场,无数趁机押注的赌狗都输了个倾家荡产。

直到他们纷纷跃入蟒河、以求解脱的时候,他们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瘦弱的平常选手,能靠着一条再普通不过的山脉亚龙,获得整场比赛的最终冠军。

无数投资了重金、准备了大量魔法物品的种子选手,都在后续的比赛之中败下阵来,甚至在有人想要利用场外的机会抹除掉这个半路杀出的不安定因素时,参与行动的人也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蟒河河畔那温柔的夜风之中。

耐祖克没有写日记的毛病。

也没有自吹自擂的习惯。

所以,没人知道在那一系列最开始被称为“最意外的驯龙大会”、而后被称为“最伟大的驯龙大会”的比赛之中,他到底使用了怎样的手段,面对了怎样的明枪暗箭。

人们只知道,过去十六年人生都仿佛是一片空白的耐祖克,驾驭着山脉亚龙,在最后的冠军挑战赛上,战胜了所有向他挑战的人和龙。

在人们的欢呼和哀嚎声中,耐祖克获得了他想要的奖金,他需要的荣誉,以及他渴望的入学资格,暂时离开了繁华的人间,进入了他的大学。

……

耐祖克第一次见到卡尔亚,是在恕瑞玛大学的开学典礼上。

当所有新生都规规矩矩地站在烈日下,等待着校长讲话的时候,卡尔亚并未进行一场又臭又长的致辞,而是用最简短的语言,表达了他对于学生们的殷切期待。

“希望你们不要辜负自己过去的努力,不要放弃自己未来的可能。”

然后,在学生们解脱的掌声之中,他越俎代庖地宣布了开学典礼的结束,笑眯眯地告诉学生们可以解散了。

其他的同学都在欢呼雀跃,耐祖克却细细的咀嚼着卡尔亚的这两句话。

过去的努力和未来的可能……

耐祖克很清楚自己过去经历了什么。

但耐祖克并不知道自己未来有怎样的可能。

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所知还是太少了。

于是,经历了漫长社会实践的耐祖克,在开学之后一头扎入了恕瑞玛大学的图书馆里,并开始如饥似渴地阅读起了一切能够被他所理解的“无限的可能”。

在恕瑞玛帝国的历史之中,耐祖克见到了自己想要的,他在故事之中,看见了比自己的童年、比自己在人间更为艰难困苦的过去。

而这份艰难困苦所带来的,则是现在恕瑞玛帝国令人侧目的辉煌!

一路漂泊而来的耐祖克,在恕瑞玛大学,终于第一次找到了自己的梦想,找到了自己奋斗的方向。

在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之后,卡尔亚请全体新生吃饭。

席间,耐祖克生平唯一一次喝得酩酊大醉,醉眼惺忪之间,他高高地举着酒杯,立下了自己的誓言。

“我,耐祖克,一定会让所有人都能成为施法者!”

“我要这符文之地,人人如龙!”

在同学们起哄的笑声之中,卡尔亚也举起杯子遥祝,然后轻轻地鼓起了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