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之爪的战士们做梦都能没想到,居然会有一支军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而且趁着自家队伍武装泅渡的短暂混乱,精准地发起了进攻。
拉克丝来的时间刚刚好。
在凛冬之爪骑乘泅渡开始、后面肉身泅渡准备的时候,山上的御法者发布了信号,得到了消息的拉克丝第一时间带队出发,正赶上前面狂暴的失者用命击退密银城的先头防御、瑟庄妮在港区大腿深的积水处建立前沿阵地、后续凛冬之爪开始渡河。
凛冬之爪这边,在控制了前沿阵地、赶走了围墙上的德玛西亚守军之后,为了加快渡河的速度,选择了加大渡河范围,银粼河的河面比较宽,不过在港区对面的河畔呈半圆形,可供渡河的区域比较多,想要尽快渡河,就要多个入水点下水。
别忘了,前沿阵地那边,瑟庄妮和骑兵还被水泡着呢,渡河的时间每拖延一分,他们的体力就要多消耗一分,而在渡河之后,所有人还要去攻击主城区的防线呢!
而由于战母已经过去了,留在河岸这边的凛冬之爪战士秩序自然有些混乱,众人虽然不至于你推我搡,但也完全称不上秩序井然。
一个又一个凛冬之爪战士光着膀子,将自己的武器和衣服捆在一起,或背在背上,或系在腰间,或顶在头上,先进行一番热身,然后如下饺子一般,进入冰冷的河水之中,手脚并用地开始泅渡河面,以求快速渡河。
就在此刻,在他们的身后,拉克丝率队高举着德玛西亚战旗,猛然杀出,并立刻沿着河岸展开阵型,冲向了正准备泅渡的凛冬之爪战士,猝不及防下,凛冬之爪人仰马翻,彻底陷入了混乱之中!
虽然凛冬之爪在河岸这边人数众多,但他们没有任何防备,甚至很多人的武器还卷在衣服里面呢,拔都拔不出来,本人更是打着赤膊,只能赤手空拳地迎上来。
面对穿着铠甲、拿着刀枪的德玛西亚士兵,纵然这些弗雷尔卓德人再怎么英勇,也绝无办法做出有效的反抗,只能徒劳地送了性命!
也许这些凛冬之爪战士曾经是可以狩猎冰虫的强者,也许他们的投掷技巧高超,但在这种局势下,他们就是一群乱哄哄的待宰羔羊!
除了几个兽灵行者、寒冰血脉能够赤手空拳战斗,勉强自保以外,混乱之中,其他的凛冬之爪战士压根就没有一点反抗的能力!
而面对着这些入侵者,德玛西亚人没有同情,只有怒火,他们在偏僻的山坳内潜伏了接近两天,吃冷食、喝冷水,白天人不卸甲,夜间枕戈待旦,为的就是这一刻,为的就是将这些弗雷尔卓德来的侵略者彻底消灭!
自这些弗雷尔卓德人到来后,整个密银城周围鸡犬不宁,坐落在交通要道上比较富裕的村庄都在猝不及防下惨遭劫掠,而密银城更是大面积被水淹没,跟随拉克丝冲出来的德玛西亚战士,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妻儿老小是否安康,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这些侵略者所赐。
所以,此刻,他们要用自己手中的刀剑,将这一切的痛苦十倍奉还、百倍奉还!
尤其是冲锋在最前面的无畏先锋战士和北境第二军团剑阵士兵,他们一个个有如杀神附体,长矛卡住了就用短剑,短剑钝了就捡敌人的武器,在铠甲的保护下,这些蛮族战士几乎不能形成什么有效的杀伤,他们几乎化身为了狂战士,甚至连盾阵的士兵都丢掉了盾牌、或者将盾牌抡得虎虎生风!
凛冬之爪的战士被打懵了。
仓促迎敌,打又打不过,只能一面跑,一面穿衣服,拿武器。
而由于被挤在了河岸边上,除了北边的部分人能往北跑之外,其他的凛冬之爪战士被一驱赶,就只能仓促跳下河。
没有经过热身直接下水,哪怕是对寒冷有极强忍耐力的凛冬之爪战士,也出现了大面积抽筋,不少人扑腾着想要平衡身躯,最终却在水流的裹挟下,向着下游多孔闸处涌去,最终一头撞在了水闸上。
少数通过了闸孔的“幸运儿”则如同之前那些因为水淹密银而狼狈逃窜的平民一般,从闸孔瀑布那里飞了出去,然后如坠入水面的石子一般,落在下游,再也没有浮上来。
更要命的是,当少数凛冬之爪战士依托着兽灵行者、北境萨满或者寒冰血脉站住脚跟,开始伺机反击的时候,他们惊愕地发现,山谷内出现的德玛西亚援军源源不断,一面又一面旗帜冲出了山谷,一队又一队的战士加入了战斗,眼见着敌人越来越多,哪怕是他们,此时也渐渐没有了战心!
混乱之中的凛冬之爪战士并不知道,为了扩大混乱、动摇士气,拉克丝特意将所有战士的披风都收集起来,再加上一些长矛,赶制出了五十余面蓝色旗帜,这些旗帜上面的花纹都是错乱的,但稍微弄脏一点,糊弄毫不知情的弗雷尔卓德人却已经足够了。
为了制造出援军源源不断的架势,没有铠甲、不善于战斗的民兵会举着大旗冲出来,然后再放倒大旗悄悄地溜回去,如此往复循环,就是为了在不知前后、不辨左右的战场之中,制造出一种“援军源源不断”的声势,那弗雷尔卓德侵略者彻底胆寒!
卡尔亚说过,没有组织的战士,除非踏上了超凡之境,否则在千军万马的大战场上,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而现在,留在岸边的凛冬之爪战士,已然完全失控!
……
身在港区阵地的瑟庄妮,见到这一幕简直目眦欲裂。
虽然此次劫掠怀着淘汰弱者的心理,但这并不意味着瑟庄妮能够接受自己麾下的战士惨遭屠戮!
在片刻的惊愕之后,她毫不犹豫地骑上了钢鬃,直接掉头渡水,打算回去收拢队伍。
而在她的身边,乌迪尔也顾不上组织建立阵地了,他也招呼着战母卫队,第一时间开始掉头渡河——丢掉了港区阵地顶多失去进攻密银城的机会,如果任由战士们被屠戮,那凛冬之爪都要完蛋!
然后,就在这边港区先锋开始行动的时候,在卡尔亚的提醒下,拉克丝第一个喊出了“瑟庄妮战死了、战母战败了”的弗雷尔卓德语。
随后,无数德玛西亚人士兵,连通着举旗往返跑的民兵和工兵,也开始按照之前教的,大声呼喊了起来。
战局之中的凛冬之爪战士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见了这个声音他们下意识地看向了河对岸,看向了港区阵地,而在那里,他们看见自家港区阵地也开始了移动……
原本还在坚持抵抗的不少战士,此时也仿佛被抽走了精气神,凛冬之爪的战士们终于开始逃跑。
而乘坐钢鬃,正在努力渡河的瑟庄妮在听见了这个声音之后,气得简直七窍生烟,她万万没想到,狡猾的温血人居然会使用这种诡计来动摇己方的士气,愤怒之下,她干脆接过一面凛冬之爪的战旗,整个人都站立在钢鬃的背上,一面用力挥舞战旗,一面大声呼喝!
“瑟庄妮在此!”
“凛冬之爪的战士们,重新集结!”
在她的身边,乌迪尔愣了一下之后,赶紧也开始招呼起了周围的战母护卫,随着瑟庄妮一起呼喊。
而喊着喊着,乌迪尔忽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为什么这一幕,自己这么熟悉呢?
乌迪尔眨了眨眼睛,用力地甩了甩这几天始终昏昏沉沉的脑袋,努力地让自己精神一点。
在哪里见过这种情况?
趁着瑟庄妮和战母卫队大声呼喊的时候,乌迪尔开始迅速回忆过去,思考着这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从何而来——然后,他想到了艾欧尼亚、想到了纳沃利、想到了普雷希典。
那时候,自己为了帮助李青,跟随他去了艾欧尼亚,同诺克萨斯人战斗,在普雷希典,艾欧尼亚人这边,似乎就曾经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那个叫艾瑞莉娅的小姑娘,和纳沃利兄弟会一起,呼喊着斯维因已经死亡的话语,引得斯维因不得不打起自己的旗帜,而趁着这个机会,艾瑞莉娅带着最精锐小队,完成了关键时刻的斩首一击。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只不过曾经身为突击小队一员的乌迪尔,如今却变成了被突击的目标。
意识到了这一点,乌迪尔第一时间想要出言提醒瑟庄妮小心,不过很快,他就感觉自己因为对抗旧神意志太过紧张了——瑟庄妮不是孱弱的斯维因,如果有人突袭她,那结果必然是被她反杀!
对于自己的女儿,乌迪尔很有信心!
然而,就在他提高了警惕,目光巡视战场的时候,天空之上,一片阴影终于投入了战场。
……
在起了个头之后,拉克丝第一时间撤入后方,在一片旗帜的掩护下,由希瓦娜载着升入空中,开始巡视战场,寻找着瑟庄妮的身形。
而正如卡尔亚预料的那般,为了鼓舞士气,瑟庄妮果然选择了渡河返回、打起战母旗帜!
居高临下进行偷袭,这曾经是拉克丝绝对不愿意做的事情,但在亲眼见到了密银城的惨状之后,她终于明白了卡尔亚的那句“仁慈有时就是对自己人的残忍”。
于是,没有丝毫犹豫,她俯下了身躯,轻轻地拍了拍希瓦娜的后背。
拍打着翅膀,希瓦娜迅速进入了俯冲姿态,一双龙翼开始收拢,向着瑟庄妮的方向,径直坠了下去!
龙型阴影从天而降,当瑟庄妮发现了不对劲的时候,敌人已经来到了她的头顶——拉克丝张开了光铸双翼,手中握着一柄比此时正午阳光还要璀璨的光铸长矛,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插向了瑟庄妮!
与此同时,希瓦娜的龙息也自空中倾泻而下,封堵周围人支援的线路,为拉克丝提供了高质量的掩护!
瑟庄妮竭力扭动身躯,但随着光芒暴涨,哪怕她和这支长矛最终“擦身而过”,瑟庄妮的右臂和右腿也在瞬间彻底蒸发。
甚至感觉不到疼痛,瑟庄妮就一头栽倒在了钢鬃的背上!
这还不算完。
没有丝毫迟疑,拉克丝牙关紧咬,持矛在水中横扫,携天界之力的光铸长矛在水面上留下了一道宛若实质的凹痕!
失去了半边身躯的瑟庄妮已经没有了躲闪的余地,几个冲上来援护的战母护卫更是直接被强光蒸发,关键时刻,钢鬃在水中猛然翻身,将自己的主人甩了出去,自己却被拉克丝的法术直接一分为二!
跌入冰冷的河水,仰面朝天的瑟庄妮眼睁睁看着拉克丝第三次举起了长矛,然后,就在她闭上了眼睛的时候,一头巨熊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一道雷霆拦住了那柄光铸长矛!
那是她的誓父,是乌迪尔!
这一刻,兽灵行者彻底抛弃了自己所有的坚持和抗拒,接受了不灭狂雷的征召。
狂野的毛发从他的头上、背上、四肢上涌出,他的指甲变得和熊一般尖锐而锋利,上面还跃动着电光。
彻底拥抱了沃利贝尔之力的乌迪尔,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瑟庄妮,眼中属于人性的光辉终于彻底消散,随后嚎叫着迎上了那道天光。
拉克丝手中的光铸长矛再次横扫,试图连这个抵挡自己的家伙和后面的瑟庄妮一起毁灭。
但出乎了她的预料,面前这个发生了诡异变化的家伙,似乎拥有了某种可以对抗天界光辉的力量,虽然在强光的灼烧下毛发焦枯、血肉崩溃,但却依旧嚎叫着抵住了拉克丝的这一击。
数息之后,乌迪尔仿佛燃尽了一般,终于彻底消散在了灿烂的光辉之中,但之前落水的瑟庄妮,此时却再没了身影。
战母卫队和部分凛冬之爪的战士,仿佛发了狂一般,想要上来围攻拉克丝,在他们看来,这个偷袭了战母的卑鄙法师身后的光翼已然黯淡,随时可能落入水中,趁此机会,一定要为战母报仇!
然而,就在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的时候,在天空之中,一个更大的阴影投射了下来。
在河岸两边无数德玛西亚军民的欢呼声中,正义巨像加里奥张开了双翼,以拉克丝为中心,从天而降。
庞大的巨像完全舒展开来,狠狠地砸在了河面上,掀起了千层巨浪,在河中等待着拉克丝落水、等待着为战母复仇的凛冬之爪战士,这次想躲都躲不开,被加里奥结结实实地砸了个正着!
不仅如此,哪怕距离加里奥落水有段距离的凛冬之爪战士,也被猛然掀起的巨浪所掀翻,虽然加里奥落水的波涛比不了之前狂暴的山洪,但也足以让水中的凛冬之爪战士冲个七零八落,随着他的完美入水、双手举起拉克丝,凛冬之爪的其他战士此时终于彻底崩了。
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之后,还幸存的少数凛冬之爪战士终于撤出了战场,撒腿就跑。
逃,拼了命的逃!
而此时,拉克丝和她麾下的这两千多人,早已没有了追击的体力和能力,但毫不知情的凛冬之爪战士,此时早已成为了惊弓之鸟,就算没人追击,也会自己吓唬自己。
没有了战母的指挥,溃兵听闻风声鸟鸣,皆以为追兵且至,昼夜不敢息;望见草木重重,便当做德邦援兵,惶惶而难安。
有人从来时的冰川裂隙逃回弗雷尔卓德,有的迷失方向之后干脆一路向北,然后拼命攀援龙脊山脉,有很多人精神恍惚、又累又饿,最终困死山间。
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之后,密银城终于打赢了这场保卫战,几乎实质性地消灭了凛冬之爪部族!
我们,胜利了!
番外篇其三 艾卡西亚的时间迷锁
“我一定是疯了。”
一面不清不楚地低声咕哝着,伊泽瑞尔一面将已经干瘪下来的水袋靠在嘴边,润了嘴唇和口腔,这才不舍地咽下。
“我居然会选择去艾卡西亚,去一个我事先完全没有了解过、甚至听都没听说过的地方!”
“在纳施拉美的时候我就已经说过了,你应该回去,回瓦祖安去。”同样被阳光暴晒的卡萨丁单手牵着骆驼的缰绳,不紧不慢、仿佛和骆驼同调一般迈动着脚步,“实际上,如果不是你的话,也许我的物资消耗会小很多。”
“我也没有办法。”长久的风沙洗礼下,小黄毛的黄毛都已经黯淡下来了,他有些无奈地埋低了脑袋,用纱巾遮住了嘴巴,“谁知道战争会忽然爆发?”
“承认吧,小家伙,你的心在渴望着冒险。”卡萨丁用仿佛看透了一切的语气开口道,“每个人都曾经年轻过,年轻的时候做点什么蠢事并不丢人。”
“那我真是发自内心的希望,我将来不要和你一样老气横秋。”伊泽瑞尔哼了一声,“老气横秋的骗子!”
“对于欺骗了你这一点,我可以再次道歉。”卡萨丁依旧平静得如同他牵着的那头骆驼,无论语气还是动作,“但我想你应该能够明白,有些时候,我别无选择。”
别无选择这句话似乎触动了伊泽瑞尔,他并未继续抱怨下去,而是眯着眼睛,开始看向沙丘的边缘。
“我们还要多久能抵达下一个绿洲?”半晌之后,伊泽瑞尔终于开口道,“你确定,我们没有走错路?”
“当然。”卡萨丁轻轻点头,甚至点头的频率也和骆驼的脚步一模一样,“沙漠认得我。”
“那你叫它,它答应么?”小黄毛再次哼了一声,“我们现在正在最高的沙丘上,现在天气晴朗,至少二十哩范围内,我一点绿色都没有看见。”
“沙漠不会将每一片绿洲都暴露在阳光下。”卡萨丁呵呵地笑了起来,表情活像是一头反刍的骆驼,“它会将自己的珍宝展现给它的朋友,至于某些外来的不速之客,哪怕它有不少新奇的玩意,也未必会受到欢迎。”
显然,这是一句讽刺——似乎是因为和伊泽瑞尔相处的时间久了、被小黄毛感染了,卡萨丁虽然依旧很深沉,但苦大仇深的程度却多少有所缓和。
当然,也有可能他学会了将这部分情绪隐藏起来,用一种更加积极的姿态去面对年轻人也说不定。
对于卡萨丁这种不轻不重的讽刺,伊泽瑞尔似乎并不在意。
“那你倒是说说,沙漠是怎么认识你的啊?”
“想要问什么就直接问,不用这么拐弯抹角。”卡萨丁的声音节奏依旧平稳,仿佛完全窥破了伊泽瑞尔心中所想,“在沙漠之中寻找绿洲的办法很多,有人会记录绿洲的防卫,有的则是会推算地脉和暗流,这些东西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学会的技巧,而且我也不推荐你学。”
“为什么?”伊泽瑞尔皱起了眉头,“知识还有阻碍么?”
“因为我想给同行留口饭。”卡萨丁摇了摇头,给出了一个让伊泽瑞尔目瞪口呆的答案,“找个靠谱的向导就行,绿洲总在变化之中,不经常来往沙漠之间的人,哪怕掌握了寻找绿洲的办法,也一样会迷失其中。”
“但向导可不是什么活都接的。”
“向导大部分时候只要给钱,什么活都接。”卡萨丁顿了顿,主动岔开了话题,“好了,前面就是绿洲了,我们可以休息一天,补充好水分再出发了。”
伊泽瑞尔看向了卡萨丁的前方,但却并没有发现任何绿洲的痕迹,就在他疑惑之际,卡萨丁从骆驼背后的包裹内,拿出一柄折叠的铁锹,开始挖掘起了脚下的砂砾。
然后,在小黄毛惊愕的目光之中,一个被黄沙所掩埋的石质城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绿洲从来都不一定要在地上。”卡萨丁用铲子撬开了城堡的门,“走吧,给你看看沙漠的宝贵珍藏。”
……
打开了头上的矿灯,伊泽瑞尔惊讶地打量着自己面前的这座被埋藏在砂砾之下的建筑。
石质的墙壁严丝合缝,石块与石块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缝隙,整体上浑然天成,伊泽瑞尔把脸趴在墙壁上,都看不出它的建造痕迹。
如此奇妙的建筑特点让伊泽瑞尔相当好奇——难道这里和那座墓室一样,也是用魔法建造而成的?
就在小黄毛借助着矿灯的光芒,上下打量着这座建筑的内部时,卡萨丁已经牵着骆驼向前面走去了,眼见着就要转过一道弯、消失在视野中了,小黄毛赶紧跟了上去。
“这是什么地方?”伊泽瑞尔快步来到了卡萨丁的身边,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道,“不会又是谁的坟墓吧?”
“恕瑞玛可不仅有坟墓。”卡萨丁呵呵一笑,“别紧张,这里是恕瑞玛帝国修建的引水通道,虽然整个引水系统已经废了,但其中不少管线还在继续运行。”
“恕瑞玛帝国的引水系统?”伊泽瑞尔显然没有听说过,“这里就是?”
“没错。”卡萨丁点头,“安静,你听见水流的声音了吗?”
水流的声音?
小黄毛闭上了嘴,安静的聆听片刻之后,无比惊喜地发现,在自己的前方,似乎真的隐隐约约有水流的声音!
“走吧,跟我来。”卡萨丁招了招手,示意伊泽瑞尔跟上自己的脚步,“没记错的话,这里有一座地下水库的。”
跟随着卡萨丁的脚步,伊泽瑞尔继续前进,转过了一道弯,很快就见到了对方嘴里的水库。
在矿灯的照耀下,一片漆黑如墨的水域出现在了伊泽瑞尔的面前,似乎是因为没有风的缘故,水面平滑如镜,只有细碎的粼光证明这里有一片静水。
“黑色的地下水吗?”伊泽瑞尔好奇地靠近了水库的边缘,蹲下身来仔细观察起了这漆黑色的地下水,“好像是一潭死水啊——不过,怎么闻起了并没有变质的味道呢?”
“因为这是咸水,你跳下去都不能沉底的咸水。”卡萨丁牵着骆驼,沿着水库的边缘继续向前,“这里是这条管线的终点了,跟我来,别走岔了路,这些水路交错复杂,你走丢了我可不一定能找到你!”
“哦!”小黄毛赶忙起身,再次跟上了卡萨丁的脚步,“如果水太咸,我们要怎么才能补充饮水?难道要蒸馏一遍?”
“蒸馏?用不着那么麻烦。”卡萨丁摇了摇头,“只要沿着管道走,走过沉淀区,很快你就能看见清澈的活水了——这些地下管道连通的都是恕瑞玛河的河水,这里水质太咸是因为多年沉淀,再加上下一步的管道被截断的缘故。”
“管道被截断了?”小黄毛眨了眨眼睛,“这又是怎么回事?”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又不是研究历史的学者。”卡萨丁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在靠近恕瑞玛河流域的地方,大部分的地下水道都是有水的,只要找到了水站的入口,下面必然会有一片地下绿洲……恕瑞玛沙漠虽然贫瘠,但生命总会找到出路。”
……
卡萨丁说得没错。
在沿着地下水道向南走了大半天、伊泽瑞尔头上的矿灯逐渐开始黯淡的时候,他们终于见到了下一个水库,而和之前的那个一片漆黑的水库不同,这座水库周围一片生机盎然。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伊泽瑞尔绝对不会相信,蘑菇也可以发出如此明亮的光芒,在不见天日的地下支撑起一方奇妙的小世界。
“我的天呐,这简直难以置信。”看着眼前从未见过的动物、植物和菌类,伊泽瑞尔的双手甚至有些颤抖,“发光的真菌,在幽暗环境下茂盛生长的植物,还有这些动物——那是昆虫,还是鸟类?”
“……”
“卡萨丁,沙漠认不认识你我不知道,但等我把这些都发表,整个瓦祖安都会认识我!”小黄毛强行压制着自己的兴奋,“真是见鬼的,我没有速写纸了,我必须将它们全都记录下来,这是本世纪最伟大的探险发明,比那些贵族墓葬上面的家徽伟大一万倍的发现!”
“哦,那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么?”卡萨丁淡定地反问道,“虽然我不了解你们瓦祖安的学术界,但想来仅仅依靠着语言描述,这应该算不得什么重大学术发现吧?”
“求求你了!”伊泽瑞尔几乎当场跪滑,直接拿出了自己的地图,“尊敬的沙漠挚友,把这里的位置标注下来吧,这关系到我的未来!”
“很可惜,我没有办法在地图上为你标注。”出乎了小黄毛的预料,之前一向很好说话的卡萨丁,此时却摇头拒绝了他,“我也不能完全确认这里的位置,而且,我也不希望你把这些发现公布出去。”
“为什么?”伊泽瑞尔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是伟大的学术发现,前所未见的发光菌类,以及弱光环境下可以生长的植物……都是祖安科学院一直征集的线索!”
“然后呢,你带人来到这里,将这些菌类移走、将这些植物移走,让这里再次变成一方死域、让下一个来到这里的旅行者只能面对黑漆漆的咸水?”
“那是老黄历啦。”小黄毛摆了摆手,“在弄清楚这些菌类和植物的生长环境之前,没人会贸然移动他们。”
“真的么?我不信。”卡萨丁摇了摇头,“恕瑞玛很大,这里有很多新鲜的东西值得你发现,沙漠告诉我,这是它的小秘密,并不希望你将其公之于众。”
卡萨丁的推辞之语让伊泽瑞尔相当无奈,但偏偏他没有任何办法——确切地说,此时他本人也完全依仗着卡萨丁,在卡萨丁不愿意为他标注这里位置的情况下,伊泽瑞尔也无法强迫他。
“你还年轻,急什么呢?”似乎是为了说服伊泽瑞尔,卡萨丁一面选择了一片相对空旷、没有植物的地方,将骆驼背着的毯子铺在地上、将骆驼背后的物品全都拿下来,一面低声开口道,“你总是什么都想知道,什么都想搞清楚,但真正的知识和经验,从来都不是这样可以轻易得到、拿去卖弄的。”
“……”
“名望是个好东西,但它也会让人忽视掉很多他们珍视的存在,和出风头相比,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更加重要的人在关注着你。”卡萨丁继续道,“顺利的话,过几天我们就能抵达恕瑞玛城了,到时候我会帮你联系一支商队,回瓦祖安去——前面的道路,我自己一个人就行了。”
说话间,卡萨丁牵着骆驼来到了水边,用手捧起了清水,送入口中咂了咂,然后终于松开了骆驼的缰绳。
“这不是什么出风头。”卡萨丁的话让小黄毛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我只是……出名要趁早!”
卡萨丁看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露出了言尽于此的表情,终于没有说话,转而安心地照顾起了喝水的骆驼。
伊泽瑞尔也拿出了水袋,满满的装上了清水,然后靠在了行李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了起来。
半晌难耐的沉默治好后,伊泽瑞尔终于收起了水袋。
“那你呢,沙漠的朋友。”他看向了正在给骆驼按摩肌肉的卡萨丁,“你一直没有告诉我,你到底要做什么……在面对拉克丝的时候,你说过你要复仇,需要复仇的力量,你说你的仇人是虚空,这听起来并不像是一个人。”
“虚空不是人,而是一种神秘的存在,它有自己的信徒,那是一群疯子。”骆驼在撕扯着这座地下绿洲中的叶片,大口的咀嚼着,在吧唧吧唧的咀嚼声中,卡萨丁终于平静地开口道,“他们毁了我的家,这是一段不精彩的故事……所以,小子,在恕瑞玛城你就回去吧,回瓦祖安去,你的家人在等着你呢!”
“也许他们的确在等着我,但可惜不在瓦祖安。”小黄毛低着头,一圈一圈地拧动着水袋的塞子,“他们说他们去了沙漠之中,但却再也没有回来。”
卡萨丁哽住了。
“也许他们迷路了,也许他们忘记了自己的家在哪。”伊泽瑞尔仿佛一如既往地开着玩笑,“所以,作为这两个不省心家伙的宝贝儿子,我得尽快出名,让他们就算老年痴呆,也能听人说起我的名字、记起回家的道路。”
“……”
“沙漠认得你,所以我也想让沙漠认识我。”伊泽瑞尔仿佛自言自语一般,“那我就能问问沙漠,它有没有见过两个把自家聪明的宝贝儿子丢给他舅舅、然后就不知道去了那个犄角旮旯的混蛋。”
说到这,伊泽瑞尔终于再次拔开了水袋的塞子,扬起脸来大口大口地将清水灌进嘴里,直到再也灌不下去,从嘴角溢出,这才咳嗽着放下了水袋,最终再次将脑袋埋下。
“那他们真的是世界上第二和第三的傻瓜。”卡萨丁在沉默半晌之后,终于开口,“不过,和他们相比,还有一个家伙更傻,他为了赚钱,把自己的妻子和女儿留在家里,整天和沙漠厮混在一起,有几次他回家的时候,他的小女儿甚至都不认识他了。”
“……”
“他总是对自己说,做完这一笔,攒够了钱,就陪家人。”卡萨丁继续讲述着这个大傻瓜的故事,“但每次有人找上他,恭维他几句,他都会拍着胸口踏上旅行,去给家人带回金币和故事。”
“……”
“然后,这个傻瓜就遭受了命运的惩罚,大地张开了嘴巴,吞噬了他的家乡。”卡萨丁的声音依旧平静,平静的仿佛之前的那一潭黑水,“当他终于回到村子曾经所在的地点时,找到的只有流沙和碎石;他在废墟上挖到双手流血,不停嘶嚎着妻子和女儿的名字,但没有任何回应。”
伊泽瑞尔抹了把脸,终于抬起了头。
“这个大傻瓜有时候真的希望沙漠不认识自己。”卡萨丁的双眼看着远处亮着微光的巨型蘑菇,“这样他就能一直留在家里,哪怕是牧羊为生呢。”
“他也许并不算傻。”伊泽瑞尔站起身来,再次露出了招牌的笑容,“也许,沙漠不喜欢和傻瓜做朋友呢?”
“说得好,所以你最好放弃从我这继续学习向导知识的念头。”卡萨丁依旧用自己不咸不淡的语气讽刺了一句,“毕竟,沙漠永远也不会认识你。”
……
离开这处地下绿洲再出发的时候的,卡萨丁和伊泽瑞尔终于有了几分难以言说的默契。
也许是因为一路上图跋涉、并肩而行的陪伴,也许是因为同病相怜的感同身受,两个人都没有再说分道扬镳的事情,而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继续这场旅程本身上。
沿着地下水道,他们在七天之后抵达了恕瑞玛城,并在这里补充了大量的物资,随后沿着恕瑞玛河一路向东、于维考拉转道向南,最终顺利地抵达了可哈利塞。
可哈利塞沙漠,恕瑞玛大陆东南部的戈壁沙漠。
和大塞沙漠相比,可哈利塞的面积也许没有太大、干旱程度也没有太严重,但危险程度却不相上下——不仅是因为荒漠地貌满地砾石大风一吹就会形成石子阵雨,更是因为和贫瘠的大塞沙漠不同,可哈利塞生活着大量危险的动物和植物。
哪怕是向来游刃有余的卡萨丁,在维考拉的时候,也花了五天的时间才买到了所有自己需要的物品、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才再次出发。
“如果你真的想要发现点什么,那也许可哈利塞是你最好的选择。”当两人乘着骆驼,走到了黄沙的尽头、来到了一片石壁前面的时候,卡萨丁用这样一句话作为抵达可哈利塞的开场白,“这里有无数奇怪的植物和动物,绝对是瓦祖安人从未见过的种类。”
听到这句话,伊泽瑞尔手搭凉棚,仔细地端详起了面前的一片荒漠丘陵,但入眼所见不是黄色的砂砾,就是白色的岩石,除了天空之中盘旋的秃鹫之外,完全没有一点生物的迹象。
“而且,从我个人的角度上说,我很希望你能将这里的怪物送上瓦祖安的解剖台。”卡萨丁一面拉着骆驼开始下坡,一面继续道,“最好发现点他们的经济价值、引来大规模的捕杀。”
“为什么?”
“不为什么。”卡萨丁耸了耸肩,“沙漠和我说,这些虚空生物让它很不舒服。”
卡萨丁的话让伊泽瑞尔皱起了眉头,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之前卡萨丁已经简单和他讲述过虚空教团是一个怎样邪恶的组织了,而现在,他又说可哈利塞的动物都是虚空生物?
难道,这些动物会引发地震?
然后,没等伊泽瑞尔疑惑多久,一个巨大空洞的出现,就让他明白了为什么卡萨丁说“虚空生物让沙漠很不舒服”。
“这是地疝。”卡萨丁拉着有些恐慌的骆驼,对伊泽瑞尔开口解释道,“是这些虚空生物留下的痕迹。”
“能够留下这些痕迹,那该是一群怎样的存在啊?”
伊泽瑞尔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这一口直径超过五十呎的“深井”,一时之间竟发现自己的想象力有些不足了。
要是怎样的一群生物,才会在贫瘠的荒漠之中,制造出这样可怕的空洞?
“那我们还要继续前进吗?”伊泽瑞尔探头看了看地疝的内部,但入眼所见却只有一片深沉的漆黑,“这里面的虚空生物,不会袭击我们吗?”
“会,所以从现在开始,要做好战斗的准备了。”卡萨丁将骆驼背上的包裹拿下来,“我们的目标是艾卡西亚,那里是虚空信徒口中的圣地,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摧毁他们的圣地!”
“我也能帮帮场子。”伊泽瑞尔自信满满地从包裹之中拿出了自己的海克斯切割机,“先说好了,我要这些虚空生物的躯体标本!”
“如果你能拿得动的话。”
就这样,将自己全副武装起来的卡萨丁和伊泽瑞尔,带着两头似乎有些神经过敏的骆驼,越过了地疝,从可哈利塞的西北角开始,向着东南方,向着艾卡西亚,开始了这场满是未知的冒险之旅。
……
在可哈利塞行动,哪怕是卡萨丁,也需要时刻小心翼翼。
这里没有曾经恕瑞玛帝国的地下水道,绿洲也是极其危险的地方,最开始的时候,卡萨丁和伊泽瑞尔甚至需要依靠猎杀他们认识的动物、饮用其鲜血的方式,来补充必要的水分。
在这个过程中,卡萨丁也曾经试着用血肉作为诱饵,引诱几头虚空生物出来、和它们过过招,看看能不能摸一摸它们的底细,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些虚空生物似乎对动物的尸体并不怎么感兴趣……
难道它们不吃血肉?
不可能啊,在维考拉的向导协会,卡萨丁打探了很多关于可哈利塞虚空生物的信息,而这些信息无一例外地证明它们是一群凶暴的食人怪兽,需要精锐的战士才能面对。
小道消息未必准确,但如果所有的小道消息都有着高度相似的结论,那它的可信度就要高上很多了。
不过,就在卡萨丁疑惑地放弃了用野兽尸体布置陷阱、和伊泽瑞尔专心赶路的时候,他们却遭到了虚空生物的袭击。
那是一群看起来像是野兽一般、但却给人以一种难以言喻的不祥气息的生物,他们的体表有着亮闪闪的几丁质铠甲,身躯修长而有力,看起来就爆发力十足。
这些破土而出的野兽突然袭击了一头骆驼,为首的那一头看起来像是兽群领袖一般的虚空兽,用自己铲子一般闭合在一起的锐利门齿,轻而易举的将骆驼一条粗壮的后腿咬成了两截,而当那头骆驼哀嚎着倒地的时候,其他虚空兽纷纷从地下冒出来,从四面八方开始撕扯起了这头骆驼,几乎转眼之间就将其扯得七零八落、满地鲜血。
然而,对于另一头因为惊吓而栽倒在地、大小便失控的骆驼,这些近在咫尺的野兽却仿佛没有看见一般,一点反应都没有!
见到了这一幕,卡萨丁和伊泽瑞尔对视了一眼,心里都隐隐有了猜想。
穿着全服动力装甲的卡萨丁,主动重重地跺起了脚。
而随着他的动作,刚刚还在疯狂抢食的虚空兽迅速转过身来,径直向着卡萨丁的方向扑了过来。
为了弄清楚这些野兽的攻击模式,卡萨丁猛然提高了动力装甲的输出功率,从原地高高跃起。
然而,这些虚空兽仿佛对此毫无察觉,依旧扑向了他起跳的位置,直到他蹿出好远、落在地上,这才转头扑了过来。
伊泽瑞尔见状,在距离卡萨丁二十步开外的地方,大声地吹起了口哨。
对于他的口哨声,大部分的虚空兽置若罔闻,只有两头转过身来,向着他扑了过来。
见到这一幕,卡萨丁和伊泽瑞尔的心里终于都有了数——这种野兽似乎并没有视觉,只能依靠听觉和触觉来狩猎!
再次确认了一番这些野兽的攻击模式,卡萨丁挥动冥界之刃,轻而易举地解决了围攻自己的这一群,而在伊泽瑞尔这边,两头野兽虽然让他无比狼狈,但依靠着杀伤力惊人的海克斯切割机,他还是同步结束了战斗。
战斗结束之后,伊泽瑞尔小心地切下了几片甲壳,作为自己的收藏,两个人在休息了一会、安抚了好了受惊的骆驼之后,终于再次启程出发。
有了这次的教训,他们继续前进的时候,一直挑选看起来比较结实的土地前进、主动远离地疝,通过这种方式,他们很长时间都没有再遭遇这种虚空兽的进攻。
不过,这种顺利并未持续多久。
在进入了可哈利塞的第十天,沿着一片石制丘陵前进的两人,再次遭到了虚空生物的袭击。
而这次袭击他们的,并不是之前见到的那种掘地的虚空生物,而是一个悬浮在半空之中……诡异眼球。
这个奇怪的眼球并不大,在眼球的后面,还悬浮着三条触手一样的东西,它在见到了伊泽瑞尔和卡萨丁之后,非常主动地迎了上来,并向他们发射了一道淡紫色的射线。
虽然不知道这种射线是什么玩意,但卡萨丁和伊泽瑞尔还是一面躲避,一面主动反击——然后,出乎了他们的预料,这个看起来很唬人的眼球,其实并不抗揍,一个照面就被伊泽瑞尔的海克斯激光发射器点爆了。
看起来,这种眼珠子怪,似乎是一些不值一提的货色?
如同上次一样,伊泽瑞尔打算切下一点这只虚空生物的尸体作为标本,然而,在那只眼珠子爆炸之后,它落在地上的触手,仿佛时间被加速了一般,开始以惊人的速度风化、然后很快变成了如化石一般的奇特存在,看得小黄毛目瞪口呆。
伊泽瑞尔戴上了手套,小心地想要拿起一片虚空生物的触手残片,但在他接触到了尸体的时候,已经如化石一般的触手却仿佛再次被过度风化的砂石,风一吹就散了。
“这是……砂砾?”伊泽瑞尔将一把砂石抓在手里,仔细观察了半天之后,难以置信地瞪大了自己的眼睛,“怎么可能,它们刚刚还活蹦乱跳的,怎么一转眼就变成砂石了?!”
卡萨丁也没有见过这一幕,他打开了头盔,也拿起了一把砂砾,仔细观察了一会,最终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也没有见过这种情况。
然后,就在两人心下疑惑的时候,大地忽然开始战栗了起来。
在可哈利塞,地震可不是一件好兆头,对视了一眼,卡萨丁和伊泽瑞尔同时想起了之前见过的那种从地下钻出来的古怪虚空兽,于是,伊泽瑞尔直接骑上了骆驼,卡萨丁也加大了动力装甲的输出功率,两人开始向前狂奔。
然而,还没等他们跑出多远,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在一道地疝之中,一个巨大的眼球钻了出来,它环视四周,很快将自己诡异的目光锁定在了卡萨丁的身上——具体来说,是锁定在了这两个它从未见过的存在身上。
“Wiczzzzz——”
伴随着一声让人头皮发麻的异响,它悬浮着向着伊泽瑞尔和卡萨丁飘了过来。
伊泽瑞尔和卡萨丁都不是胆小之人——或者说,敢于勇闯艾卡西亚,两个人应该用胆大包天来形容才对。
但即使如此,此时他们也完全没有直接和这颗大眼珠子战斗的意思,毕竟对于一颗直径可能有三十呎的巨型眼球来说,无论是伊泽瑞尔还是卡萨丁,想要对其造成致命的伤害,似乎都有些困难!
从刚刚的战斗来看,这种眼球怪行动速度并不快,现在还是先拉开距离才好!
然而,让卡萨丁和伊泽瑞尔做梦也没想到的是,这颗巨型眼球虽然的确飘得不快,但耐心却好得惊人,它似乎锁定了卡萨丁,无论卡萨丁怎么跑,它都死死地跟在后面。
眼球怪不会累,但卡萨丁的动力装甲需要保养、骆驼的体力也有限,眼见着真的甩不掉了,两人终于开始研究起了作战的具体计划。
由于卡尔亚的缘故,虽然卡萨丁依旧拿到了冥界之刃,但小黄毛并没拿到可以闪现的护手,所以,在战斗之中,伊泽瑞尔只能起到一点牵制的作用。
他负责吸引那个眼球怪的注意力,而卡萨丁则是借助着动力装甲的过载动力,用冥界之刃给予致命一击!
做好了战斗准备的伊泽瑞尔直接将海克斯激光切割机的功率调到了最大,随着一阵海克斯粉尘的白雾弥漫开来,一道高温白线径直扫向了那颗巨大的眼球。
然后,让伊泽瑞尔做梦都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那只眼睛不闪不避,同样也发射了一道紫色的射线,这道射线完全吞没了激光,将激光轻而易举地抹除殆尽,并顺势扫向了伊泽瑞尔身上的切割机!
这是什么情况?
这个大眼珠子,难道会魔法?
见势不妙的小黄毛直接转身就跑,迅速躲在了一块大石的后面,可没等他稍微松一口气,紫色的光束就如影随形而至,偌大的一块石头,眨眼直接就被抹除掉了,仿佛从未存在一般!
如此惊人的事情完全超出了伊泽瑞尔的认知,但此时他已经没有了思考的空间,面对着这道可怕的射线,他迈步就跑。
由于身在丘陵地带,跑很快就变成了翻滚,伊泽瑞尔的随身物品很快散落在地,落得满地都是,而那个奇怪的眼球怪,居然主动放弃了绕着丘陵开始蛇皮走位的小黄毛,很有兴趣地扫了他的水袋、他的手套、他的鞋子、他的便携发胶……
趁着这个机会,动力拉满的卡萨丁迅速冲到了眼球怪的身边,挥舞着冥界之刃,猛然跃起、径直向着眼球的中心刺去!
而就在这一击即将建功之际,眼球怪身后的触手猛然探出,仿佛抽动陀螺的鞭子一般,狠狠地抽在了卡萨丁的身上。
超载运行的动力装甲也承受不住这惊人的一击,卡萨丁前冲之势骤然停止,整个人被这一下直接抽到了满是砂砾的丘陵上,整个动力装甲多处发出警报!
真是见鬼了,大眼怪不弱,弱的是那个小不点!
意识到了情况不妙的卡萨丁没有丝毫迟疑,再次启动了装甲的过载运行,再次转头就跑——这种空旷的地带,和这玩意没法打!
怎么办?
跑吧,还能怎么办!
卡萨丁的确要让虚空付出代价,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要头铁地冲上去送死,对手中冥界之刃有充足信心的卡萨丁,现在需要的就是一个能够近距离发起突袭的机会。
而不远处的石质悬崖、连绵峭壁,那里就是最适合伏击的地点!
卡萨丁和伊泽瑞尔一路狂奔,终于在骆驼彻底拉胯、动力装甲完全过热之前,来到了这片峭壁旁边。
唔,等等,这真的是自然的山崖么,怎么看起来那么像是一片城墙呢?
虽然心中颇为疑惑,但卡萨丁和伊泽瑞尔却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们看准了一处石崖耸立之处,迅速挤了过去——对比那头眼球怪的体积,如果它想要挤过来,那肯定要事先用那种奇怪的射线,毁掉一部分石崖才行。
而这将会给卡萨丁一个完成突袭的机会!
……
装甲过热让卡萨丁几乎无法自由呼吸,但他依旧选择将功率调到了最大。
这个眼球怪很诡异,也很强大,但卡萨丁却敏锐地感觉到,它似乎很忌惮自己手中的武器。
在沙漠之中摸爬滚打多年的卡萨丁很清楚,不管是什么怪物,只要破防就都能杀,刚刚伊泽瑞尔已经告诉他了,那种奇特的射线消解复杂的物体需要时间,既然如此,自己身上的动力装甲,应该能为自己争取几秒钟的时间!
只要趁着这个时候,将冥界之刃捅入那个眼球怪的眼球里,然后用力一搅,它就完蛋了!
怀着这种想法,卡萨丁绕到了石壁的后面,并短暂地关闭了做功引擎,开始等待着这只大眼珠子自投罗网。
然而,让卡萨丁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等了很久,这只大眼珠子也并未跟过来。
难道,它放弃了?
有些奇怪的卡萨丁一面挥手示意伊泽瑞尔小心,一面从石壁后面小心地探出了头。
然后,面前的这一幕让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球怪的诡异射线,此时就在自己面前不足三呎的地方,正迅速消解着石壁。
而石壁虽然一直在被消解,却始终不见减少,仔细看时,卡萨丁甚至感觉自己出现了幻觉,居然看见了石壁一边被消解、一边在产生?
卡萨丁想要呼唤伊泽瑞尔,但他徒劳地张开了嘴,喊叫了半天,却始终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能无声地呐喊,于是,他转过头去,看向了伊泽瑞尔的方向,却发现小黄毛整个人仿佛置身于一个无形的滚轮之中,正在往复地跑动着。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最关键的是,在整个跑动的过程中,伊泽瑞尔的表情变化都是一样循环!
这是什么情况?
卡萨丁开始思考。
但还没等他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手中的冥界之刃开始变得炽热了起来,让他几乎抓握不住。
与此同时,一个仿佛苍老、又仿佛年轻的声音,出现在了他的耳边。
“是谁这么冒失,又引动了时间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