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八章 磨砺

对于这批精心招募的预备役士兵来说,这一次从德玛西亚雄都到福斯拜罗的旅程,既是行军,更是训练。

上千哩的路程,拉克丝以身作则,要求所有人全程披甲前进——要知道,虽然符文钢铠甲向来以轻便坚韧著称,但这里的“轻便”是跟其他铠甲相比的。

再怎么轻便的铠甲,一整套穿在身上,重量也要二十斤,正常在安全地带行军的时候,士兵大多是不披甲的。

然而,为了达到训练的效果,在这个暑气尚未完全消散的时节,拉克丝和这支军队的所有人一起,身披铠甲,全副武装地前进,白天辛苦赶路,晚上还要学习……对于这些新兵来说,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最开始的时候,这支队伍只能勉强做到日行三十哩——走得更快的话,虽然士兵们不至于掉队,但晚上安营扎寨的时候工作的速度却会明显减慢,以至于晚上休息的太晚、学不好也歇不好。

对于这种长途旅行,拉克丝无疑是非常有经验的,只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她就摸清了这些菜鸟们的水平。

他们身体素质不错,精神头也很足,但高涨的热情并不足以解决所有问题,新丁之所以是新丁,就是因为他们在面对计划和意料之外的事情时,总是大惊小怪。

行军虽然叫行军,但可不是光靠走就够了!

亲自横穿过大塞沙漠、按照卡尔亚的计划将自己压榨到极限的拉克丝很清楚,要用怎样的手段循序渐进,才能将这趟行军变成对于菜鸟们的历练。

晚上的学习只是一方面,除此之外,他们还要学会合作、学会分配体力和经历、学会在精神状态没有那么好的情况下继续前进、学会每天花大量的时间巡逻和扎营却不觉得烦躁……

士兵应该知道自己战斗的原因,但在进入训练和战斗状态之后,他们应该像是上满了发条的玩偶,一板一眼,不打任何折扣。

就这样,随着队伍渐渐远离了德玛西亚,这些踌躇满志的年轻士兵们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看起来是在“身先士卒、同甘共苦”,但实际上,领头的拉克丝一直在调节着整治队伍前进的速度。

在拉克丝的带领着,这支队伍越走越快,每一天晚上聚集在一起学习之后,士兵们都会困得几乎睁不开自己的眼睛,而有赖于拉克丝的精准控制,哪怕他们越走越快、每天走过的距离越来越远,但扎营完毕、学习结束之后,他们每天的状态都是一模一样的疲惫。

毫无疑问的,就像是在大塞沙漠的时候,卡尔亚压榨拉克丝和伊诺的极限一般,拉克丝此时也在压榨着这些年轻士兵的极限——由于个体素质不同,这些士兵并不能如拉克丝一样甚至到后来不眠不休,但当他们北上越过了维罗斯、开始沿着冰川犁出的河道行军时,他们的速度已经比刚刚离开德玛西亚雄都的时候快了接近一倍!

这无疑是相当惊人的进步。

在不骑乘坐骑、不借助民兵和驮兽运输随军装备、一切物资自己抗的情况下,就算是无畏先锋,每天行军的速度也超不过八十哩。

要知道,无畏先锋那群家伙有一个算一个,身体条件都跟畜生差不多,而且通常行军的组织也比较小,往往都是以剑阵或者盾阵的形式,十六人一组行军的——这种小而灵活的组织形式,跑起来必然要比大部队来的快。

而现在,在拉克丝的压榨之下,这些士兵每天天一亮就被尖厉的哨声叫醒、集合,然后一面念叨着昨天晚上新学的知识,一面快速进食、整装拔营,一走就是十个小时,只有中间有短暂的休息。

队伍中几乎所有的驮兽和大车都被用于承载身体条件不行的染魔者,但这些背着帐篷、被褥和大锅的新丁们,却硬生生跑出了一天六十哩的惊人速度!

而且,不是跑一天两天——他们持续这种速度,整整跑了八天,直至靠近了北境山脉、海拔开始升高、气温开始降低,拉克丝才主动放缓了行军的速度。

当这些士兵第一次踩到冰川碾出的河道,第一次感受到北境独有的清冷,他们惊讶地发现,似乎这里……也没有传说之中的那么恐怖嘛!

除了极少数人有点上不来气之外,大部分的士兵都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在拉克丝的训练下,他们对于环境的耐受力和本身的组织度都有了极大的提高!

快速行军的训练差不多就到此为止了。

虽然这支队伍距离无畏先锋的精锐还差了不少,但一直关注和控制着行军速度的拉克丝却很清楚,他们已经差不多来到极限了——最近几天里,每日的行军距离已经都不再增长了。

这不是瓶颈期,经过拉克丝的观察和调查,部分士兵的身体已经出现了不适应,如果在海拔越来越高、温度越来越冷的环境下继续加大训练量,那恐怕就真的会有人永远掉队了。

显然,这不是拉克丝所希望见到的。

好在对于拉练训练的后期内容,拉克丝也有自己的想法。

这些士兵已经有了秩序、明白了听命形式,接下来就是让他们真学会团结在一起扬长避短、独当一面的时候!

就在队伍靠近了北境山脉的边缘的时候的时候,眼见着士兵们急行军越来熟稔,拉克丝果断请来了“外援”,开始了下一阶段的“强化训练”。

加里奥的脚底下已经被安好了轮子。

之前一路上他都是由大牲口和专业人士拉着前进的——虽然加里奥也能飞,但为了后续训练,拉克丝只能一面安抚他,一面准备给这些士兵玩点真实的。

然后,当士兵们得知从这里到福斯拜罗的一路上坡,加里奥要靠自己来拉……不少人当时就懵了。

如果是一开始拉克丝就提出这种训练方式,恐怕士兵们并不会接受,但随着一路走来,拉克丝已经渐渐在队伍里有了威望,虽然加里奥的身躯极其庞大、地面坑坑洼洼的阻力惊人,但士兵们还是按照要求,全副武装地将绳索缠绕在了自己的胳膊上、胸口上,以十六人的小队为基础单位,开始了对加里奥的拖拽。

然后,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一整天下来,只拖着加里奥勉强走了十几哩——这还是在加里奥默默放水、“偶尔”悄悄自己动一动的情况下。

士兵们并不能理解拉克丝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如果不是拉克丝自己一个人就扯着一条长长的绳索、负担了近乎半个小队的任务,恐怕早就有人出工不出力了。

德玛西亚的军队的确很重视力量训练,但通常情况下,力量训练的方式都是负重、结阵,拖拽加里奥这种事情,怎么看都更像是折磨人!

当天晚上面对着疑惑的士兵们,拉克丝第一次讲起了自己在恕瑞玛的一段经历。

最开始的时候,她讲的是自己遭遇沙盗的几次经过——虽然拉克丝的语气并不轻佻,但故事中只会打顺风仗的沙盗还是让这些士兵忍不住嗤笑。

出现伤亡、转头就跑?

这些强盗就是逊啦!

“真正的战场上,敌人可不会规规矩矩地和你摆开阵型决一死战。”看着不以为然的士兵,拉克丝轻轻地摇了摇头,“在你们看来,沙盗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但在更强大的存在看来,你们又何尝不是呢?”

面对着拉克丝的“污蔑”,士兵们自然是不服气的,他们认可拉克丝的实力、愿意听拉克丝指挥,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乐于接受拉克丝“乌合之众”的评价。

尤其是刚刚听过一群真正乌合之众的故事之后。

拉克丝不以为然,趁着士兵们不服气的劲头,干脆叫醒了加里奥,要这尊正义巨像来和这些士兵玩个游戏。

规则很简单,在加里奥的脚下画一个大圈子,士兵们拖拽运输加里奥的绳索,能把加里奥拖出来就算赢。

“只要你们能够做到,那后续的旅程,加里奥我一个人拖着走。”

今天拖着加里奥跑了十几哩的士兵们闻言,虽然身体很疲惫,但精神都亢奋了起来——事实已经证明,大家齐心合力是能够拖走加里奥的,这个小游戏他们赢定了!

信心满满的士兵们拿出了白天拖着加里奥走的姿态,各个剑阵和盾阵小队相互合作,喊着号子拉动了加里奥身上的绳索。

粗壮的绳索被崩的笔直,士兵们脚靠着脚、胳膊挨着胳膊,一个个都拼尽了全力。

但很可惜,加里奥仿佛是脚下生根了一般,只是将重心向后移了移,就安安静静地立在那里,任你怎么拖拽,都始终一动不动。

折腾了一刻钟的士兵们放下绳索时,看起来一个个都有些怀疑人生——他们是真的万万没想到,只要正义巨像不愿意,哪怕这上千人的队伍,也难以将他从那个小小的圈子里拖拽出来!

“我们的敌人未必会有加里奥这么强大的巨像。”在士兵们不得不人数之后,拉克丝慢条斯理地总结道,“但在战场上,一旦面对了这种超规格的敌人,不能全力合作的战士,表现和一触即溃的沙盗也没有什么区别,都完全无法给敌人造成麻烦。”

“……”

“你们白天的时候能拖着加里奥前进,就证明了你们有这份能力。”拉克丝继续道,“但从现在的表现来看,小队之间的合作只能说是聊胜于无——这将是我们接下来一段时间的主要训练方向!”

“报告!”在拉克丝说完之后,希思莉亚有着不解地开口问道,“可是,我们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训练?”

“原因很简单。”拉克丝闻言,呵呵一笑道,“这应该是最快的训练办法——今年冬天格外早,用不了多久,福斯拜罗就要下雪了——等冬天到来,训练将会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

……

在拉克丝开始训练士兵们拉拽动物、扩大侦查面积的时候,越来越凉的秋风之中,塞拉斯也渐渐靠近了自己的目的地。

塞拉斯的目标是弗雷尔卓德,在他看来,这是自己最有可能积攒力量、后续反推的地方了。

因为拉克丝这边早有准备、加里奥及时入场,塞拉斯在逃离雄都的时候,主动吸收了一个倒霉蛋的魔力,结果人虽然逃出来了,但人心却没了。

本来这些染魔者和塞拉斯其实关系就不大,他们被放出来不是塞拉斯要解放他们,更多的原因是塞拉斯需要他们帮忙鼓噪,造一造声势。

没有手下的塞拉斯最开始的时候还挺轻松的——独自一个人,只要避开大路,看起来一切都没有问题。

然而,时代变了。

北上的塞拉斯很快发现,自己低估了北境的天气——现在只是秋天,但在不少地方甚至已经隐隐要飘起雪花了。

就算塞拉斯对弗雷尔卓德不怎么了解,他至少也知道那里很冷、终年飘雪,总比德玛西亚北境更冷。

北境的秋天就已经这么冷了,那弗雷尔卓德的冬天,岂不是要冻死人?

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塞拉斯如丧家之犬一般被赶出了雄都、一路北上,根本就不敢停下脚步。

不夸张地说,只要一天不离开德玛西亚、一天不到弗雷尔卓德,塞拉斯就连睡觉都睡不安生!

这种情况下,哪怕明知道北境冷得可怕、甚至可能超出自己的预期,塞拉斯也只能简单制(tou)备(qie)了几件厚衣裳,来到了密银城这边,开始攀登起了飞龙脊山脉。

花了接近三天的时间,吃了超过五天的口粮,塞拉斯终于哆哆嗦嗦地攀上了这条山脉的山脊上。

然后,他看着北边一片白茫茫的雪原,表情多少都有点微妙——倒不是他第一次见到雪、心中兴奋之类的,而是他在登上了飞龙脊山脉之后,冷风一吹,整个都感觉有点……打哆嗦。

“阿嚏!”

习惯了赤膊的塞拉斯哪怕穿上了厚重的毛皮大衣,也明显感觉到自己要遭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