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维考拉,内瑟斯戳穿了一个伪造鹰王后裔身份的家伙再次启程,向北边的灰岩镇出发。
而在卜莽,拉克丝和伊诺也带着卡尔亚、牵着斯卡拉什再次启程——她们最后也没能买到骆驼,只能委屈这头掉了不少膘的斯卡拉什再辛苦一段了。
好在经过于卜莽的这两天修整,吃饱喝足的斯卡拉什精神状态好了不少,再加上拉克丝和伊诺现在白天的时候都是轮班休息,单人骑乘,再出发的时候,斯卡拉什似乎也终于恢复了活力。
就这样,两个人,一头斯卡拉什,带着卡尔亚,载着塞菲喀,终于启程出发,离开了卜莽,北上纳施拉美。
……
从卜莽到纳施拉美的一路,只能用乏善可陈形容。
原因也很简单:这是一条相对而言还算比较繁华的商道。
虽然从卜莽向东去横穿大塞沙漠的人很少,但从卜莽南下,纵向穿越大塞沙漠、去恕瑞玛河流域的商队数量很多。
而不少从卜莽出发南下的商队,前一站都是纳施拉美。
所以,从纳施拉美到卜莽的这段路,虽然没有当初恕瑞玛帝国还在时候的那种沙漠公路,但至少沿途的各个绿洲都有人经营。
哪怕拉克丝和伊诺走直线,沿途跳过了不少补给点,但一路上依旧饮食充足。
和之前的旅程相比,这一段才是看起来比较正常的沙漠旅程,是凡人也能走的行程。
仅仅走了五天,拉克丝和伊诺就无比顺利地抵达了纳施拉美,而有趣的是,在她们到达这里的时候,整个城市似乎都沉浸在一种奇妙的欢愉气氛当中。
街道上处处都是面带笑容的人群,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不少商业区的道路上甚至铺了一层粗织物,撒上了红色的、黄色的、绿色的颜料粉末,不少孩子路过的时候会兴奋地在上面打滚。
考虑西边的乌泽里斯巨神信徒和诺克萨斯人都打起来了,而之前在卜莽听说纳施拉美对此乐见其成,所以拉克丝的第一反应是纳施拉美人正在幸灾乐祸。
不过……你再怎么幸灾乐祸,也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吧?
满心疑惑的拉克丝向卡尔亚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听到了拉克丝的疑惑,卡尔亚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不至于,不至于。”他一面笑着,一面解释道,“虽然纳施拉美人也许的确和乌泽里斯人存在着某些地域矛盾,但如今纳施拉美如此热闹,是因为他们正在欢庆传统节日。”
“传统节日?”听卡尔亚这么说,拉克丝终于来了兴趣,“什么节日?”
“拉莫斯日!”卡尔亚似乎想起了一些愉快的往事,语气难得轻快了起来,“拉莫斯是恕瑞玛的旧神,当初也是扫除虚假信仰的针对目标,不过和迦娜一样,纳施拉美人并未选择遗忘和放弃拉莫斯,而是将祂的一切都融入到了生活、融入到了传统文化之中,而每年的拉莫斯日,就是他们的重要民俗节日。”
“拉莫斯……我听过这个名字。”拉克丝眨了眨眼睛,“是哪一本恕瑞玛游记来着?”
“《北恕瑞玛风俗考据》,披甲龙龟篇,你一定记得的。”卡尔亚语气愉悦,“那是一本有插图的书,作者还特意绘制了拉莫斯站立的形象——我记得因为那是那一本书里唯一一副白描作品,所以你在学习绘画之后,还在上面加了不少奇奇怪怪的内容,什么拉莫斯弹琴、拉莫斯跳舞……”
“好了好了,可以了可以了!”眼见卡尔亚又开始翻起了自己的黑历史,拉克丝连忙开口阻止,“我已经想起来了,那头披着龙龟甲壳的犰狳!”
“看来你果然想起来了。”卡尔亚没有继续揭露拉克丝的黑历史,而是话锋一转,说回到了拉莫斯,“那时候你还小,我只是和你简单讲了讲纳施拉美拉莫斯日的习俗,恐怕你现在都已经忘记了大半了吧?”
“我已经想起来不少了——比如满地打滚这一点,我最开始还以为是孩子们淘气。”
“满地打滚、模仿拉莫斯可是拉莫斯日的重头戏。”卡尔亚肯定道,“不过现在明天才是拉莫斯日,今天大人们自然不会随意满地打滚,只有贪玩的孩子才会趁着这个机会满地骨碌。”
“所以,拉莫斯和迦娜差不多喽?”拉克丝点了点头道,“那我们要不要去见见祂?”
“拉莫斯可不好找。”卡尔亚想了想,最终有些无奈地砸了咂嘴,“迦娜的本体不过是风之精灵,所以在失去了信仰之后,逍遥自在就是她渴望的一切了,但拉莫斯不一样,祂是真正意义上的旧神,哪怕无人信仰,也是生于黄沙之中的伟大存在,所以哪怕对拉莫斯的存在已经融入了民俗之中,拉莫斯依旧没有失去半神之力。”
“所以祂还在庇佑着这座城市?”
“算是吧。”卡尔亚顿了顿,“你可能已经忘记了,在有一本恕瑞玛游记上,记载了一些当初乌泽里斯加入诺克萨斯时期的传闻。”
“……大部分时候我都在认认真真听你讲课好嘛!”
“这自然没有批评你的意思。”卡尔亚继续道,“但我很清楚地记得,游记上说,当初诺克萨斯是想要一起劝降乌泽里斯和纳施拉美的。”
“但是纳施拉美拒绝了?”
“没错,纳施拉美拒绝了,据说当时拉莫斯曾经现身过一次,给诺克萨斯人带去了不少麻烦,才让纳施拉美能保持今天这种左右逢源的状态。”
“左右逢源?”拉克丝有些疑惑,“在谁和谁之间?”
“在复兴恕瑞玛名头和获取诺克萨斯实际利益之间。”卡尔亚呵呵一笑,“这部分你可能没怎么关注,伊诺倒是知道的更多一些。”
“没错。”伊诺闻言也点了点头,“之前在贝西利科的时候,为了了解诺克萨斯对恕瑞玛的政策和战略,我查询了不少资料、收集了不少信息,其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和纳施拉美有关的,这位纳施拉美的港务女督萨加阁下,真的是一个……相当有想法的人。”
似乎是纳施拉美的港务女督让伊诺有些无语,在评价她的时候,伊诺卡壳了半天,才憋出了一句“很有想法”,这让拉克丝相当意外。
“具体说说,有想法是什么意思?”
“当初诺克萨斯人拉拢恕瑞玛北部城市的时候,对乌泽里斯和纳施拉美用的手段都是差不多的。”伊诺解释道,“态度都是允许自治、提供庇护、名义统一、开放贸易之类的,条件其实很宽松,在切实的利益面前,乌泽里斯很快就动摇了,和诺克萨斯的联系越来越深,最终成为了诺克萨斯的一部分。”
“可以理解,这和泰利什尼和卑尔居恩有相似之处。”拉克丝点了点头,“那纳施拉美呢?没有接受诺克萨斯的好意?还是接受了好意,但是依旧要维持着恕瑞玛的正统?”
“比那个还夸张。”说到这,伊诺忍不住揉了揉眉心,“这位港务女督全盘接受了诺克萨斯人提供的所有好处,让纳施拉美的经济和诺克萨斯高度绑定,在诺克萨斯人催促的时候,为了表示诚意,主动下嫁当时驻纳施拉美的诺克萨斯使者。”
“政治联姻?”
“自然如此。”伊诺点了点头,“不过这一举动明显引起了纳施拉美人的反弹,再加上乌泽里斯人刚刚投诚,不少不愿意加入诺克萨斯的恕瑞玛人都跑到了纳施拉美,所以纳施拉美一时之间群情汹汹。”
“然后这位女督阁下就开始反复横跳了?”
“差不多吧。”伊诺再次点头,“本来诺克萨斯人是希望用联姻影响她的,但结果却是那个诺克萨斯使者被她迷得死心塌地,以至于处处帮她遮掩,上报给诺克萨斯的信息都是什么‘为了维持局势稳定,不得不向民众强调要维持恕瑞玛传统’之类的话。”
“这就骗过了诺克萨斯人吗?”
“当然不是,一点实际的东西都不拿出来,诺克萨斯人的战争石匠也不是吃素的。”伊诺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微妙的表情,“为了表示诚意,这位港务女督开始‘去恕瑞玛化’,不过她去恕瑞玛化的方式是驱逐巨神信徒。”
听到这,拉克丝终于明白伊诺为啥表情那么微妙了——这位港务女督就是个真正的大忽悠,把诺克萨斯人忽悠成了大冤种的那种。
她仗着诺克萨斯人对恕瑞玛文化的了解不够深,选择了一个“完美”的方案来展现自己对诺克萨斯的忠诚:你瞧,我把那些有自己独特习俗的巨神信徒都驱逐了,我对诺克萨斯的忠诚简直日月可鉴,只不过最近民情汹汹,为了稳定起见,我不好直接改旗易帜啊!
再加上诺克萨斯的使者被睡服了,也帮忙打掩护,诺克萨斯人自然以为纳施拉美的归顺也不过是只差临门一脚的事情了,所以他们一面维持着对纳施拉美的贸易优惠,一面开开心心地等待着这座恕瑞玛北岸仅次于皮尔特沃夫的繁华城市投入诺克萨斯的怀抱。
毕竟这里是恕瑞玛,不是瓦罗兰大陆,诺克萨斯人想要跨海而来、武力征服的话,自身的后勤损耗也是惊人的,如果可以的话,他们也希望纳施拉美人自己识相一点。
“然后,她就给了诺克萨斯人无比响亮的一记耳光。”伊诺耸了耸肩膀,继续讲了下去,“当诺克萨斯人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纳施拉美的太阳圆盘已经修好了,这位女督阁下亲自主持了飞升武后的纪念仪式。”
听到这,拉克丝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毫无疑问的,纳施拉美的港务女督萨加用自己的行动,狠狠地给诺克萨斯的脸来了一巴掌,诺克萨斯以为可以通过拉拢的手段,如同劝降乌泽里斯一般劝降纳施拉美,但结果却是纳施拉美将诺克萨斯的便宜占了个干干净净,最后高调地宣布自己不过是玩玩而已。
不,比那还恶劣,应该说之后高调地宣布,自己的心永远属于恕瑞玛。
“诺克萨斯这能忍?”笑够了的拉克丝开口问道,“诺克萨斯人绝对会发兵的!”
“关于派兵攻击纳施拉美的消息我倒是没有打探到太多。”伊诺摇了摇头,“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诺克萨斯人的确曾经在乌泽里斯集结过军队,但似乎拿纳施拉美没有任何办法——也许这就是那位拉莫斯的功劳?”
“很有可能。”
“再后来,虽然诺克萨斯想要彻底禁绝和纳施拉美的贸易,但艾欧尼亚战争开始了。”伊诺再次露出了微笑,“诺克萨斯军队需要不少恕瑞玛特产来维持战争的消耗,所以只能捏着鼻子维持了和纳施拉美的友好。”
“这是为什么?”拉克丝有些不理解,“当时诺克萨斯应该已经占领了乌泽里斯、泰利什尼和卑尔居恩吧?他们怎么还会依赖纳施拉美?”
“因为乌泽里斯、泰利什尼和卑尔居恩都是叛徒呀!”伊诺摊开双手,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艾欧尼亚战争的消息传开之后,恕瑞玛人都在抵制和叛徒做生意这件事,诺克萨斯人想要买到施法者使用的宝石、想要买到大型驮运牲口、想要买到上好的胶漆……反正所有和军需沾边的东西,就只能通过纳施拉美。”
听伊诺这么说,拉克丝终于恍然了。
别管之前纳施拉美和诺克萨斯搞了多少暧昧,实际上联系有多么紧密,但当太阳圆盘树立起来、港务女督亲自主持起了瑟塔卡纪念仪式之后,这座城市还是成为了“最坚持恕瑞玛传统”的代表,至少在不知情的外地商人们看来是这样的。
而由于这种感情上的偏向,纳施拉美在和乌泽里斯、和卑尔居恩的商业竞争中,占据了巨大的市场优势,尤其是在诺克萨斯深陷艾欧尼亚战争的泥潭、需要数量庞大的军需物资的情况下。
恕瑞玛人不愿意将军需商品卖到乌泽里斯和卑尔居恩去,不愿意让诺克萨斯人和叛徒占了便宜。
所以诺克萨斯想要收集到足够支撑他们战争的物资,就只能依靠着纳施拉美这座狂抽自己脸的城市。
表面上诺克萨斯和纳施拉美简直水火不容,但实际上,艾欧尼亚战争中,诺克萨斯在恕瑞玛所购买的军需品中,绝大部分都是通过纳施拉美市场购置的。
结果一场战争打下来,战败的诺克萨斯内部矛盾重重,甚至现在已经隐隐有分裂的趋势;刚刚建了一座奇观的纳施拉美却填补了自己财政的赤字,甚至市场相当繁荣;皮尔特沃夫则是收过路费收到了手软,导致日之门相关人员赚得太多、话语权太大,差点耽误了海克斯科技的发展。
艾欧尼亚和纳施拉美相隔岂止万里,但远在艾欧尼亚的战争却导致了纳施拉美的繁荣。
当拉克丝理清了其中微妙的关系之后,对卡尔亚曾说过的“普遍联系”,她终于有了一种全新的领悟。
“对了,还有那个娶了港务女督的诺克萨斯使者。”伊诺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终于没忍住一面哈哈大笑一面说道,“我在贝西利科的时候听说了消息,他好像宣誓加入恕瑞玛了,而且好像在宣誓的时候公开说过,自己的偶像是飞升武后的配偶,恕瑞玛的摄政亲王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