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油”的诞生，源于港岛贸易的发展，英方对港口税收的需求。
本质上是用一定的“福利”刺激港岛贸易，以此增加航运税收，赚取更好利益。
这个政策没有问题，港岛的航运也确实越做越大，税收越来越多……可是这禁不住有人动歪心思，套取柴油政策的福利……
用“红油”标记的方式，把优惠柴油染红，防止其他渠道销售。
这个办法有一定成效，起码打住正规渠道的变卖，但无法打住走私渠道的“偷油”。
这种“偷油”方式一般是买通柴油公司里的内鬼，偷偷往外运油，或者用皮包公司的身份，直接申请港口的“红油”份额。
再把低成本拿到的“红油”，以一个高出成本价，低于国际市场价的价格倾销到其他国际及地区。
而由于柴油生意的需求量巨大，价格便宜根本不愁找买家，其中利润相当可观及庞大。
在这两种偷油模式当中，前者是低端“油耗子”，后者高端“油耗子”。
霍青松做的“红油生意”，其实说白就是“走私柴油”，“走私低价柴油”。
庄世楷一听就懂，端起茶杯，轻轻饮下一口，继续看向霍青松：“接着说！”
他依稀想起来一件事情……
自己好像听过霍青松的名字？
当年阿琪听他的吩咐，找到一个内地来的扑街仔，让他干了一件拼命的狠事，然后把刚刚兴起的“红油”生意交给他做。
只是庄世楷没有亲自见过霍青松，也不知道霍青松和陈细九的关系，仅在蔡元琪嘴里听过一两次，印象不是很深，也不是很有记忆。
霍青松自然也没资格见到“庄爷”，一直等到陈细九出狱才搭上关系，并且在不得不用关系的时候，才敢开口让陈细九牵线搭桥，引荐引荐。
所谓“刚从内地来”都是托辞，他能把红油生意一做就做到现在，本身也是有点手段的角色。
这么看来霍青松肯定是在成为“红油大王”当中遇到些麻烦，想求庄爷帮他搞定些人……
庄世楷心中有数。
霍青松接着说道：“最近内地争取发展工业，闽粤地区港口吞吐量也在增加，对于柴油的需求量巨大！”
“大到国内无法供应的地步！”
“而从国外买柴油回来，一是成本价高，运输费贵，二是经济封锁，海上不安全……”
“这时港岛地区的红油又便宜又实惠，对于国内沿海城市可是天大利好！”
“于是我都把红油运回国内卖……”
霍青松说完，抬起头看看“庄爷”的神色，看见“庄爷”微微颔首，流露认同，心里才稍稍安下心。
他知道是庄爷是坚定的“华人”派，对内地也有好感，所以早就打好腹稿，把话说得非常漂亮。
他说得对不对？其实非常对！
目前国内正处于工业迅速发展、港岛贸易增长期，对于柴油、石油的需求量不是一般的大！
而且当前国内海上军事力量薄弱。
你以为几十年后啊？
年年叫着航母下海，动不动南海、太平洋演习、时不时还去索马里护航，打击海盗？
当前一艘航母都无，国际形势极为严峻，连世贸组织都无资格加入，隔三岔五还给海上拦截！
这种情况只有闷头发展才是硬道理！
可要发展就要有柴油！
不管是柴油、石油、都是工业化的能源基础！
国际运油是真的危险，也是真的昂贵，每一条线都是生命线，每一桶油都是强国油。
这样看起来鬼佬们的特价“红油”是不是闪烁着革命光芒？像一面面迎风招展的红旗？
偷偷吃着鬼佬的福利！又便宜又近！港岛社团还包运输！你说爽不爽？
某种程度上讲，霍青松是个“爱国大佬”，做着对国家有利的事情啊。
可惜，他本质上还是一个为自己赚钱的“走私商人”。
只是出于时代原因，给他了一个很好的走私理由，也让他暂时很“安全”。
如果他将来能激流勇退，或许还能保个富贵。要是不懂事？红楼起，红楼塌，又是一场滚滚红尘路。
只见霍青松拿着雪茄，摊开手，颇为气愤地讲道：“可是福清帮，新义团、新界安三家公司跟我抢生意。”
“他们抢我的份额就算了！而且还把油卖到东京、东南亚、不给我们内地供血！”
“你说他们狠不狠！”
霍青松再度叼起雪茄，确实很气愤地骂道：“你说这些人是不是生孩子没屁眼？就因为国外开的价更贵，妈的，一个个都忘记自己亲娘姓什么了！”
霍青松不知道是气自己没钱赚，还是气其他帮会把油卖到国外，反正看起来真的很生气。
庄世楷大致明白他来找自己做什么了，轻轻用手指把烟灰弹进玻璃缸，语气莫测的盯着他，笑问道：“青松，你很爱国吗？”
霍青松表情一愣，旋即拍拍胸膛，昂扬讲道：“爱！公安局长都话我爱国！”
呵呵。
这意思是在表达他关系很稳！
庄世楷点点头，心中暗道：“看来他的价格确实很合适，能让内地几个城市吃到红利。”
关于国内缺油的事情，庄爷自然是知道的，而且他不仅知道，杨建华还特意找过他，说明情况让他帮过忙。
“爱国商会”现在就有好几条船在海上来回跑，以私人名义悄悄帮国内购油，再由船队偷偷送进内地。
这些油轮有运石油的、也有运柴油的，勉强能保证几个地区的工业用油，支撑几个地区发展。
所以，庄世楷对这件事情很清楚，知道里面的内核，打算拉霍青松一把。
当然，霍青松偷运的红油量不大，支持下沿海一两个城市便差不多了。
可日积月累，积少成多，量不大也是量，总比没有更好。
如果能帮霍青松拿下整块“走私红油”的蛋糕，对闽粤几个沿海城市会更好。
“呵呵。”庄世楷嗤笑一声，昂头吹烟，饶有兴趣地问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爱国？”
霍青松说道：“三家社团联合针对我一个，几次炸我油车，让我挂掉十几个兄弟，我就想庄爷发句话，让我有继续爱国的机会，继续替内地建设发光发热……”
陈细九在旁帮衬道：“另外三家都是千人社团，青松手下就百来号人，以前过海和他一起干的家族兄弟、同村手足。”
霍青松在刚从“蔡元琪”手上拿到“红油生意”的蛋糕时，估计没几个人敢惹他，不过时间过去那么久，江湖上的人也不怕他了。
港岛警队则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特意查他，也不再罩他。
这就导致霍青松现在的局面很难受，只能来求庄爷发话了。
“啜。”庄世楷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千人社团？”
他轻啧一声，不屑笑道：“小社团而已啦！”
“不过这可不够爱国！”庄世楷语出惊人，陈细九、霍青松两人都吓一跳。
只见庄爷放下茶杯，看向霍青松讲道：“我要你更爱国！爱国就要爱得用力！”
“三千万！”
“你筹两千万港币交给我！我托人送给石油公司的鬼佬高层，以后能批多少油出来，你就有多少油到手！”
“那些什么福清帮、新义团、新界安？我帮你搞定！”
“以后红油生意归你专营！”
“这才叫爱国！”
庄世楷非常霸道地说道。
霍青松瞪大双眼，喜出望外，不可置信道：“真的？”
“真的！”
庄世楷点点头道。
这可超过霍青松、陈细九来时的目的。
庄世楷接着话道：“不过我要你对内地供油永不涨价！你做得到？”
这就等于是通过“霍青松”让内地吃光鬼佬的福利。
当然，这只是吃港口流出去的那一部分，港口贸易供应核心不会流光，可数目也很可观了。
毕竟，柴油公司的鬼佬没那么傻，红油全给你批走，港口没得用，迟早给查出来弄死！
所以，他们会自己掌握分寸，不过该吃的福利，全都要落入国家的肚子里。
“做得到！”霍青松马上保证道。
要知道，虽然随着油价波动上涨，永不涨价好像很亏？
但是霍青松作为“油耗子”本身成本就低，而且生意扩大还能再压缩成本！
只要把规模搞起来，把“牌照”拿到手，将来还怕没钱赚？
那钱肯定是越赚越多啊！
“好。”
“这件事情我会搞定的。”
“不过……我有个要求……”
“庄爷，您说吧。”陈细九站起身拉住霍青松的手臂，示意他不要得意忘形，然后再朝庄世楷恭恭敬敬，出声问道。
当谈论生意场上的正事时，陈细九也不敢托大，该叫“爷”还是要叫“爷”。
“这三千万要霍青松自己筹！你不能入股！”
庄世楷指着陈细九讲道。
陈细九表情感动，点点头道：“明白！”
他知道庄世楷是在保护他，不想让他一个洗白上岸的人，再沾上不值得的黑色污点。
他也不差那些钱，不再需要通过“红油”赚钱。
中间只是一层关系而已。
这时霍青松面露难色，有些意外，但最后还是服从道：“是的，庄爷！”
“嗯。”
庄世楷再度端起茶杯——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