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景区出来,又是另外一条商业街。
为了搭合景区的风格,商业街也是修得古色古香,年后,各行各业该复工的复工,商业街恢复烟火气,车来人往。
还要为闻远山庆生,占寒衣没打算在外面逗留多久,从街头走到街尾后,便慢悠悠往闻园走。
甫一进闻园前堂,管家便将南诚昭请到一边,不知说了什么,南诚昭连臂弯的外套也不放下,跟着管家离开。
不久前管家带占寒衣逛过闻园,占寒衣依稀记得那方向貌似是闻远山的书房?
闻园内四季如春,温暖宜人。
临近一点半,南诚昭才和闻远山一前一后出现在前堂,外套依旧搭在他臂弯里,口罩摘下,藏青色的西装裁剪合度。
他的目光在前堂环视一圈,闻远山落座后,坐到占寒衣旁边。
闻远山的儿子儿媳也回到了闻园。闻远山儿媳是天生的美人胚子,性格柔和,落落大方。倒是闻远山之子和其父闻远山承自一脉,神色冷峻,见不到半点柔和。
得知占寒衣和南诚昭是来为闻远山庆生,也只是淡淡颔首,嘱咐管家好生招待,只有面对闻远山才露出几分恭敬。
“在场没有外人,那些虚礼就免了。”闻远山摆摆手,他随性惯了,不习惯政治场那一套规矩,这也是他退隐的原因之一。
对于闻远山而言,科学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任何不必要的规矩都是亵渎。
闻远山纯黑色棱框眼镜后的眼睛精明锐利:“我也不饶弯子,庆完生,我打算随南诚先生去陵市住一段时间。”
话落,四座皆惊。
特别是闻远山儿媳,神色满是惊慌紧张:“爸,不是早说好,您会留在首都么,你怎么能不和我们商量就……”
连闻远山之子也不赞同地皱起眉。闻远山私下在实验室研究那些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他见闻远山没有出山的打算,想着能让长辈高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
闻远山身体不太好,要留在首都治疗,他连家庭医生都为他找好了,闻远山突然的决定显然和他的期望背道而驰。
闻远山像是早料到他们的反应,面色如常。
占寒衣收回视线,看向身旁的南诚昭,他的神色和闻远山如出一辙,占寒衣几乎敢肯定,闻远山突然决定出山去陵市和南诚昭有莫大的关系。
***
闻家家事,外人不好置喙,在闻父闻母轮番上阵,试图劝闻远山改变心意,占寒衣借去洗手间之名避开。
从洗手间出来,便看见南诚昭站在回廊下,也出来避嫌。
占寒衣踩着轻灵的步子走过去:“让闻老去陵市,是你的意思?”
南诚昭敛眸,目光从狭长眼尾落下来:“是,也不是。”
看着占寒衣疑惑的面容,南诚昭解释:“我只是提供了方向,具体如何选择,是闻老的决定。”
占寒衣微眯眼眸:“打从一开始,你就知道闻老会跟你走?”
“嗯。”南诚昭供认不讳:“我相信,盛阳是闻老的不二选择。”
呵,口气还不小。
闻老爷子现在的主观倾向还是偏向帝芯科技,帝芯科技在陵市开了分公司,南诚昭怎么那么有把握闻老爷子去陵市,一定是去盛阳?
要知道,作为光刻机中心镜片的打磨师,在现在可是很抢手的。
南诚昭没多作解释,他既然来一趟,绝不会空手而归。
对于老一辈的前辈而言,国家利益永远凌驾在个人利益之上,帝芯科技以其之长抓住闻远山的梦想,让他动摇,他便抓住前辈的奉献精神,让天平倾斜回来。
其中选择全看闻老,也不存在什么手段卑不卑鄙。
***
南诚昭的话落下没多久,庆生宴过,闻远山还真要跟着他们一起去陵市。
而闻远山在闻家有绝对的话语权,他决定的事,无人可以违背,闻父闻母再不愿,最后也只能放人。
疫情原因,便是人流密集如首都,飞机航班也并不算拥挤。
返回陵市,依旧是坐的头等舱。闻远山与家庭医生坐在一排,中间隔着走道,占寒衣本想坐到另一边,被闻远山叫到他身边坐下。
占寒衣撑着下巴望向窗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闻远山道:“我听正则说你也是新近到陵市的,是过完年过去的?”
“不是。”占寒衣摇摇头:“年前。”
闻远山愣了下:“过年没回首都?”
首都的上层圈子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什么风吹草动都能闹得人尽皆知,在还未见过占寒衣之前,闻远山便对她的身世略有耳闻。
说实话,要不是中间有季正则周璇,闻远山可能对占寒衣的印象并不怎么样。
南诚昭被挤到走道另一边的座位上,出了闻家,他穿上了外套,衣摆修长,贴合着他挺拔的身材,年轻,矜贵。
南诚昭抬起眼,就听占寒衣道:“没。过段时间我准备开一间猫咖,会暂居陵市。”
猫咖对闻远山来说是新奇词汇,不过,他也没多问,只道:“留在陵市也好,你老师也在陵市,正好陪他说说话。”
提起老朋友,闻远山显得健谈很多:“别看你老师年纪一大把,其实很需要人陪,以前没少拉着我一起。还记得他很喜欢挂在正堂的画,每回都少不了向我炫耀。”
闻远山叹气:“也是当时,他随口说,以后要是他有求于我,就让画的作者亲手为我也画一幅画送来。”
占寒衣和南诚昭同时怔住。
闻远山道:“没错,就是你们想的那个意思。不然,你们真以为就凭你们两个小辈的面子值得我出山相帮?”
占寒衣:“……”
南诚昭:“……”
南诚昭看了眼占寒衣,微阖双目,怪不得季老爷子非要让占寒衣用画当随礼,其中竟还有这么一番曲折。
不难猜,闻远山在看到礼物时心里才开始偏向盛阳,他的那份文件,不过是锦上添花,于情于理,盛阳欠季老爷子和占寒衣的人情欠大了。
闻远山像是没察觉两个小辈的心思,道:“你老师的身体怎么样?”
占寒衣:“一切安好。”
那便好。
闻远山虽然常和季正则联系,但他也清楚老朋友的臭脾气,报喜不报忧,对于季正则的话,闻远山总要保持三分怀疑。
听占寒衣这么说,这才稍稍放下心,闻远山道:“有空带我去看看你老师。”
占寒衣应好。
***
初春天昼偏短,飞机抵达陵市,天色已经透出浓黑。
闻老爷子舟车劳顿,身体有些疲惫,南诚昭让司机先将老爷子送到提前预定的酒店休息,才载着占寒衣回东原高级公寓。
在飞机上睡了一觉,下机时占寒衣人还不大清醒,这会儿倒是清醒了许多。
南诚昭坐在后座外侧,目光从眼尾扫过占寒衣的面颊:“多谢。”
占寒衣:”???”
过了几秒,她反应过来,单手撑着下巴,手臂支在交叠的腿上,另只手在南诚昭眼前摊开。
占寒衣皮肤很白,手指也是葱白如雪,南诚昭垂眼看了下,不明所以。
占寒衣道:“谢礼。”
南诚昭挑眉,这是学他,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南诚昭不急不缓:“要什么?”
占寒衣和他交集不深,也没有利益什么关系,一时半会儿竟不知道该要什么。
占寒衣想了想:“免去一幅画。”
占寒衣为画闻老爷子的画耗费大量精力,画毛笔画都快画吐了,短期内实在不想再碰毛笔。以她这次首都之行的表现,一幅画应该还是值当的。
刚这么想着,南诚昭道:“不行。”
“?”
占寒衣以为自己听错了。
“言而无信非大家所为。”南诚昭道:“换一个。”
她和他也就欠着一幅画,换什么?能怎么换?
占寒衣兴致缺缺收回手:“算了。我就随口一提,当我没说。”
占寒衣撇开头要去看窗外,眼前忽然多出张简笔画。
迈巴赫车内灯笼罩在南诚昭头顶,深色西装肩头被灯光晕白,南诚昭深黑眼眸深邃:“还你的利息。”
占寒衣:“……”
拿着她的东西来抵押她的利息,南诚昭可真行。
奸商。
南诚昭意欲收回手:”不要?”
“要。”占寒衣咬牙,夺过简笔画随手放衣兜里,又摸出兜里仅剩的三颗糖果,塞了两颗在南诚昭手里:“谢、谢、南、诚、总、裁。”
在首都的时候还是南诚先生,这会儿就变成南诚总裁了,变得挺快。
南诚昭把糖果收拢在掌心,微不可见笑了下:“不客气。”
***
东原高级公寓用的是陵市最好的地段之一,每一户面积都是上百平,公寓装修妥帖,家具齐整,吊灯明亮,铺地的地毯纤尘不染,质地柔软,哪怕赤脚踩在上面也非常舒服。
纳米被占寒衣提前寄养在林曦那里,没在公寓,占寒衣擦着头发从猫窝和一些猫咪玩具走到书房,才看到放在书房里的画架。
旁边有几幅用来练笔的画,由于毛笔运用不纯熟,画出来的画和林凡与季老爷子比起来,总是差了些东西。
这也是占寒衣这么久才画出一幅画的原因。艺术从业者,总是对自己要求特别严苛的,不是非常满意的作品,绝不会拿出手,展示于人前。
非是什么好面子,而是对艺术的精益求精,无上尊崇。
画架下是画笔,一整排下去,全是毛笔。
想到在车上被南诚昭摆了一道,占寒衣好似又咬碎了一颗柠檬糖心糖果,唇齿开始泛酸,早知道,把三颗糖果全部塞给他,酸死他。
占寒衣把毛笔全部收起来,想要她的画?
等着吧。
***
夜色迷离。
南诚昭合上手提,臂弯款着西装外套走到衣架前,要将外套挂上去,目光触及外套衣兜,稍顿,压下手腕,摸出里面的糖果。
加上之前给的两颗,共有四颗糖果,从首都到陵市,被他捂一路,糖果边缘有些化了,和彩色的糖纸混在一起,有种糜艳的漂亮。
南诚昭长睫半阖,长指挑开糖纸边缘,拨开糖纸。
糖果是黄/色的,外层包裹着薄薄的糖衣,甜度有点超标,南诚昭下意识皱眉,舌尖卷着糖果往外推,推到唇齿间,顿住,慢慢又将糖果卷回去。
糖果小小的一颗,越到后面甜味越淡,南诚昭眉头随之缓缓松开。
他的手稍往衣架旁边挪,取下换洗衣服,刚走到客厅与浴室的连接处,糖果最后一点糖衣化开,另一种味道在口腔里迅速蔓延开来。
南诚昭神色有一瞬间不自然,牙……好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