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利息

季老爷子瞪眼:“我看不是画废了,而是你把学的都还给我了。”

占寒衣心虚,不敢说话。

前来会博展参观画展的人很多,林凡并没有陪季老爷子多久,就去和其他人打招呼了。

林凡一身白西装,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季老爷子看在眼里,心里暗暗欣慰。

他活了大半辈子,最放不下的就是这些门生们,能看到他们一个个功成名就,他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季老爷身子骨本就不太好,从南山赶过来,又看了一个多小时的画展,体力渐渐有些跟不上。

好在林凡早考虑到这一点,特意提前备下了休息室。

休息室设计与展厅如出一脉,浅棕色为主色调,落地窗向阳而开,明媚阳光将室内照得通透,光影浮尘。

休息室是里外间套房,南诚昭从洗手间出来,就看见占寒衣微仰着头在欣赏挂在休息室里墙上的林凡的画。

休息室早前做过消毒处理,室内开着暖气,燃着安神熏香,香气浅淡得宜。

进休息室那一刻,占寒衣便将口罩和围巾摘了下来,发丝拢到一侧,发尾顺着耳侧擦过她雪白的脸颊,浓密睫毛上阳光铺展。

什么都不用做,便揽尽一室光彩。

南诚昭手握着门把手,指腹摩擦包着把手的锦帕,墨黑瞳眸内情绪翻腾。

半晌,“咔”地拉上门。

听到动响,占寒衣回过头,发尾顺着脸颊翘到她的耳垂边。

占寒衣今天戴了单耳长耳环,红宝石点缀,衬得她的皮肤越发白皙。

南诚昭已走到了沙发前,许是觉得热,他三指微弯,食指按在领带结上,要将领带取下来。

修剪的圆润的指甲,指节绷起漂亮的弧度。

占寒衣的注意力不自觉偏移到他的手上,南诚昭手指似乎蜷缩了下,才勾着领带结将领带往下拉。

“季老不在?”

占寒衣挪开眼,拨开脸颊边的发尾,指尖划过耳环上的红宝石,指指休息室里间的方向:“老师不大舒服,宋医生带着季老师进里间检查,顺带休息。”

南诚昭顺着看了眼,淡淡“嗯”一声,款着领带的食指和拇指指尖不着痕迹地磨了磨,微微发烫。

林凡的画工无疑是精湛的,比起季老爷子的形不在意在,他的画更偏向精细,精雕细琢,每一笔都落得恰到好处。

占寒衣看了会儿,没忍住,随手抽出纸笔勾了幅简笔画。

***

等林凡招待完参观画展的客人,赶来休息室,季老爷子已经醒来,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围棋,正拉着南诚昭陪他下。

占寒衣坐在侧对落地窗的沙发上,一侧肩膀被阳光晕染。

季老爷子喜欢下棋林凡是知道的,他静静等候在一侧,等他们下完,才邀请众人前往预定的饭店。

季老爷子和林凡久别重逢,拉着林凡说了许多话,末了,也不忘记小弟子在身边,时不时问占寒衣几句。

占寒衣斯文含笑,对答如流。

“小师妹新进有新画作么?画展要开三天,可以一并挂在画展展出。”

林凡说这话并没有任何别的意思,占寒衣既然是季老爷子的门生,想来实力不输他。作为师兄,提携提携小师妹是理所应当的。

占寒衣嘴角的笑差点绷不住:“劳师兄费心,还没画,倒是还欠了别人一幅画。”

意思是,即便画好了,也不能拿出来展出。

林凡便不再多问,和季老爷子聊起其他。

占寒衣悄悄松了口气,旁边,南诚昭的目光在她脸上扫过,缓缓微阖下双目。

***

林凡要顾虑画展的事情,走不开,南诚昭派人将季老爷子送回的南山。

上了停在门口的迈巴赫,占寒衣才想起来,她随手画的画还放在会博展画展休息室里。

注意到占寒衣神情不太对,南诚昭问道:“怎么?”

“没什么。”占寒衣摇摇头。

算了。

不过是幅简笔画,也不是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南诚昭墨黑瞳眸微敛:“是不是在找这个?”

“???”

占寒衣抬起眼,南诚昭左手食指与中指夹着张纸,正是她在休息室画的简笔画。

“谢……”

占寒衣伸手要去拿。

南诚昭手腕稍抬,她的手指落在他袖口上。

为了美观,西装设计时,内衬的袖长往往比西装袖子稍长,占寒衣指尖儿稍微往下就能碰到南诚昭的西装袖口。

南诚昭眼皮动了动,反手将画换到另一只手上:“没收。”

她的画,他来没收。

这是个什么道理?

不等占寒衣说什么,坐在前面副驾驶座的杨宇道:“总裁,非凡高级礼品定制店到了。”

非凡是陵市老品牌礼品定制店,但凡是客人的要求,他们都能办到,独家发售不说,而且每款限量,绝不撞款。

在非凡给闻曲定制生日礼物再合适不过。

占寒衣只得偃旗息鼓,把手收回来。

因为只接受定制,并不对外售卖,非凡内人并不多,工作人员带领占寒衣和南诚昭参观橱柜展示礼品样品。

谈拢之后,工作人员道:“礼品的设计图纸会二十四小时内给出,成品三到七天送到您府上,您看,还有什么问题?”

定制的礼品是女款,工作人员以为是为占寒衣要定,这话是对着占寒衣说的。

占寒衣好笑地看向南诚昭:“是他要定,不是我。”

工作人员:“……”囧。

签订合同,交完定金,从礼品店出来,已经是下午四点多。

只是,占寒衣没想到南诚昭还选定了另外的礼品……原装镜片,高级材质,没经过任何后天打磨加工。

这生日礼物是送给闻曲的,还是借花献佛给闻老爷子的?

***

年后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陵市天气还是一时雨,一时阴,捉摸不定。

年十二,占寒衣去了一趟南山,季老爷子将提前备好的礼物给占寒衣:“你代我去,礼物自然由你捎去。顺带和远山那老家伙说一声,有空来陵市和我做个伴,别尽去实验室搞些有的没的。”

占寒衣忍笑,原话她是肯定不敢带的,但是意思还是可以代为转达的。

年十三,二十四号凌晨四点多。

细雨纷纷,天气阴沉沉的。

占寒衣下楼来,乌黑珵亮的迈巴赫已经等在公寓门口。

南诚昭坐在后座,听到脚步声,从半降的车窗望过来,眉眼落在灯影后,英俊隽秀:“上车。”

占寒衣是在昨天晚上才订的机票,她原本打算和南诚昭分路去机场,在机场汇合,或者在闻家那边汇合,南诚昭觉得没必要,同行更方便。

细雨中,迈巴赫行驶过高架桥,往中心机场飞驰而去。

四点多,车道上冷冷清清的,头尾见不到什么车。

连去机场这半个小时,南诚昭也没有闲着,座驾板打开,十指在手提键盘上翻飞,电脑屏幕荧光落在他线条完美的下颌。

占寒衣抿了颗柠檬糖心糖果在嘴里,暗想,真拼。

迈巴赫抵达中心机场,南诚昭也没收起电脑,而是助理杨宇分别拿了他和占寒衣的证件去取了机票,他才下了车。

礼物已经提前托运过去,占寒衣身上除了些证件和私人物品,东西并不多。

过安检,登机。

机场灯火通明,远处,人影攒动。

乘务来头等舱问过需要什么饮品后,占寒衣收回视线,果然见南诚昭又打开手提在处理工作。

头等舱只有她和南诚昭,长指敲击键盘的声音清晰可闻。

占寒衣听了会儿,想起她的简笔画还没要回来,稍探出手道:“我的画,还在吗?”

凌晨气温低,占寒衣的体质对温度又敏/感,只是登个机的功夫,指尖儿已经被冻得泛红。

头等舱的灯光又亮,那一点红更是显眼。

南诚昭目光顿住,片刻,上挪到占寒衣的脸上,瞳眸墨黑深沉:“还在。”

“可不可以……”

“不还。”

南诚昭低低沉沉的声音,不急不缓:“那是利息。”

占寒衣:“利息?”

什么利息?

“南山。”南诚昭给出提示,垂下眼,手指快速点动:“在收到我的画之前,先由我保管。”

占寒衣:“……”

算起来,从在南山上答应赠给南诚昭一幅画起,已经过去半个月有余,可占寒衣到目前为止还什么都没有画。

更别说南诚昭,连画的影子都没有见着。

占寒衣语塞,一时没控制住,咬碎了嘴里的糖果,柠檬心流了出来。

“嘶~”

牙好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