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前夕，陵市又下起了雨。
初春的雨都不大，绵延细密，纤细如针。
林曦打电话过来时，占寒衣刚从浴室出来。
房间铺着高级地毯，柔软，干燥，占寒衣索性赤脚踩在上面，白皙脚背淹没进毛毯里。
“……你还真打算拉上我和那什么周先生一起去看烟花灯？”
窗户上凝满水汽，占寒衣抬手抹开一块，天空阴沉沉的，层云翻滚，几乎压到了48层落地窗前。
“周先生后来又邀请了我一次，我总不能拒绝吧？”
周长川和林曦在一个社区里，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要是拒绝，以后见面多尴尬。
这倒是。
不过，占寒衣道：“你知道大年初三是什么日子么？”
林曦噎住：“……普通的大年初三？”
占寒衣：“……”
算了。
当她没说。
占寒衣：“你现在忙么？我稍后要上红枫别院陪老师吃年夜饭，小布偶暂时放在你那里。”
本来占寒衣计划像上次一样，留小布偶在公寓里。可是从社区办回来后，小布偶忽然变得很是乖巧。
与其说是乖巧，不如说是没什么活力，安安静静趴在猫窝里，不叫也不动，吃的东西也变少。
放任小布偶在公寓，占寒衣实在不放心。
林曦唏嘘：“小布偶还是很反常？”
占寒衣淡淡“嗯”一声。
她垂眸看了眼趴在猫窝的小布偶，身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白偏灰的猫毛软茸茸的，粉嫩的小鼻子，粉嫩的小嘴巴，粉嫩嫩的爪垫，像个花生馅儿的糯米团子。
糯米团子拉耷着小脑袋，圆溜溜的蓝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占寒衣，即使困得上下眼皮打架，也不肯闭上眼，仿佛不紧盯着，占寒衣会不见了似的。
“不忙，今天全市上下基本放假，社区办事情不多。”占寒衣回过神，听到林曦说：“你把小家伙送过来吧。”
***
从社区办出来后，占寒衣直上南山。
山中水雾弥漫，红枫别院前，看护宋齐白在和季老爷子下围棋，旁边放着阿姨新醅的鲜茶。
“我估摸着你也该到了。”
听到脚步声，季老爷子抬起头来，见占寒衣脖颈上围了方围巾，抬手让阿姨去给占寒衣泡咖啡：“陵市可比首都冷多了吧？”
陵市整体地势高，环境影响，陵市冬夏两季的温差也比其他地方更明显，更甚者，陵市可以笼统分为冬夏两季，不是冷就是热。
下雨之后，温度变化更明显，占寒衣一路过来，手指已经冻得泛红。
阿姨送上热咖啡，占寒衣指腹拂了拂杯壁：“是冷很多。”
奇怪的是，听林曦说，陵市这么冷，却极少见下雪。
宋齐白主要职责是看病，偶尔被季老爷子拉来充人头陪下围棋，棋艺自然比不得季老爷子好，一个小时不到宋齐白就败下阵来。
季老爷子有些意犹未尽，想再来一局，但精力跟不上，只能作罢。
季老爷子夜里要早睡，年夜饭安排在中午。季老爷子不喜热闹，年夜饭只有他、宋齐白和占寒衣三个人。
倒是有人听闻季老爷子来陵市养病，送了礼来，礼物在红枫别院堆成堆，季老爷子让阿姨收进仓库里。
***
国定春节假期从除夕休到初六，最后一天班上完，就是七天大长假，绕是纪律严明如盛阳集团，也不禁有些浮躁。
中午，休息时间。
盛阳员工食堂，几个不同部门的姑娘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过年去哪里玩。
要知道，盛阳福利是好，但是压力也很大，难得有大长假，她们自然不想浪费一分一秒。
哪怕春节期间严禁外出，她们也要好好利用这七天把陵市玩转。
“不止。”妆容精致的行政人员，晃晃做得精致的手指甲说：“除了过春节，我们还要过一个节日。”
话音一落，其他几个人往周围看了看，相视而笑，笑容很……猥/琐。
行政人员笑骂：“都是些老色/批。”
“食色/性也。”人事部人员言之凿凿：“你不也是？”
她还真是。
行政人员噎了下，正要反噎回去，眼角不经意瞥见食堂门口的玻璃门，漆黑珵亮的迈巴赫从外面驶过。
车窗半降，后座眉目隽秀的年轻男人，一身私人订制纯的手工黑色西装，凤目微阖，冷然，矜贵。
行政人员的话顿时全部卡在喉咙里，朦胧雨色中，她似乎看见男人往食堂方向偏了下头。
“你怎么一直看外面，外面有谁吗？你的老相好？”人事部人员坐在行政人员对面，莫名其妙道。
行政人员还没回神，只听到她第一个问题：“……总裁。”
“谁？”
“南、南诚总裁。”
“总裁是你的老相好？”人事部人员嗤笑：“大白天做什么梦呢。”
在座的基本都是盛阳老员工，王立成在盛阳搅风搅雨，她们作为小虾米没被殃及池鱼，逃过一劫。
新任总裁初到盛阳时，盛阳上下女员工谁不对新任总裁那张脸犯花痴，幻想成为总裁夫人。
直到后来，见识过新任总裁的雷霆手段，才歇了心思。
但也不是真的死心，而是有贼心没贼胆，毕竟新任总裁是钻石王老五中的钻石王老五，还是镶金的。
可真要摆明面上说总裁是某某的相好，没有人敢。
行政人员后知后觉回过味儿来：“……我是说，我刚才看到总裁进公司了。”
***
盛阳总裁办。
午休时间，盛阳大多数员工都在食堂，楼里静悄悄的，总裁办里针落可闻。
杨宇推推鼻梁上的平光眼镜，恭敬地汇报工作。
“据我们的人得到的消息，帝芯科技最近确实要有所动作，他们已经向工商部申请，注册成立新公司，一并投入芯片研发工作，具体投入金额目前不太清楚。”
南诚昭搭着座椅扶手：“他们的芯片研发进度进行到了哪一步？”
“打探不到。”杨宇：“帝芯科技成立没多久，关于芯片研发的消息就没再向业界透露过，防得密不透风。”
这一点有些奇怪。
光刻机不是仅仅知道原理就能研究出来的，甚至把光刻机设计图纸公布出来，没有技术支持，一样造不出来。
在光刻机研究或者芯片行业，有了新进度，完全没必要藏着掖着。
工作汇报完毕，杨宇微微躬身，要退出总裁办公室，南诚昭忽然道：“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
“？？？”杨宇没明白：“春节？”
应该不是。
南诚昭想起食堂里那些女员工异常激动的模样，明显不止是因为春节。
“……算了。”南诚昭摆手让杨宇退下去：“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行吧。
杨宇退下，走到门口，想到什么，说：“总裁您指的是不是情人节？”
南诚昭抬起眼。
“情人节在大年初三，和春节撞到了一块，不少年轻情侣选择双节一起过。”杨宇道：“如果遇上有好感的对象，正好可以借着过年走亲戚去找对象。”
表面上过年，实则过情人节，甚至还能暗搓搓带对象见个家长，两全其美。
***
除夕这天的天色不算太好，但总算没下雨。
除夕夜要和家人一起过，占寒衣没上南山，抱着小布偶吸了会儿猫，精神抖擞打开季老爷子送的画笔。
占寒衣初初和季老爷子学画画，用的就是毛笔，只是后来四处采生，带着毛笔不太方便，才渐渐没怎么用。
占寒衣试着画了几笔，还行，没把学的全还给季老爷子。
画底图、勾线、勾阴影细节、上色……
占寒衣一画就是一个多小时，小布偶从猫窝里爬出来，趴在她的脚背上磨蹭，她才从画画中抽回神来。
双手指节不可避免黏沾上不少墨汁，黑的，白的，红的，各种各样的颜色都有，在房内暖气的烘吹下，已经干透。
占寒衣看了眼，将新鲜出炉的画拍下，发微博。
【@Chill：新作品，除夕福利。祝大家除夕快乐！】
拍照的时候，脚背上的小奶猫动了动，占寒衣下意识低了下身，镜头错位，将她的手指照了一部分进去。
【福利!!!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大叔大伯看我蹲到了什么!!!】
【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太太除夕快乐！！！】
【啊啊啊啊这福利我太可了!!!好看，太好看了……我是说手指（狗头）】
【你看那手指花花绿绿，可还是又白又嫩又细又长……他妈的，想舔】
【你好太太，我关注你两年了，也想学画画，能借双手吗？】
……
发完微博，占寒衣就去洗手了，对微博上发生的事一概不知。
等南诚昭收到微博特别关注提醒点进微博，评论区画风已经因为意外入镜的手指彻底走歪。
南诚昭点开配图，也看到了让粉丝嗷嗷叫的手指。
指尖上的颜料明显是画画时沾上的，连粉色的指甲盖上也沾了些，晃眼看去，像是泼洒的颜料，反而衬出占寒衣手指原本的修长漂亮。
南诚昭墨黑双眸沉沉，点赞微博，然后又点开图片，将目光移到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