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灾兽

绿渊有点儿难过。

十二年来,他无私奉献,默默帮助了数百万甚至数千万树海族人,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的存在。他也没法像天灾局那些研发出新型大仪式结界、命器和生命咒术的人一样,接受表彰,被尊为英雄。

要说他一点儿都不羡慕嫉妒,那怎么可能?他也是人。不过这些他都能忍,忍着忍着也就不在意了。

除了羡慕嫉妒那些英雄外,他还接收到了许多咒骂他的负面消息,其原因和刚才树裕说的差不多——为什么救他而不救其他人?为什么不能更努力一些拯救更多人?为什么不与生命议会合作,把准备工作做得更充分?

绿渊自己也恨啊,恨自己做得不够多,可恨又能怎么样呢?他只能把这些负面情绪积攒在心里,默默积蓄力量,久而久之,他也就习惯了。可刚才树裕指着他鼻子质问他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有点儿难过。

我明明很努力了啊!

绿渊轻叹了一口气,很快又把树裕那番话抛诸脑后。这么多年孤独地生活他早已学会了与自己和解,如果不这样的话,恐怕他早就疯了。

彻底从先前的情绪中走出来的绿渊缓步走在海面上。忽然,他从空间海贝里取出了一块巴掌大的晶板。这块晶板是透明的,可以清晰地看到其表面和内里数万道复杂玄奥的仪式轨迹。它们纠缠旋绕,交相影响,组合构成了一种独特的生命仪式,赋予了这块晶板特殊的能力。

它就是天网的接收器。

握住天网接收器,绿渊往里面注入一丝妖力,他的眼前顿时浮现了虚幻的光影。光影散尽,他的视野已经转换为俯瞰。他就像化作了苍穹上一颗巨大的眼睛,注视着下方。他念头一动,视野拉近,来到死亡旋涡海域,再拉近,他看到了距离他较近的一支搜寻队伍。于是他停止往天网接收器中注入妖力,他的视野重新变得正常。

绿渊在原地站定,思考了片刻后,决定把那支队伍向东边引。

追寻他的队伍太多了,他必须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多困住一些,之后才好逃跑。

不过大家都有天网接收器,而且刚才他对付树裕等人的方法,其他队伍可能已经知道了,想要困住更多的队伍,他必须用其他办法才行。

接下来的一天时间,绿渊深入了死亡旋涡核心区域,利用这片海域无处不在的漩涡和天象之力,换着方法把七支队伍困在旋涡与漩涡之间。从最开始的轻松写意到后来的艰难危险,绿渊的种种手段渐渐被那些队伍熟知,他的行动也就越发困难起来。

把第八支队伍困住后,绿渊准备离开了。

除去树裕那一支队伍,总共还有十一支队伍,逃离虽然还是会很困难,但比一天前肯定好多了。

傍晚,昏黄的落日悬在海天交接处,天穹上已经可以看到明月和群星了。绿渊坐在一座荒岛的悬崖边,眼前篝火旺盛,“噼里啪啦”作响,腥咸的海风吹拂,扬起了他的发,他双手捏着一只烤海蟹,正在细致地吃着。

一边吃这顿香喷喷的晚饭,绿渊一边用天网的视野为自己规划逃跑路线。他决定在之后的二十四小时内抵达内海,到了内海才算是暂告安全。

五分钟后,绿渊吃完烤海蟹,用脚踩灭了火堆,从悬崖一跃而起,御风朝东北方飞去。

才飞出二十几分钟,他就被一支追寻队伍赶上了。一队八人,为首者是一名叫绿媚儿的女性七阶树圣。

绿媚儿远远地看到绿渊,立刻露出愤怒的神色:“为什么?你明明可以拯救更多的人,为什么你要畏畏缩缩、躲躲藏藏?跟我们回天灾局吧,我们能助你拯救更多人!”

绿渊闻言没有回答。

“虚伪!什么天灾之劫守护者,真是虚伪至极!”

“对他没什么好说的,他是人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支追寻小队来势汹汹,但绿渊没有太在乎,一如既往地弯弓搭箭。

“快!动手!不能让他射箭!"一行八人神色紧张,绿媚儿当即下令。

令出,七名小队成员也不施展生命咒术,不刻画仪式结界,不弯弓射箭,而是向绿渊疾驰而去,密集地组成战阵。

近两天的时间里,共计九支追寻小队看到绿渊展示了自己的超神箭术,他的箭简直是挡无可挡,防不胜防。抓住他的唯一办法就是在他射箭之前将其制住,办法也挺简单的,那就主动扑身而上,让他有所顾忌!

说起来,这有点儿让这八人脸红羞愧,他们嘴上骂着绿渊虚伪,可他们的行事又能光明到哪里去呢?在知道绿渊不会对他们下杀手的情况下,他们主动用身体去挡住他的箭道,以此迫近他,企图与他进行近身肉搏。

可羞愧归羞愧,他们必须得这么做。数以千万计的树海族人都在等着天灾局出成果呢!绿渊这个天灾之劫守护者是他们短期内唯一的希望。

八名追寻小队成员包围而来,阻拦了绿渊的箭道。绿渊无论射哪里,都会杀伤对方,因此他不得不收起祖树弓。不过,面对即将到来的近身肉搏,他神色平静,毫不惊慌,纵使对面有一名七阶树圣。

树海族人天生具备水属性和木属性,同时由于生命绿海内有充沛的生命之能,他们自小修炼生命之力,以生命之力施展生命咒术,控制生命之能、水元素、木元素。

这个生性平和,提倡素食的族群的发展主要分为两个大方向:一个是擅长生命咒术的生命法师方向;一个是擅长使用各种命器的生命战士方向。除此之外,还有生命结界师等较小的发展方向。

众多树海族人中,只有生命战士擅长近身作战,但他们靠的不是强健的体魄,而是作用玄奇的命器,再加上自身擅长恢复生命之力这一点,便能够以持久战术去消耗敌人。

圣域人族不一样。圣域人族体内有着妖族的血脉,一旦觉醒妖神变,便具备着堪比妖的体质,近身作战,他们还真没怕过谁。

不过就算对面那个是七阶树圣、生命法师,可毕竟是七阶,而绿渊只是三阶化妖使相差了两个大的境界,可谁让绿渊五年来多次被天灾之劫锻过体呢?绿渊曾经研究过自己,如果不算妖力,单以身体强度来论的话,他恐怕不会弱于六阶的妖精使。

六阶和七阶相差可就不大了。

再然后,他此时不是在天灾之劫遗址上吗?

八名追寻小队成员眨眼即至,绿渊释放天象之力,从四面八方的漩涡里拉扯出条条细丝,使其遍布自己全身。紧跟着,对面的八名追寻小队成员就感觉绿源身上出现了强劲的吸力。但他们顾不了这么多,就算没法击败绿渊,拖住他也行啊,援军就要到了!

“轰!”

绿媚儿最先抵达。她是一名生命法师,七阶的实力赋予了她快速移动和瞬间施法的能力。但绿渊是不可能让她施法成功的,他主动出击,黑气缭绕的右拳重重地砸向她的脸,一点儿怜香惜玉的想法都没有。

绿细儿防备着绿渊的突袭,可当他的拳头砸在她举起的双臂上时,她还是不堪一击地被砸落入海了。

“轰!”她坠入海的那一瞬间,激起了滔天的浪潮。

力气太大了!他拳头里的吸力让绿媚儿刚刚聚起的生命之力顷刻散尽了。他究竟是什么怪物啊?

绿媚儿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沉入海中,双臂在发颤。

一拳把绿媚儿砸入海中后,绿渊没有停下,御风闪到另外几名五阶、六阶树尊身边。同级别下,他们的身体对绿渊来说简直就是豆腐。

这群追寻小队成员怎么都想不到,表面看上去温和儒雅的绿渊,竟然会是这么个怪物!

一拳拳把八名追寻小队成员砸飞后,绿渊也受伤了。他不加克制地引动游涡之力,究竟还是太伤身体了。他不敢耽搁,又拿出了祖树弓,弯弓搭箭,射出黑洞天象箭,以精密计算过的拉扯力束缚住了从海中腾空而起的八人。

八名追寻小队成员被拉扯力困住,望向绿渊的神情顿时复杂起来失败得太快了,实在是太快了!

绿媚儿本想说什么,但绿渊根本不给她机会,转身就走。因为他通过天网看到正有三支队伍疾驰而来,最多两分钟就要抵达现场了。

绿渊转身,还没迈出一步呢,身体忽然僵在了原地。

他缓缓回头,目光扫向绿媚儿以及另外七名树尊。这八人惊恐无比,眼中流露出了对死亡的恐惧。

这是他们面对绿渊时都没有产生的情绪,因为他们知道绿渊不会杀人,就像人们所称呼的那样,他是一个守护者,是一个善良的人。可是,此时此刻,在他们视线聚焦的地方,有一个不过巴掌大小,黑漆漆的毛团让他们产生了恐惧之意。

“灾兽”那几名树尊连声音都在颤抖。

“灾兽”绿渊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忽然,绿渊皱起眉头,低吼一声:“不要乱动!”他低喝的对象,是一名五阶树尊。因为那名五阶树尊差点儿没忍住,准备腾空而起,而一旦他真的那么做了,恐怕来不及被漩涡吞吸入内,就会被那头灾兽撕成碎片。

灾兽是一种只存在于未清理干净的天灾之劫遗迹的异兽,它们天生具备支配遗迹内天灾之劫残余能量的能力,哪怕是最弱的灾兽也有七八阶的实力。

死亡漩涡一带是被末世级天灾之劫湮灭黑洞毁灭的盖亚城的遗址,这里诞生的灾兽,极有可能是八阶甚至逼近九阶的存在。它一旦开启杀戒,在场没人能控制得住。

听到绿渊的低吼,八名追寻小队成员都看向绿渊,眼中流露出祈求之意。绿渊没有回望,也没有思考另外三支队伍马上就要包围自己的事,在看到那头灾兽的第一时间,他就决定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