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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咎,你带了这么多侍卫前去,为何没能取到火莲?”建昭帝之前知道了结果,却并不知道详细的过程。

“是儿臣大意了。”裴无咎长睫低垂,“儿臣也没料到竟然有人如此丧心病狂,在火莲开放那日炸平了整个雪龙山,幸好儿臣派上山的侍卫不多,这才没有死伤惨重。”

“炸平了……整个雪龙山?!”建昭帝震惊太过,罕见地失态了,声音蓦地拔高,随即猛烈地咳嗽起来,面孔涨得通红,好像要滴出血来。

太子没能控制住自己的眼神,往裴琅的方向看了一眼。他除了震惊,更多的是心惊。无论是对他射毒箭害得他如同废人,还是炸平雪龙山让裴无咎永远坐在轮椅上,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裴琅显然是冲着那个位置去的,而他已经彻底失去了竞争的资格,裴无咎则是至少三年内不会站起来。关键是,这一次没能取到火莲,谁又敢保证下一次能取到呢?那雪龙山已经炸平,自然也不可能再有火莲了。

一股寒意从心头泛起,太子浑身发冷。如果裴无咎坐上皇位,他还能有一线生机。如果将来是裴琅登基,能容下他和裴无咎这两个哥哥吗?

再看看建昭帝咳得佝偻起来的身体,太子心头一片冰凉。

建昭帝咳得几乎喘不过气来,魏贵妃一脸心疼地帮他拍着后背顺气,眼见着建昭帝额头青筋暴起,瞳孔涣散,一幅要晕过去的样子。魏贵妃正暗自心惊,建昭帝重重地喘了几口气,竟然又缓过来了。

“孽、孽障!”建昭帝狠狠地骂了一声,却没有明言骂的是谁。

裴琅已经把志得意满掩藏在眼底,义愤填膺地说道:“父皇,这些贼人着实胆大,竟然把一座山都给炸了,幸好安王没有上山,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太子掐着掌心,说道:“父皇,这些人手段狠辣,倒是跟上次在沣河支流刺杀儿臣的人有些相似,也许是同一拨。”

裴无咎推波助澜:“儿臣也是这么觉得。这些刺客先是对太子下手,又是对儿臣下手,儿臣担心他们下一个目标就是父皇。”

“……!”建昭帝悚然一惊,裴无咎的话简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他从来没有惩罚裴琅,一是因为他是三个儿子之中唯一健康的,二是他本身也暗暗期望着继承自己大位的是最厉害的那一个。现在听了裴无咎的话,他突然意识到,裴琅的目标既然是皇位,那他自己也就成了裴琅要除掉的对手。

建昭帝的目光落在裴琅身上,审视中带着阴鸷。

裴琅心头一跳,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父皇,会不会是北羝做的?他们虽然老实了两年,没准现在又蠢蠢欲动了?”

建昭帝没有说话,疲惫地摆了摆手,“无咎不要放在心上,朕会派人去寻找,雪龙山附近都是雪山,没准还有下一株火莲。”

雪龙山整个炸毁,哪怕是过了三年,火莲也长不出来了,只能寄希望与别的山上还有火莲,不过就算有,也要等到下一个冬至了。

“多谢父皇。”裴无咎拱手道。

薛筱筱一直安静地坐在一边,裴无咎叮嘱过她,宫里的东西不能乱吃,所以她眼看着满桌的珍馐美馔琼浆玉液,却一口都不能吃。

裴无咎注意到了她眼巴巴的小眼神,低低地笑了一声,捏了捏她柔软的掌心,低声道:“回府了给你原样做出来。”

“嗯。”薛筱筱咽了下口水,乖巧地点了点头。

裴无咎果然不会食言,一回王府就吩咐大厨房准备膳食,点的都是在皇宫里摆出来的。

美味佳肴,薛筱筱却有些食不下咽。

“怎么了,不好吃吗?”裴无咎仔细看看她的神情,担心她头疼又发作了。

薛筱筱叹了口气,“好吃。可是……无咎,我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跟无咎有关的。”

“无妨,既然忘记了就说明没那么重要。”裴无咎安慰道。

他估计小王妃忘记的是“她原本生活在另外一个世界却不小心进到书里”这件事,反正她的人已经在他身边了,这种事想不起来也没什么关系。

至于她空间里的那半座山,倒是没什么要紧的,就算那火莲被她一并收到了空间里,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月,火莲早就坏掉了。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另外一株火莲,但他还有时间,他的小王妃年纪还小。

唯一让人在意的是北羝,如果北羝真的作乱,他肯定不能去边疆,到时候又该让谁前去呢?太子肯定也不行,至于裴琅……

当初他们三个一起长大,所学也完全一样,按理说裴琅的能力是足够的,但他从未上过沙场,更没有进过军营,毫无经验可言。

除了他们三个皇子,自然还有武将无数,一直镇守边关的赵将军就不错。

就怕裴琅到时候非要去,毕竟这是一个夺得军权的大好机会。两年的时间不够北羝休养生息,北羝的乱局很容易平复,一场必胜的战争,做主帅有百般好处,自然是人人争抢。

裴无咎担心裴琅会去抢夺主帅的位置,没想到北羝的消息还没传回来,裴琅倒是先“遇刺”了。

因为连日大雪,京郊百姓受灾,裴琅做为皇子亲自前去,本是为了抚慰灾民的情绪,没想到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袭击。

袭击裴琅的人似乎跟在沣河袭击太子的人是同一拨,裴琅身边的侍卫被射中了毒箭,裴琅自己则是在交手中被长剑刺中,右肩受伤,好在剑上无毒,虽然失血过多脸色惨白,但好歹没有性命之忧。

“父皇!”裴琅神情委顿,完全没有了往日意气风发的样子,拉着建昭帝的手,桃花眼蓄着泪,“儿臣好害怕,要不是身边的侍卫帮儿臣挡了一箭,儿臣就再也见不到父皇了。”

建昭帝面沉如水,拍了拍裴琅完好的左臂,没有说话,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前来探望的太子和裴无咎对视一眼,又默默地错开了眼珠。

离开宁王府,薛筱筱悄悄地问道:“无咎,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胆,难道真的是北羝的人做的?”

裴无咎嗤笑一声,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不过是苦肉计罢了。这些天父皇一直在找裴琅的别扭,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都训斥了好几次,裴琅这是想让父皇相信,刺杀太子和炸平雪龙山不是他做的,毕竟,他自己也遇刺了。”

“啊……”薛筱筱眨了眨纤长的睫毛,“他对自己也下得去手。”

裴无咎黑眸中闪过一丝嘲讽,他和太子都遇刺了,裴琅做为唯一健康的皇子,又怎么能幸免呢?自然只能给他自己也安排一场。这样即可以洗脱身上的嫌疑,又能让建昭帝心软,一举两得。

宁王“重伤”,太子休养,落在裴无咎身上的担子比以往更重,他每日天不亮就要离开王府,到天黑了才能回来。

王府的灯笼蒙上了薄薄的一层雪,裴无咎的大氅上也沾了白。冬日天黑得早,落雪的日子人们都窝在屋里守着暖炉,轮椅碾在青石板上,辚辚辘辘的声音传得很远。

刚刚进了内院,房门就开了,一道身形冲了出来,声音欢快:“无咎!”

裴无咎黑眸中闪过一丝暖意,握住她伸过来的手,语气却不是很好:“这么冷的天,怎么穿着小袄就出来了,连狐裘都没有披。”

“就这么一会会儿工夫嘛!”薛筱筱接替了永吉的位置,推着裴无咎进了屋,“这不就又暖和了!”

她揭开裴无咎身上的大氅,抖了抖落雪挂在一边,又给他递了热茶,“无咎,暖暖身子。”

看着她像个勤快的小蜜蜂似的绕着自己打转,裴无咎薄薄的唇角勾了一下。拉过她的手捏了捏,“今日在府里做什么了?”

薛筱筱笑得眉眼弯弯,“跟蔡嬷嬷学了对账,又写了字,下午落雪了又和朱槿碧桃去堆了雪人!”

裴无咎一边抿着热茶,一边听着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对账和堆雪人的事,她嗓音柔和软糯,小嘴叭叭叭地说个没完,他却觉得怎么也听不腻,处理了一天公务的疲劳也在那淡淡的棠梨香气中不翼而飞。

薛筱筱说着话,两个丫鬟已经拎了食盒进来,把膳食摆在大桌上。

“殿下,快来吃吧,你肯定饿了。”薛筱筱说着话,偷偷摸了摸肚子。

裴无咎愣了一下,自从雪龙山遇险,她从来都是喊他“无咎”,可刚刚她下意识喊了“殿下”,那是她失忆之前常常喊的。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恍然未觉,欢喜地把玉箸递给他。

“筱筱下次不用等我,自己先吃好了。”他知道自己的小王妃是多么看重吃食,她很怕饿肚子,每次晚膳却非要等着他回来一起用,他都说过好几次,她就是不肯改。

果然,薛筱筱很是坚定地摇了摇小脑袋:“不嘛,我想等无咎一起用膳。”早上他寅时就起身了,为了不吵醒她,从来都是一个人悄悄去外院用膳,每次她起床的时候,他那半边的床铺都已经冷了。只有晚膳是能跟他一起用的,薛筱筱坚决不肯错过。

裴无咎笑了一下,修长的手指落在她柔软的发顶,轻轻地揉了揉。

只是这注定不是一个平静的夜晚,裴无咎才刚刚用了一碗饭,长安的声音就在院子里响起:“王爷!边关急报!皇上召您即刻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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