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月急匆匆走了,本来端庄窈窕的背影竟然显出几分狼狈来。
薛筱筱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莫名有些遗憾,方知月不愧是书中女主,生得螓首蛾眉,性格温婉大方,她还挺喜欢她的。
可惜安王和太子势同水火,她和方知月注定是敌对关系。
想到太子、三皇子势必要争夺那至高无上的位子,而裴无咎卷在其中也不知道最后是个什么结局,薛筱筱心情郁郁,直到看见卖冰糖葫芦的才好了一些。
她杂七杂八买了不少东西,回到王府摆在大桌上看了又看。
那两串冰糖葫芦鲜红晶亮,外面裹着一层透明的糖衣,闻起来甜丝丝的。
薛筱筱咽了下口水,觉得再这么看下去自己忍不住就要吃掉了,干脆去了西次间的书房,想着找本书来看。
靠墙的大书架上摆满了书册,薛筱筱从上看到下,从左看到右,四书、五经、兵法、游记……但是没有一册是她想看的话本子。
薛筱筱:“……”大反派还挺博学的嘛。
她挑了半天,选了本游记,窝到窗下的软榻上,靠着绣了苍青松柏的大迎枕,身子扭了扭,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
纤细的手指摸了摸大迎枕上的绣线,仔细看的话,一棵苍松上竟然用了无数颜色的绣线,光是绿色从浅淡的嫩绿到深沉的墨绿就有十来种。
怪不得绣什么都是活灵活现的。
卧房里也有大迎枕,不过绣的是枝枝蔓蔓的小花,薛筱筱估计是裴无咎为了照顾她的喜好特意换的。书房这边她很少过来,大迎枕上绣的苍松应该是裴无咎喜欢的。
他喜欢苍松啊……
薛筱筱突然想起他身上的味道,清冽的木香,像是大雪过后苍绿挺拔的雪松。
指尖在大迎枕上轻柔地抚了抚,薛筱筱慢悠悠地翻开了书。
阳光透过窗外的梧桐树,斑驳的光晕落在薛筱筱散开的裙摆上,像是一朵朵深深浅浅的花。她小猫似的窝在软榻上,惬意又慵懒。手里捧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纤长的羽睫偶尔扇动两下,嘴角还挂着一丝浅笑。
端着茶水进来的朱槿脑子里冒出个词来——岁月静好。
这样闲适舒缓的薛筱筱让她感觉十分陌生。
以前在侯府,姑娘总是愤懑不平。郭氏表面工夫做得不错,但身在其中冷暖自知,姑娘这个侯府嫡长女比二姑娘的日子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到后来知道自己要嫁给一个残疾的人,更是要死要活。可这桩婚事是皇上赐婚,要是违抗圣旨,整个侯府都得陪葬,姑娘这才不情不愿地嫁了过来。
现在看来,这王府倒是个好归宿,王爷体贴温柔,姑娘的日子也过得舒心了。
朱槿满心欢喜,悄悄地放下茶水,无声地退了出去。
……
因为上午在西华街吃了不少东西,午膳薛筱筱用的不多。
午睡前她又看了看那两串冰糖葫芦,突然发现外面那层晶亮的糖衣隐隐有化掉的趋势。
“呀——”薛筱筱肉痛得不行。
碧桃看得好笑,“王妃既然这么喜欢,就吃掉吧,反正这里面的山楂是开胃的。”
薛筱筱用力摇摇头,“留着等王爷回来一起吃。”
她都答应给裴无咎带好吃的了,这冰糖葫芦是她觉得整条街上最好吃的。她特意买了两串带回来,就是想跟裴无咎一起享用,上午她忍了又忍才没有提前吃掉一串,现在这冰糖葫芦竟然要化了?
碧桃想了想,“王爷回来得晚膳时分了吧,那奴婢先让人送些冰过来,把这冰糖葫芦用冰湃上。”
薛筱筱眼睛一亮,她怎么忘了,这个世界是有冰的!
讲究的大户人家都有冰窖,里面储存着很多冰,有用来放到冰釜里给房间降温的,还有更干净用来吃的。书里经常提到冰湃葡萄、冰湃西瓜的,每次看到都让人流口水。
“冰上!冰上!”薛筱筱很是兴奋,如今,她也是有冰湃果子的人了!
初夏的正午已经变得闷热,薛筱筱让人在卧房里放了一个大冰釜,丝丝凉气冒出来,屋里顿时变得清凉舒爽。
她美美得睡了个午觉,醒来后乖乖去书房写了半个时辰大字,看了半个时辰的书,这是裴无咎给她安排的功课,之后还有一个时辰要用来学习礼仪中馈。
蔡嬷嬷一进到屋里,眉头就皱了一下。
薛筱筱察觉了,问道:“是不是这么早摆上冰釜我太奢靡了?可是我觉得已经有些热了。”尤其学习礼仪的时候,她要不停地练习行礼,每次都会热得冒汗。
“无妨,府里的冰窖里存了很多冰,王妃尽管用。”蔡嬷嬷笑了笑,把那点担忧压了下去。
下午的两个时辰过得很快,薛筱筱歇了一会儿,裴无咎就回来了。
听到轮椅声进了院子,薛筱筱飞快地跑了出去,“殿下!”
她圆溜溜的杏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欢喜,裴无咎愣了一下,这种有人在等着自己回来的感觉,让这个王府有了家的意味。
薛筱筱接替了长安的位置,推着裴无咎的轮椅进了屋。
跟外面的闷热比起来,屋里凉爽舒适。
薛筱筱献宝似的把冰湃过的冰糖葫芦拿了出来,笑得眉眼弯弯,“殿下,这是我今天在西华街买的,特别好吃,咱俩一人一串呀!”
说完,她咽了下口水,等了一天了,要不是为了跟他共享,她早就忍不住把其中一串吃掉了。
裴无咎静静地盯着那两串鲜艳红亮的冰糖葫芦,半晌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殿下……不喜欢吗?”薛筱筱突然想到,自己喜欢的,未必他喜欢。
裴无咎抬头,黑眸幽深,“这是专门留给我的?”
“一人一串!”薛筱筱顿了顿,又道:“你要是特别爱吃,都、都给你……也……行。”
看着她那万分不舍的样子,裴无咎轻笑一声,修长的手指捏了一串,“好,一人一串。”
不知是不是因为吃了冰糖葫芦,晚膳裴无咎用得很少,之后去了外院书房,直到戌时也没回来。
薛筱筱估计他宿在外院了,也没等他,自己洗漱完就睡了。
这两天她睡得很好,到了辰时就醒了。
刚刚滚了一圈伸了个懒腰,朱槿碧桃就进来了。
“王妃,听说今天王爷没去上朝。”
薛筱筱:“……?”
大雍官员休沐是十天一次,每个月的初一、十一、二十一这三天不用去点卯。
“今天不是初十吗?”自从穿过来那天裴无咎问她是什么日子她答不上来,薛筱筱特意留意过日期,把成亲的日子记得牢牢的。
两个丫鬟齐齐点头。
“先不用早膳,我去外院看看。”薛筱筱带着碧桃穿过二门,来到书房所在的凌云堂。
长安守在门口,看了一眼薛筱筱,随即垂眸敛目,“王爷正在议事,谁都不见。”
薛筱筱愣了愣:大反派这么勤勉的吗?一大早就开始忙活了?
既然裴无咎不见,薛筱筱又带着碧桃回到了内院。
走着走着,她的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停了下来。
“王妃?”碧桃疑惑地问。
薛筱筱突然转过身,脚步飞快地沿着来路而去,她越来越快,碧桃眼看着追不上她,小步跑了起来,“王妃!”
薛筱筱冲进凌云堂,站在长安面前,气息尚未喘匀,眼角泛红,“我要见他!”
长安:“……王爷说了,谁都——”
“我要见他!”薛筱筱态度坚决,声音里却带上了脆弱的哭腔。
追过来的碧桃一脸惊慌,小声劝道:“王妃,算了,咱们回吧。”
薛筱筱不为所动,脊背挺直。
长安面无表情,手按腰刀。
一缕晨风徐徐而来,拂过对峙双方的衣角。
屋内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让她进来。”
长安让开位置,薛筱筱冲了进去,径直进了东次间。
裴无咎坐在紫檀木大圈椅上,黑眸含笑,看着小姑娘眼圈通红地进来,“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吗?”
薛筱筱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在大圈椅前蹲下,握住了他的手。
被那冰冷的触感一激,在眼眶里转了半天的泪珠终于掉了下来,噼啪噼啪地落在裴无咎玉白色的外袍上,氤氲开点点水渍。
“殿下,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