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裴无咎在旁边虎视眈眈,薛筱筱吃得很是开心,亲王府典膳所里烹制出来的鸡肉自然色香味俱佳,可惜一个鸡腿实在太少了,不过几口就吃光了。
薛筱筱意犹未尽地叹了口气,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刚才扑过来的时候,似乎被绊了一下。
她看了看脚下的地面,估计是为了让安王的轮椅行动方便,地面十分平整,连地毯都没有铺设,而且除了这个大桌,所有的家具都是靠墙的,床前也没有立屏风。
地上根本没有任何会绊到她的东西。
难道是裴无咎故意使坏?这么说他的腿还有知觉还能动弹?
书中倒是提到过,大反派的腿是能治好的,只是代价太过惨重,薛筱筱当时看到的时候还想过,如果是自己,肯定会选择就这么残着算了,好歹命还在。
盯着净房的门看了看,裴无咎还没有出来,不知道能不能让刚才的丫鬟把那盘鸡再端回来?
就这么迟疑的一会儿工夫,轮椅声响起,裴无咎从净房出来了,见薛筱筱还站在大桌边盯着手指,一脸的意犹未尽,嫌弃地哼了一声。
薛筱筱小脸微红,这里跟末世可不一样,每个人看起来都干干净净的,尤其是眼前这位大反派,肌肤如玉石一般光洁毫无瑕疵,那手指修长,即便总是在握轮椅,也是整洁漂亮的。
而她刚刚抓过鸡腿的手指……
“我、我去洗洗!”薛筱筱低着头冲进了净房。
幸亏她把书看了很多遍记得所有细节,很快就能跟净房中的东西对上号。那个很大的桶肯定是浴桶,里面还有个小台阶能坐下,角落里的是恭桶,摆在半身高桌面上的盆应该是用来洗脸的,那么旁边的肯定是洗漱用品。
精致的金边小瓷碟里盛着澡豆,薛筱筱捏了一颗,放到鼻尖闻了闻,有淡淡的花香气。她细细地把手指的油渍洗净,指尖也带上了香气。
薛筱筱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了看,纤细白嫩,一点儿茧子都没有,骨节也是细细的,显然是养尊处优惯了的。
这样优渥的生活,也不知道原身为了什么而自戕,难道是不想嫁给残疾大反派?
卧房传来裴无咎的轻咳声,薛筱筱意识到自己似乎待得有些久,连忙擦干手指从净房出来。
“殿下,你是不是饿了?”薛筱筱还记得书里提到的大婚,新郎要敬酒,基本上没有时间吃东西。她倒也不是关心裴无咎,而是希望他真的饿了,这样她就能光明正大地让人送些饭菜上来。
裴无咎淡淡地睨了她一眼,对上那双热切期盼的杏眼,薄薄的唇角勾了勾,“不饿,该歇息了。”别以为他没看出来,这个小丫头根本就不是关心他,而是她自己馋了。
在家里要死要活地绝食,到了他这里反倒要吃东西了。刚才还触柱自戕呢,现在就胃口大开了?
她是想做什么?她不是不愿意嫁给他吗,肯定也不想跟他躺一张床吧?听到歇息应该会吓到。
裴无咎等着看她惊慌失措。
歇息?
薛筱筱眨眨眼睛,说实话,虽然她对于穿进书里感到很迷惑很兴奋,但头上被撞了个口子,她还真的有点晕晕乎乎的,要是能舒舒服服地睡一觉,应该会好很多,尤其是一想到床褥那柔软光滑的手感,薛筱筱真想立刻扑上去打个滚。
“好呀,那就歇息吧。”薛筱筱打了个呵欠,看了一眼那龙凤喜烛,随即想起书里提到过,这大婚的喜烛是不能熄灭的。
喜烛不能灭,倒是方便了薛筱筱,她还不会脱这繁复的衣裙,有烛光照着还能好好研究一下。
里里外外不知道多少层的嫁衣,光是最外面的霞帔就把薛筱筱难住了。她把霞帔从最下面摸到最上面,始终没找到能解开的纽扣或者系带。
裴无咎黑眸中闪过一丝嘲讽。
她果然还是不愿意嫁给他的,刚才直接用手抓着鸡腿吃想来也是故意的,就是要让他生厌罢了。他还险些被她迷惑了,好在稍一试探就知道了,她连最简单的霞帔都磨磨蹭蹭了许久不肯解下来。
裴无咎不想看她没完没了地演戏,刚想说自己不会碰她,就见小姑娘双手扯着霞帔一个用力,颈后的接线处“刺啦”一声,大红绣翟鸟缀玉珠的华丽霞帔裂成了两段。
“呃……”薛筱筱拎着蹙金绣云霞翟纹的霞帔有些傻眼,她是半天解不开有些着急,又担心裴无咎看出自己不会,这才用了些力气,但也没想到这霞帔如此不结实。
裴无咎黑眸眯了起来,手指轻轻摩挲着轮椅扶手上刻着的如意云纹,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地看着薛筱筱。
纤长的睫毛眨了眨,薛筱筱强作镇定地把扯坏的霞帔放在一边,开始研究绣着金银线缀着金玉珠光华璀璨的大红嫁衣。
摸到嫁衣领口上的玉石纽扣,薛筱筱松了口气,只要有纽扣就好,要是再扯坏,她恐怕就要引起裴无咎的怀疑了。
玉扣金纽并不像薛筱筱以为的那么容易解开,那套环是金制,跟布料上柔软的扣眼可不一样,薛筱筱努力了半天,最终还是放弃了眼睛看不到的领口纽扣,改为从前襟最下面那一颗开始解起,毕竟最下面的纽扣能直接看到。
用眼睛看着比胡乱摸索可方便多了,薛筱筱解开最下面的纽扣,又一路向上,解到领口的时候她已经掌握了方法,即使看不到也顺利地解开了。
薛筱筱长长地舒了口气,这衣服脱的,她自己都觉得时间长得不正常了。
好在终于能脱下来了,她双手揪住衣襟,向两边一拉、拉、没拉开……
薛筱筱疑惑地低头看了看,纽扣已经全解开了呀,为什么还不能脱下来呢?
她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裴无咎,见他黑眸幽深,正静静地盯着自己,不由得一阵心虚。担心将嫁衣也扯坏,她不敢再用力,小心地摸索着,想要找到诀窍所在。
衣服脱不下来,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大反派,薛筱筱渐渐有些慌了,鼻尖上冒出一层细细的汗珠。
“这嫁衣有些难脱吧?”裴无咎突然“善解人意”地开口。
薛筱筱连忙点头,“是呀是呀,好难脱的。”
“你可以叫丫鬟帮你脱的。”裴无咎“好心”地建议道。
薛筱筱眼睛一亮,她记得在书里,女主的嫁衣是被心急的男主一把扯掉的,但平时脱衣服确实可以叫丫鬟服侍。
“……”薛筱筱刚要张口喊人,猛然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丫鬟的名字,更不知道该如何跟两个丫鬟相处。“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担心被裴无咎看出破绽,她决定明天得趁着裴无咎不在的时候好好跟丫鬟套套话。
裴无咎黑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什么,盯着薛筱筱的脸色,突然笑了一声,“筱筱?”
“嗯?”薛筱筱心头一动,书中并没有提到安王妃的名字,既然裴无咎这么唤她,那应该是本来的安王妃也叫“筱筱”,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也姓薛?
裴无咎声音淡淡:“你那两个丫鬟是从小服侍你的?”
薛筱筱双手紧张地揪着衣襟,安王妃的情况在书里根本就没提到,她又怎么知道两个丫鬟是不是从小服侍的。
不过,她不知道,第一次见面的大反派也不知道呀!
想到这里,薛筱筱不紧张了,看刚才那个圆脸丫鬟偷偷给自己递鸡腿的样子,应该还算有默契,估计是认识很久了。
“是呀,是从小就在我身边服侍的。”薛筱筱镇定地答道。
裴无咎将她的表情变化都看在眼里,漫不经心地问道:“对了,你那两个丫鬟叫什么名字?”
薛筱筱心里“咯噔”一下,随即一颗心猛烈地跳动起来,她差点喘不过气来,悄悄地做了个深呼吸,勉强笑道:“不过两个小丫鬟罢了,殿下何必挂念,那个,夜深了,殿下也早点歇息吧。”
“不急。”裴无咎意味深长地挑了一下眉头,“还早,慢慢来。”
他没再开口问什么,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薛筱筱的心越跳越快,后背起了一层细汗。大红的嫁衣怎么也脱不下来,丫鬟的名字她还不知道,而裴无咎骨节分明的手指扶着额头,一副置身度外隔岸观火的样子。
不能再这样下去,要是她一直解不开这该死的嫁衣怎么办?要是裴无咎非要问丫鬟的名字怎么办?
“来人!”薛筱筱终于忍不住了,喊完之后闭上眼睛,暗暗祈祷进来的是自己的丫鬟。
裴无咎的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她的脸上,小姑娘在竭力伪装着若无其事,但那纤长的睫毛却在颤动不已,昭示着她内心的紧张不安。双眸紧闭,似乎不敢面对接下来的情形。
难道,真的是他怀疑的那样?那种匪夷所思的猜测,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卧房的门被推开,清脆的少女声响起,“王妃,有何吩咐?”
薛筱筱慢慢地睁开眼睛,眼前站着的不是陌生的安王府下人,而是刚才见过的两个可爱漂亮的女孩子。
“是你们呀!”薛筱筱眉开眼笑,两个小梨涡跃然出现在嘴角。
朱槿碧桃福了一礼,“王妃。”
“帮我把衣服脱了。”薛筱筱展开双臂,笑眯眯地说道:“对了,刚才王爷问你们的名字呢,你们自己跟王爷说说。”
说完,薛筱筱高兴地看了裴无咎一眼,裴无咎确信自己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隐隐的得意。
呵,有意思。
到底该说她是胆大还是胆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