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毁的绞杀号浮空舟天空一片澄清,连一朵云都没有。巫镜抬头看着,觉得天从未如此亲和,一点也不刺目。原来昆仑之外的天空是如此模样啊。
他懒洋洋地躺着休息时,老家伙在不远处和老四两人收拾着破烂的绞杀号,受伤惨重的老二老三躺在别处养伤。他躺的是一棵折断的大树,他眼前还有一路这样倒塌的树。
三天前的晚上,仅仅是因为运气,绞杀号才没有砸在姬山上变成一堆烂木头和碎肉。一场向东的狂风迎头撞上姬山陡峭的悬崖,无可宣泄,转而向上。风的一部分掠过山顶,偷袭了当时正摇摇欲坠的擎天石柱;另一部分却托起了坠毁的绞杀号,顶着它擦着石壁的边歪歪斜斜飞行了几十丈,终于在一处稍低的断崖冲入这片密林中。绞杀号那被巫镜耻笑、被老家伙宣布放弃的冲撞犄角居然神奇地顶住了无数树干的撞击,最终浮空舟在藤蔓的纠缠下停了下来。
不过,虽然侥幸没有变成人肉拌木屑,但绞杀号也差不多成了一堆烂木。“看样子没十来天是不可能再升空了,”巫镜想:“难道要我一路走到巴国去?不不……也许现在根本不用到巴国去了。”
他在心里仔细盘算过:那场风暴,确实是冲着九头狮鹰来的。坠落的时候速度太快,他几乎已完全失去意识,但仍然依稀记得发生了一次强烈的雷暴……如果雷暴已经将九头狮鹰消灭,自己的任务可就没有再执行下去的必要了。不过……他还没听说神兽被彻底毁灭过,要是就这么回去向巫昊报告说:夜深,雨急,一阵雷当头劈死了九头狮鹰……就算不被责骂,传出去也会成为族人的笑柄。我巫镜岂是可以受人羞辱的?
不行!就算九头狮鹰真的死了,也必须找到证据。他想起装那东西的是神器“具离”,鲧曾经用它装过偷来的能够无限生长的“息壤”,据说能装进天下,且永不会破裂。如果真是这样,那……那至少“具离”应该保留下来了。找到“具离”,任务也算完满完成,从此巫镜可就不再是默默无闻的二等侍侯观星史了……
但是,让出身高贵的巫镜完全没有料到的是,昆仑山之外的山里,竟然鲜有路径。他在坠落的第二天一早就出发了,沿着一段光秃秃的看上去像路的山石走。第三天下午,当他疲惫不堪地爬回来时,只觉得万幸,竟还能找到浮空舟,没陷入那遮天蔽日的林子里一辈子走不出来。
这下他也不敢到处乱走了,只得跟老家伙们待在一起,期盼哪天浮空舟真的能修好,才好出这深山。早听说巴国以夜雨着称,果然名不虚传,每天晚上都有雨,淋得巫镜只想咒天。但他咬牙坚持下来了。
“我要的不是你的精神能力、家世或者智慧什么的。”他想起巫昊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我要的是你无法掩饰的野心。”
巫镜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野心,说得太好了,我有的就是这个!哪怕将要面对的是混沌……想到这里,巫镜突然一顿,偷偷转头看那老家伙,好像只是这么想一下,那罪恶的东西也会从自己脑子里爬出来,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一般……还好,老家伙和老四还在敲打那堆破烂。巫镜悄无声息地溜下树,走得远远的,犹不放心,最后躲到块岩石后才坐了下来。
混沌……这……这东西真的冒出来了吗?虽然巫昊向他保证,用“具离”装着的混沌是绝对不可能泄露出来,但是——巫镜摸着风暴留在他身上的无数伤口,泄气地想:“他还曾经保证神兽九头狮鹰一定能飞到巴国都城去呢!”
这是连天都敬而远之的东西,天罚就是最好的证据,自己竟然要亲手去碰……每次想到这里,巫镜就止不住的浑身冰凉。听说混沌之冷,甚至可以将太阳的火焰冻结,冻死个小小的巫镜算什么?
不过……巫镜恼火地抓着头发……话说回来,如果他真的能够将混沌运回昆仑山,那就绝对不只不再是默默无闻而已,甚至可以一跃而成名留史册的大英雄!
巫镜把手指捏得咯咯作响。
他略一思索,伸手乱摸了一阵,呀,这才发现衣服早被撕破,随身携带的九绒纸也不知掉在哪里了。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他气得头都晕了,啥事也不想做,躺着晒太阳发呆。
忽听天上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哨,巫镜一惊,翻身爬起,举起左手,一只飞鸿娴熟地落在手上。他取下信,见信函上烙着八隅司的印,拆开一看,只有简单的两句话:“劫在附近,远避之,此事不得有只言入其耳。周国师氏部队已经出动。”
巫镜有些奇怪。与巫昊同为预备长老的巫劫,号称巫族一千七百年来最强武者,只败在过巫昊手下,但昆仑山界中,他却是最尊敬与信任巫昊的人。当年巫昊以八隅城为赌注,灭商建周,巫劫倾尽全力相助,甚至不惜得罪大长老。今日之事说起来更加为长老会嫉恨,正是需要劫这样的强势之人支持的,为什么却不能告之,甚至要特意派遣飞鸿来警告?
但不管怎样,巫昊的命令是不得不服从的。再说了——巫镜歪着脑袋想——要是巫劫来插一脚,怎还会有自己的功劳?忽觉手上发热,他忙将那信函丢到一边,看着它迅速烧成一堆灰烬。
他歪着脑袋想的时候,眼前一暗,不觉抬起头,只见一只大雕无声无息地掠过身后的岩石,在空中绕了一圈,突然急速俯冲而下,十只锋利的爪子直插下来。
“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