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边,一道妖气化成人形,森羽一身黑袍,隐在灯火下,面容妖魅而俊俏。他目含冷光,带着妖虎一族特有的冷厉。
“你是……妖界二皇子?”
森羽入大泽山拜见闲善闲竹时被宴爽拦下,阿音曾远远见过他一眼。
见森羽颔首,阿音神色警觉,护在宴爽身前,“你来天宫做什么?”
阿玖屠戮大泽山,众仙皆猜测是妖族主使,森羽趁夜悄然潜来,阿音自然敌意颇重。
“你不必惊慌,我并无恶意。”森羽瞧出阿音的敌意,沉声道:“我是为鸿奕而来。”
阿玖?阿音不为所动,神情更加冷峻,“他屠戮大泽山,仙界已经对他判下九天玄雷之刑,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就不好奇吗?鸿奕虽然霸道,但秉性纯善,他身受闲善闲竹相护之恩,怎么会做出屠戮大泽山的事?”
“满界上仙亲眼所见,难道还有假?纵然我不信,又能如何?”
“有时候亲眼所见的,未必是真相。”森羽道,“就算你不相信鸿奕,难道身为大泽山的弟子,你就不想知道大泽山被毁的真相?虽你师兄晋为上神,但三界诡谲之事远非你们所想的那般简单,大泽山的真相寻不出,就算他贵为真神之子,将来也未必会平安无事。”
一听大泽山之事另有隐情,且会牵涉到元启,阿音朝森羽看去,“你话中何意,阿玖屠戮大泽山有什么隐情?”
见阿音愿意放下成见,听他所述,森羽开口:“有件事,除了妖皇和狐族,直到现在都未被外界所知。”他顿了顿,沉沉道:“狐族族长常沁,数月前被人刺杀于妖界幽冥山。”
“怎么会,常沁族长妖力深厚……”
阿音神色愕然,数月前她和元启才在静幽山见过常沁,怎么会这么突然?再者常沁拥有上君巅峰的实力,谁能轻易杀死她?想起惨死的澜沣,阿音眉头一皱,失声道:“难道是……”
“不错,是魔族。”森羽神色冰冷,“她在幽冥山遇难,待我赶到时,已经……”森羽没有再说下去,“幽冥山里有魔族的气息,能那么轻易杀了她的也只有三界中最诡谲的魔族。”
“常沁自两百年前离开三重天后,一直留守静幽山,很少离开狐族。她为什么会突然离山,她要去哪?还有她为何会被魔族刺杀于幽冥山,所有的一切都是谜团。我回静幽山查明真相,发现狐族长老常媚也失踪了,据狐族长老所言,常沁离山之前,曾有仙界上仙入静幽山和她见面密谈。我寻找了数月都未查到入静幽山的上仙究竟是谁,直到鸿奕在大泽山的消息传来,我才猜测那日去见常沁的很有可能是闲善或者闲竹上尊。他们定是从鸿奕身上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事,才会去静幽山见常沁。”
阿音静静听着,眉头越皱越深。
“所以你才会来大泽山拜见我两位师兄?”
“是,我想知道他们究竟和常沁说过什么,又在追查什么,才会让常沁惨死、常媚失踪。只可惜,没等我见到两位上仙,大泽山就出事了。”
“就算你说的这一切属实,那阿玖呢?他屠戮大泽山、追杀宴爽和青衣是不争的事实。”
“屠戮大泽山的并不是他。”森羽缓缓开口。
阿音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鸿奕是狐族仅剩的九尾妖狐,常沁不在了,他必须回狐族继承王位。那日知道他晋神,我特意从罗刹地赶来,本来是想告诉他常沁出事,想带他回狐族。哪知迟了一步,我赶到时,他正被压在御风等人的仙网内。我见事态不对,便隐于一旁,众仙和鸿奕大战,被分了心神,没有瞧见鸿奕最后一刻击破仙网时,一团魔气从他体内而出从仙网内逃脱。我直觉事有蹊跷,便一路跟着那魔气,岂料那魔气在鸿奕体内受了仙力重创还能发现我,我和它在仙妖结界交手,还是被它逃脱了。后来我再回仙界,才知道大泽山满门被鸿奕所屠。若我猜的不错,鸿奕定是被魔气控制,他在大泽山做的一切情非得已,非他本心。”
见阿音神情震惊,森羽道:“阿音,我知道你和鸿奕交情匪浅,否则当日也不会带他回大泽山,三日后仙族会在青龙台以九天玄雷之刑惩戒于他。他重伤在身,若是再受天雷,必死无疑。狐族仅剩这一脉,还请你看在你们往日的交情上,助我救他。”
“若我没有心怀慈悲,带他回大泽山,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阿音长吸一口气,虽神色有所动,却不肯信他,“常沁妖君死于魔族之手你口说无凭,阿玖体内有魔气也是你一面之词,仙妖素有旧怨,我又怎知不是你和魔族勾结,故意残害我仙族?”
“你不信我?”森羽神色微怒。
“大泽山惨状在目,我如何信你?若真如你所说,妖皇为何不拿出证据,证明阿玖和狐族是被魔族构陷,你妖族从无戕害仙族之心?”
森羽眉头皱起,他之所以半月后才来天宫,便是赶回妖界将此事告知森鸿,但他拿不出证据,鸿奕屠戮大泽山又是事实,若妖皇出面强令仙族交出鸿奕,怕是仙妖之争即刻便会掀起。
鸿奕被禁在御风的锁仙塔里,妖族无法靠近,他只能来寻求阿音的帮助。
阿音见他神色郁郁,沉声道:“你既然能来凤栖宫,为何不去景阳宫将这些事告诉元启?大泽山之难若真另有隐情,他又怎会坐视不管?”
“这便是今夜我来凤栖宫的原因。”森羽道。
阿音眼底带了一丝不解。
“景阳宫里的那位如今不是古晋,而是元启神君。他的上神之力笼罩景阳宫,我还未靠近,就会被仙族察觉,你觉得,若是现在我贸然出现在天宫,还能有机会救出鸿奕?”
大泽山被毁后,御风等上仙猜测是妖族蓄意而为,对妖族风声鹤唳,已在仙妖结界处增援了十万仙将。怕是森羽只要一出现在天宫,就被会一众愤怒的上仙砸得粉碎。
阿音明白了森羽的来意,“你想让我去劝元启?”
“元启神君因为大泽山之难而觉醒,那说明大泽山定对他极为重要,如今他只怕欲除鸿奕而后快。我没有证据,他不会相信我,你是他的师妹,或许只有你的话,他才会听进去。”
见阿音面色迟疑,森羽神情郑重,“阿音,魔族现世,三界必有大乱。如今常沁和大泽山都已被其所害,如果我们不能早些找出幕后之人,将来的祸乱一定会更大,即便元启是真神之子,如今上古神界关闭,他也难以独善其身。就算不为鸿奕,为了元启和大泽山冤死的人,你也应该相信我。”
“不止是我两位师兄和大泽山上下,也不止是为了元启。”阿音看向森羽,“常沁妖君对我和阿晋有恩,若真是魔族暗中作乱,害她性命,我和阿晋也不会坐视不管。”
她声音微顿,眼底一派清明,“是对是错,真相如何,我会和阿晋一起查明。”
森羽颔首,“只要你能说服元启神君暂缓三日后的玄雷之刑,给我时间,我一定有办法查出真相。”
阿音看了一眼天色,“明日一早,我就去景阳宫。”
森羽的身影渐渐隐去,“我会留在凤栖宫,等你的消息。”
深夜,风灵宫,锁仙塔。
鸿奕被仙网囚在塔中,浑身是伤,仍然昏迷不醒。明明他才是那个屠戮大泽山的人,但他眉间沉郁,像是经历着极大的痛苦。
元启立在仙网前,沉默地看着他,眼底没有一丝情绪。
长阙跟在他身后,担忧地看了一眼元启,没敢出声。
“殿下,您为何会来锁仙塔?”
鸿奕毁了大泽山,按理说元启除了亲眼看着他丧生于玄雷之下外,应该不愿再见他才对。
“因为有很多事无法解释。”
元启突然开口,长阙更是疑惑,“无法解释?什么事?”
“御风和华姝认定鸿奕是在天宫杀死澜沣的那只九尾妖狐,但澜沣遇害时,鸿奕仍在大泽山。”
“御风上君不是猜测鸿奕假借晋位之名,实则悄悄出了大泽山,潜去天宫杀了澜沣上君?”
“不会,当初师兄既然会在众仙面前保下鸿奕,那说明师兄很肯定鸿奕那两日定在长生殿内迎劫,并未离山。是有人刻意杀死澜沣,然后潜回大泽山,将澜沣之死嫁祸给鸿奕,把罪责推到他身上。”
“谁会有这种能耐?”长阙面露惊讶。
“数月之前,大泽山曾有魔族出现,当初我和师兄并不知道那魔物是何来历,也不知道它是如何破开护山阵法,在顷刻间逃之夭夭,不留半点踪迹。”
“殿下如今……?”
元启望向仙网阵中昏睡的鸿奕,神色冷沉,“那魔物的魔力早已晋为上神,所以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它一直藏在鸿奕身体里。”
元启声音落定,手上一道银色神光朝昏睡的鸿奕拂去。
神光下,鸿奕颈间黑色的魔气若隐若现,露出狰狞森寒的气息。
九幽炼狱里,正在狱火中养伤的魔尊猛地睁开眼,露出一抹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