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苟延残喘的蟋蟀在哀鸣,迟到的十月的寒意在悄悄蔓延,空气中多了些许清凉,仿佛随时随地都在触摸着冷冰冰的银器。
“我们来这儿干什么?”路易斯问。他们两个把他的皮卡车停在了一处野营地的外面。一个黄色的牌子上写着:KOA。
“找人。”
“找谁?”
米莉安犹豫了。一方面,她想把路易斯打发走,免得把他牵扯进来。可另一方面,她又渴望他留在这里。她无比怀念两人在一起的往日时光,那种感觉像冷酷与疯狂的乡愁在她胸口翻腾。“还记得雷恩吗?”
这名字像打在他脸上的一记耳光,路易斯显然吃惊不小。“当然记得,我偶尔仍会想起她。”
“看来是我小看她了。”米莉安说。她仍不确定需要向他透露到什么程度,但她忽然想到,保守秘密并不是她的强项。像贪食症患者一样,她吞下一剂泻药,来了个竹筒倒豆子。她全都说了:一个与米莉安外形相似的人正在外面四处杀戮。她和一个FBI探员合作——不,是前探员——查出此人就是雷恩。她还说了受害者的资料,以及他们在马克·戴利家发现的小盒子,还有塔金斯。
路易斯一如既往听得专心致志,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米莉安能清楚看到他情绪的波动,犹如潮水来回冲刷着堤岸。终于说完后,他一下子瘫在座位里,看上去筋疲力尽。
“你觉得她在这儿?”路易斯说。
“有人在这儿刷了信用卡。不是戴利的,也不是塔金斯的,而是较早的一个受害者的,名叫哈莉·琼·雅各布斯。”现在想想,这就说得通了。那是一张女人的信用卡,而雷恩也是女人,这样引起怀疑的概率就低很多。如果她刷马克·戴利的信用卡,别人难免会起疑心。“有人刷卡在KOA野营地住一晚。”她皱了一下鼻子,“KOA什么意思?是不是跟死人有关的?”
“DOA是送达医院已死亡;KIA是战事中阵亡。”
“我记得KIA是个汽车公司啊。”
“没错,韩国的。”
“那KOA到底什么意思呢?”
“美国露营地(Kamp grounds of America)。”
“露营地(camp ground)开头不应该是C吗?”
路易斯很无语。“米莉安,我也不知道,但这不是重点。你有什么计划?为什么警察没来?”
“格罗斯基刚在电话里说他能为我们争取点时间。她订的是后面的位置,编号454。他说那是帐篷区,不通水电。”
路易斯点点头,向前倾了倾身。“我过去也经常露营。有些地方是留给有露营车的人的,有的地方有小屋,而有些地方则要搭帐篷。可不管什么样的露营点,都会有水有电,方便人们洗手或者使用电磁炉电灯之类的电器。最便宜的是为野营者提供的场地,那里只够搭个帐篷。周围不是土就是草,最接近原始的露营。”
“她就在那里。”
“她可能很危险。”
“她肯定很危险,但我们得帮她。”
“不如把这事儿交给警察?”
“不,不。你知道吗?是你和我造就了这个女孩儿。”
他笑了笑,但那并不是快乐的声音。“不,是考尔德克特家族造就了她,米莉安,不是我们。”
“我们把她救了出来,我们改变了她的人生,所以我们有责任。”
路易斯叹了口气。他摸了摸脸——手掌与胡楂摩擦的声音像一剂春药,米莉安的心底不由得荡漾起来。真没出息,可她把持不住。
仿佛斟酌再三,他终于开口说:“你说得对,我们有责任。当她需要安慰的时候,我们都离她而去了,就像超级英雄打败了坏蛋却不收拾烂摊子一样。”
她打开车门,临下车前她又觉得有必要提醒路易斯。“对,但是你要记住,我们可不是什么超级英雄。”
“我想你又说对了。”他说着也下了车。
“我们可能连英雄都算不上。”
“只是两个笨蛋。”
“只是两个笨蛋。”
两人走到车头前。头顶,红的黄的叶片之间洒下皎洁的月光。“我们进去,找到雷恩。然后怎么办?”路易斯问。
米莉安微微蹙眉。“我要说我还没想那么远,你会觉得意外吗?”
“不意外。”
“那走吧,咱们去把这孩子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