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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长大了,有属于自己的心事,这很正常。
作为母亲的司琦无从得知女儿的敌意从何而来,更不愿当场冒昧地戳穿。
她顺着苡夏的目光去探,发现对面是个看上去年纪不小的黄毛,以及环绕在他左右的两位年轻美女,明明男人花钱订了内场,可司琦的目光犀利,顿时就能感到对方“德不配位”的气场。
语言、动作尽显轻浮,不像是混迹时尚圈的,倒像是借此机会抬高自己身价的。
而他身侧的两位美女,一个貌似自愿的,经常性主动贴近他;另一个就不得而知了。
司琦承认,她审视的目光绝对算不上友善。
对于女儿情绪层面上发生的转变,她没有办法坐视不理。
……
内场。
灯光已经调试得大差不差了。
司琦步入后台的化妆间,找到了这场秀的设计师:“Chris,抱歉,我本不该在你这么忙碌的时候来打搅你。”
“司琦,只要是你的打扰,我随时都欢迎。”
“一点小事,不过可能要麻烦你。”
“我女儿夏夏,你刚刚应该也见过了,”她脸上的笑容得体,“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女儿的性情了。”
司琦没兜圈子:“言归正传,我不想占用你更多的时间,但似乎在座的人当中有人是我女儿不想要见到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
“具体的座位号,方便告诉我一下吗?”Chris也瞬间心领神会,事不宜迟,“我立马着手去办。”
“真是不好意思,我个人的原因,”她浅笑,手腕很自然地挽住了Chris,语气亲近道,“让我的设计师朋友难做人了。”
“这没有什么难做的,你是我的朋友,如果我的朋友在我的秀场都不能尽兴玩得愉快,那这场秀还有什么意思?”
“入场退票涉及的补偿费用,挂在我账上……”司琦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
“我还不至于这点小钱都没有,”Chris经由尹音和司琦认识有段历史了,她从不见司琦那样的女人有求于人,这些年人情来往反倒是她亏欠人家许多,她也借此机会表明自己的真实态度,“司琦,你回去陪夏夏吧,你们的这个假期本身就很难得。”
“这件事全权交由我来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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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位于在这个酷炫秀场的一隅的孙诚飞全然不自知。
“对面的女人还挺漂亮的。”
他完全没有自知之明,还特意地正襟危坐:“我刚刚见她也在眼巴巴地看我呢。”
这话惹得蒋欢好一阵子捏酸吃醋。
蒋欢虽在私底下和姐妹吐槽过不少有关司琦的事,但现实中她并没有真正见过司琦,她暂时并没有把对方频频观望的女人的身份和谢沉前妻联系在一起。
对面的女人漂亮是漂亮的,而且,那种极具有生命力的外表不是简单靠金钱就能堆砌出来的,她明白,却仍在不断好奇对方在脸上到底做了哪几个不为人知的项目。
中途,女人总算退场了,她松了一口气。
孙诚飞算不得什么好货色,但至少肯花钱让她高兴。
她也及时预感到了另一边姐妹状况的不对劲,连额头上的汗都连连冒出来了。
“怎么啦?”
总不至于难道来一次这种场合,就紧张成这幅样子吧。
她多多少少也觉得希芸有几分小家子气。
希芸眼角流露出很不自在的神色:“对面的人我认识……”
她们的聊天可能就到此为止了。
没有观赏兴致的孙诚飞本想去后台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认识一下这位国内的顶级大美女。
可惜,当场主办方的设计师来得更早一步,包括希芸、蒋欢在内的他们一行人都被请到了会场以外的地方。
架起的摄像机的长筒镜头生怕将他们这样的面容记录在内,纷纷避而不及。
“抱歉,你们的位置另外有安排了。”
蒋欢双手合于胸前,一副很不好欺负的架势:“你什么意思?”
“恐怕要请你们几位离开了,”Chris不苟言笑道,“至于入场券的价格,我们会高于市场价的百分之二十进行回收。”
“谁稀罕你们的这点钱?”孙诚飞在年轻的妹子面前丢了脸面,脸上青白相交,“打发叫花子吗?”
他逐渐变得眉目狰狞,好像发誓要在此地大闹一场,否则不罢休似的:“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有多令人扫兴啊?”
Chris态度坚决,分文不让:“抱歉,你们必须离开。”
这件事从司琦吩咐的那一刻起,注定毫无转圜的余地。
但孙诚飞仍然不肯作罢,直接当场无理取闹了起来,眼见外国的保安即将蜂拥而上,他立马噤若寒蝉——
畏惧这些块头大的家伙,除此以外,还有他力邀却不曾想过会在这个点见到的谢煜。
他犹如看见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谢总,你评评理,怎么我都买了票,人都已经进去了,他们怎么喊叫我出来?”
孙诚飞妄想着谢煜看在过往交情的份上,说不定能帮他一二:“这会不会就是网上说的什么ra-raci……”
“Racialism.”
谢煜语气轻蔑:“傻子,连这个单词都拼不出来。”
“这跟‘种族歧视’无关。”
虽然有些话谢煜没有在明面上直说,但孙诚飞能感受到,这几乎就等于在讲他的层次不够格,压根儿不该混入这种场合,怪不得人家驱赶他。
“既然人家喊你滚了,那你怎么还不走人?”谢煜的气性从来就是如此,不会给任何人留有面子。
“我……”这下,孙诚飞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扭头走。
蒋欢当然也不愉快,自己的男人丢了面子,害自己和闺蜜一块儿被赶出来,她怎么可能保持自己一贯的体面。
“这种地方,乌烟瘴气的,”蒋欢冷哼了一声,“反正我是不会再来的。”
她突然记起了些什么:“对了,希希,你不是在网上当博主吗,等会儿你把我们今天的遭遇全都挂到网上去,让网友看看我们的国人设计师的嘴脸。”
希芸当然不会斗胆这么做。
一旦这么做了,且不说能不能落实秀场方面的罪责,如愿让设计师遭到谩骂,指不定有人会嘲笑他们不合时宜的身份呢。
她换了一种语气,并没有继续这个“网络曝光”的话题,而是继续剖析起他们被迫离开的真实原因来——
“欢欢,我之前的话没说完,”希芸见缝插针地把自己了解的实情讲了出来,“你难道不好奇坐在我们对面最前排人的身份吗?”
“这可能……也是我们离开的缘由吧。”她说这话时面容有几分哀愁。
“大概率是因为我,”希芸叹气,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了委屈,“对方是谢总的前任太太,怕是因为看不惯我,要把我从这个秀场赶走,这才连累了你们。”
“司琦?”
今日一睹芳容的蒋欢又气又恼,原来别人不完全是她设想中的利用各种不入流的手段,单凭那张出众的脸就足以事半功倍了。
可越是如此,她越是厌恶司琦这种平步青云的人。放着谢总太太的身份不要,就今天这番举动,她敢说,别人不是看在谢沉的身份上吗?
但她隐隐约约是察觉到自己姐妹和谢总之间的一些苗头的。
不然,也不至于让那个猖狂的女人亲自动手。
“希芸,这怎么能怪你?”
蒋欢愤愤不平:“要怪,就怪那个女人自私自利,怎么,这种秀场她待得了,我们反而不配了?”
孙诚飞这下子反应了过来,两眼唰的一下子就和平常不一样了:“原来那是谢沉的太太。”
蒋欢立马补充:“都是之前的了。”
“就算人家当过谢总的太太,离了,”孙诚飞浮想联翩,但很快又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这种女人多半也看不上……”
蒋欢当即挑明:“怎么,你对谢总的前妻很感兴趣吗?”
孙诚飞到底是在巴黎频频受挫,对自己的女人也忍不住颐指气使起来:“关你屁事?”
当然,对于他来说,就是谢总得到过的,给了他,他总归也是“珍惜”的。那些邪念天生就容易滋生、蔓延,以至于对得到手的蒋欢都开始变得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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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苡夏见母亲说去洗手间片刻,良久,却没见到母亲的人影。与此同时,对面的她从恒星见过的希芸以及他们一行人突然之间全部消失不见,整个会场都听不见他们制造出的动静。
秀场正式拉开了帷幕。
巨大的极简主义的电子屏幕前,是准备就绪的时装模特。
母亲缓缓来到她的身后,她的手搭在她的肩上,她好像正是从那里源源不断地汲取力量的。
她动作利落地转回身旁的座位,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澈明快:“看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