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十三度甜

回头往粥铺走的时候,卫染渐渐有点悟过来,他好像就是故意的吧?

她尝试揣摩边凯的动机:作为一个非常关心沈砚的人,显然他不仅关心沈砚的身体,也关心沈砚的心情。所以,是为了沈砚不继续被气得胃疼,他才会煞费周章做这样的安排,希望能让沈砚消气。

解释通。

只不过卫染觉得,沈砚到底会不会领情,就比较难说了。

虽然很怀疑自己这番就是去送人头的,不过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试试了,毕竟无论怎么说,是她先弄坏了人家的东西,暂时赔不了别的,帮忙带一份午饭总还是力所能及的事情。

如果袖手旁观让沈砚挨饿,她良心会更加不安。

到了粥铺门口,卫染才想起来刚才忘了问边凯要买哪一种粥。她看了一会儿菜单,选了一份价格最贵、用料最讲究、菜名最豪华的清热降火滋补养胃粥,希望它能适应沈砚尊贵的脾胃。结账时却没用边凯给她的卡,而是刷了她自己的一卡通。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午休已经进行到中途,整个教学楼里几乎看不见人。

她一个人缓慢地上楼梯,兢兢业业地用双手捧着餐盒,确保一滴粥都不晃洒出来,保持完美的品相。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暗暗祈祷,希望沈砚等下无论怎样反应,千万千万不要把这盒粥扣到她头上就好,在学校里洗头毕竟不是很方便的……

等她从心事重重中回过神来,感觉哪里不太对劲,上下一张望,才发现自己已经稀里糊涂地多上了两层楼。

果然,今天真不是她的幸运日。

她灰溜溜地转身准备再往回走,却恰好听到上面那层楼梯平台上有人声。

是季铭时的声音。

“阿砚,不然我去找老李把座位换回来吧。”

卫染不由得站住了,此时此刻她对“座位”这个字眼难免有点敏感。

之后接话的人显然正是沈砚,他淡淡地:“又去找老李,你不怕他疑心?”

“没关系,反正他也不知道上次是你想调座位,我只要说你不同意换就行了。你的脾气他也不是不知道。”

“你上次是怎么和他说的?”

“没什么,我就是说阿凯他爸不乐意让他和女生同桌,怕早恋,老李就把座次表甩给我了。”季铭时温和笑了笑,“阿凯要是知道我又在背后坑他了,肯定得和我没完没了。”然而这心安理得的语气里,听不出半点真诚的担忧。

卫染呆立在原地,仿佛连眼睫毛都一并被冻结了。

她不由想起来,许潇潇反复跟她强调过的,班长这人真的很好,非常好……

半层楼梯之上,沈砚斜倚在平台的窗边,身后是一片湛蓝如洗的天空。

想到边凯得知真相后气急败坏的模样,一抹浅笑掠过唇边,他简单地道:“多谢了。”

“你倒是不用说谢,难得你能托我办一件事。不过你的意思是……你不想调回来?”

“不必了。”沈砚平静地道。

“你确定?”季铭时有些迟疑,“毕竟那支笔是你母亲的遗物,跟了你那么多年,我还以为你……”

沈砚眼角闪现一丝嘲弄:“以为我会吃了她?”

季铭时叹了口气:“你别说,我还真有点担心。阿砚,还有件事我刚查到……”他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没法隐瞒沈砚,“这个卫染是林乔老师前夫的侄女,她好像还一直和林老师生活在一起。”

短暂的沉默,沈砚脸上没有什么意外之色。

“你知道?”

沈砚轻哼一声:“她现在就住在我家。”

“啊?”季铭时一时惊诧。

“林老师出国前托老沈照顾她,老沈巴不得献殷勤。”沈砚冷淡地简单做了解释。

“所以你、你……”

季铭时更混乱了,原来沈砚早就知道卫染这层尴尬的身份?那他之前那算是什么意思?

他认识沈砚这么多年,从没见沈砚对哪个女孩子真正上过心,这次是唯一的例外。沈砚甚至专门找他帮忙调换座位来接近卫染,这绝对是破天荒的肯花心思了。

所以,他当时肯定,沈砚对这个新来的小姑娘是有一些兴趣的。

不过他不像边凯那么八卦,没有追根究底就替沈砚把事情办好了。直到此时,他才开始深刻怀疑,沈砚的兴趣,到底是什么类型的兴趣?

再说经过今天上午的事情……

“阿砚你知道,她应该不是故意的。”

沈砚不语,季铭时心里越发没底,他知道沈砚不能算是很小气的人,但他是那种极端的性格,对不在乎的东西一点都不在乎,对自己重视的东西就会重视到极点。

沈母早逝,他对于母亲留下的东西一向格外珍视,那支钢笔虽然不值什么钱,却从小到大陪了他很多年。何况卫染又和即将成为他继母的人扯上这层渊源,很难相信他真的可以心无芥蒂。

但是根据季铭时对卫染的观察,他又觉得卫染不像是有心机故意做出这种事。毕竟都是一个班的同学了,涉及到班集体的和睦,他这个做班长的总要多问两句。

何况,他可是在老李面前力保过沈砚不会欺负新同学,才让老李同意了他换座位的方案。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沈砚瞥了一眼他忧虑的神色,淡淡补充,“放心不会让你难做的。”

季铭时知道沈砚向来说话算数,他既然这样说,看来至少不会太过分……只是,他更加捉摸不透了。

他审视沈砚片刻,斟酌着问:“阿砚,所以你真是觉得她……有点特别?”

沈砚转身默然看向窗外,一双桃花眼在阳光的散射之下显得光色迷离。过了一会儿,他轻笑一声:“挺特别的。特别蠢。”

季铭时无语了片刻,忍了忍还是没指出,以卫染的成绩,全校好像还没有谁有资格嘲笑人家蠢。

他见沈砚没有要多说的意思,看了看时间也不早了,便道:“咱们下去吧,估计你的粥该带回来了。”

沈砚没有动:“你先走吧,我再呆一会儿。”

“你……”季铭时低头,看见沈砚指间不知何时已经夹了一支烟,另一只手则掏出打火机准备点燃,他不由皱眉:“你不是胃疼?”

沈砚面色平静:“不过是随口说说。”

季铭时还是不怎么放心,他有时也分辨不出沈砚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不过他可知道,这位倔脾气的少爷因为长期生活不规律,的确是落下了胃病。不谈学校纪律的问题,以他的身体还动不动要抽烟可不是等于自虐吗。

他还想再劝,沈砚已经“咔嗒”一声点着了打火机。

几乎与此同时,楼下不远处传来什么东西跌落的声响,有人低低地惊呼了一声,紧跟着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两人对视一眼,沈砚抢先一个箭步追了下去。

季铭时跟在他身后下楼,看见沈砚追了几步之后就蓦然刹住了步子,站在原地,面无表情。

而在沈砚脚下不远处是一个打翻的保温餐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