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孟簪回到岸上的时候,外面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北冥凌指着宋故封差点没要他的狗命。
“你还我柳姐的命!”
被迫承受且凌乱的宋故封:好像也不是我把她推下去的吧……
苗昊余光看见波澜不起的水塘,举剑朝向笑容得意的李玉垚走去。
“你对我尚且没有胜算,更何况是一对三?”李玉垚这句话说得颇为自满,苗昊只是瞥了他一眼,没有多说话。
“啧,你是觉得我说得不对吗?”被屡次藐视权威的李玉垚此刻格外有火气,看谁都不爽的他,现在只想发疯撞飞所有人。
谢赴星在李玉垚眼中尚且不过有一战之力,可苗昊,李玉垚倒真没放在眼里。
“在她落水的几分钟里。苗昊,你想的究竟是他的碎碎念念,还是她的生生死死,你说换你,你能忍吗?”
北冥凌语气哀怆幽怨的话语跟触发苗昊的隐藏技能一般,出招简直不要太快。
这般横扫千军激进的架势倒是极少在这般保守的苗昊身上看到。
北冥凌是对战过几次苗昊,可是苗昊下手太磨叽,总结来说剑法既不够狠,又不够软,两个字,便是中庸。
眼下见到苗昊开大的样子,北冥凌啧啧称奇,手舞足蹈“好耶,让你们六打二,要遭报应了吧!哇哈哈哈哈!”
不远处闷雷声由近及远。
然而,破水而出的声音引来了所有人的侧目,首当其冲开口的便是北冥凌,“原来你没死啊。”
不知为何,孟簪竟然从对方的口气之中听出了几分遗憾和惋惜。
北冥凌颇有些惆怅道,“那我不就白开大了。”
被打倒在地还在咳血的宋故封:……
孟簪:怎么说得很希望我死一样。
“宋兄,虽然不知道对方许了你什么好处,但是你现在回头是岸,我们还是彼此的好队友。”北冥凌蹲下,朝宋故封伸出手。
不料,对方神色一顿,突然面色变得格外凝重,用一种近乎谦卑的语气格外真诚道,“我的号码牌难道不是九吗?”
北冥凌:好好好,原来不是遇上傻子,是遇上瞎子了。
“你不认识数字吗?”北冥凌忍住了想揍对方的冲动,目光真挚地看向对方。
得到的是拖泥不带水的三个字,不认识。
坦诚地让北冥凌心碎。
“好好好。”
原来是既不识字也不认识数字的文盲宋故封。
不过既然打赢且收服了宋故封,北冥凌起身叉腰,就差把稳操胜券写在脸上了,“你死定啦哈哈哈哈!”北冥凌眼睛一眯就是一肚子坏水。
和北冥凌相处的几日,孟簪算是看明白了,北冥凌这人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纯纯一个乐子人。
和单纯打不过而躺平的孟簪不同,北冥凌好胜心颇强。
腹背受敌的李玉垚,喊道,“跑!”
北冥凌一张符纸迅速扔向跑得最慢的那一个人。
“对不起啦。”
眼见紫眸少年笑眯眯地把对方的号码牌掰成了两半。
李玉垚组淘汰一人。
“谢谢。”孟簪递给了咳血的宋故封一块手帕,她看得出,北冥凌是真下了狠手,直接给人打出内伤来了,要说正常比斗本不该下此狠手,宋故封没设防,这才如今还有些唇色发白。
孟簪摸了摸口袋,拿出了自己的号码牌,指着上面的数字又指了指宋故封腰间,“你看看。”
宋故封解下自己腰间的号码牌,放在一起比了比点点头,不知为何这般有些幼稚的行为,让孟簪耐下心思,朝他教授道,“这个字,念七。”
“七。”宋故封点点头,用很恳切的口吻道,“我记住了。”
抱剑站在一旁的谢赴星也弯下腰,发丝垂落,礼貌地自我介绍道,“我师姐,柳拂云。我叫谢赴星。”
宋故封点点头,有些局促不安,一旁的孟簪见此轻声安慰道,“没事,以后有机会教你习字。”
随着孟簪目光的划过,站着的两人也逐个介绍自己。
“我叫北冥凌,是苗昊的爹。”
“滚。”苗昊朝北冥凌怒目而视,却全然被北冥凌忽视,依旧笑眯眯的往下道,“对,他的名字滚。”
说着用手肘撞了撞苗昊,暗示他不要乱发脾气,北冥凌上前几步,扶起地上的宋故封,礼貌一笑,“故封兄,我们一起走?”
宋故封颔首道,“可。”
距离出秘境还有两天,可按照这样的进度,几人连秘境地图的五分之一都没探索到。
“要不分队?”苗昊象征性提出建议。
不料很快就遭到北冥凌的质疑,少年手枕在脑后,靠着树阖眼道,“你确定可以把我柳姐分配好?”
孟簪:……
“我要不……”孟簪正想开口自己躺平原地也可以的。
“师姐跟着我就好。”孟簪看向眉心朱砂、抱臂而立的少年郎,对方说这话时,语气温柔,笑眸弯弯。
孟簪扯出小手帕抹眼泪:还得是我小师弟!!!
安全感拉满。
竹林沙沙声不断,秘境中一队的几人背靠背围成了一个圈,“我感觉有些怪怪的。”
听此,其余人不由得都是心头一紧。
下一秒天罗地网落下,每个人身上都被很快地贴了一圈符纸。
视线可见范围内,银发紫眸的少年从天而降,那双紫水晶般的眸子愉悦地眯起,嘴上却是格外愧疚说着,“不好意思啦。”
纯纯一个笑面虎,觉得不好意思的话就别拿走我们的号码牌啊!号码牌一分为二,一圈的人眨眼间全部出局。
北冥凌百般聊赖的将号码牌收回自己的口袋里。
也不知道其他几个人怎么样了。
他身法好,自甘奋勇,一个人走南边。
此刻走北边的孟簪小心地提着裙角跟在谢赴星后面。
“小师弟我一定努力不拖累你。”
听见孟簪信誓旦旦的承诺,他没回头,风吹起少年干净利落的高马尾,“师姐在,我会觉得很安心。”
感动的孟簪差点没掏出二胡拉个二泉映月。
纵然小师弟很好,但是孟簪对于自己的实力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她对自己的定位就是——遇事不决就跑,跑不动就躺。
反正天大地大的,孟簪还真不信自己会夭折在这秘境。
孟簪看着小师弟紫雷裹挟着剑,不由得默默感叹道,这剑使得比孟簪拿筷子都要利落,谢赴星算是这一批弟子里实力高的了。
单枪匹马一对一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孟簪跟在小师弟后面,只做一件事便是把掉在地上的号码牌捡起来,塞进口袋里。
孟簪拖着大大的口袋,谢赴星扔一个,她接一个。
别说,还给孟簪做出成就感来了。
“师姐”
孟簪不解抬头,“怎么了?”
“我的号码牌好像掉了。”
“许是掉在了方才的莲花池里。”孟簪跟上谢赴星的脚步,“没事,我陪你一起去找找。”
“实在不行。”孟簪撸起袖子,“我给你一比一复刻一块。”
少年本来失落的心情一扫而空,他弯起眸,“师姐这都会?”
孟簪点点头,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想当年外门弟子的玉牌都是我自己……”孟簪的话戛然而止,她朝着认真听讲的小师弟眨了眨眼,遭了,这不把她混进无花宗的事情给说出来了。
“我知道的。”
见少年如此流畅的接上这样一句话,孟簪的心都有些七上八下,走到这一步了,不会要在这里被戳穿了吧。
孟簪都想到自己跪在地上忏悔自己的错行了。
“外门管事,是他克扣了你的外门玉牌对不对?”
孟簪:诶?
孟簪不止一次听过拂云吐槽起这位管事,倒是没想到这位坏得倒是人尽皆知啊。
“嗯。”秉持着少说少错,孟簪还是选择少说话为妙,跟上了小师弟的步伐。
而选择走东面的苗昊坐在树上,看着宋故封提着剑,来回跑,不禁有些头疼,“叫你不要随便吃东西了。”
宋故封方才吞了个地上的蘑菇就变成了如今这幅样子。
只靠着机械记忆活动,现在的他只会两个动作,跑和砍。
苗昊眉头一挑,有人来了。
“我看这傻子跑半天了。”
“他一定跑累了,我们现在趁机抢走他的号码牌。”
听到全程的苗昊:……
说着两个人猫着腰偷偷跑到宋故封背后。
吃了菌子的宋故封继跑和砍后学会了第三个动作,转身。
一个转身一个砍。
一旁谋划计划的人立即出了局。
留下的人和宋故封面面相觑。
几乎是立刻是选择了撒腿跑。
他跑。
他就追。
他停。
他就砍。
别说,还真被宋故封找到正确的使用指南了。
苗昊跳下树,捡起地上的号码牌,跟了上去。
毕竟这哥们只会三个动作,要是遇到个灵活点脑子聪明的,还真不一定会占上风。
与此同时的秘境之外,抗议声和哭惨声连成一片。
“我都没来得及把我的剑拔出来就被送出来了,至少给我个缓冲的时间吧。”
“对呀,我们一个团队的进了那个北冥凌的阵,你能想象到吗,他一边笑着一边捏断我的号码牌诶。呜呜呜呜,我要有心理阴影了。”
“不是,我这边那个才离谱。那哥们跟个NPC一样,我才刚到他身后,他就把我秒了,不是,也没听说过NPC反杀玩家的啊!”
一大堆的受害者们像是找到了知己开始了喋喋不休的讨论。这时人群中发出一句感叹,“他们好像是一个队的诶?”
本来热闹的讨论骤然安静了下来。
“怎么会把这几个人分到一组!!?”被质问到的人擦了擦汗,欲哭无泪道。
“……长老我们随机分的,这也是概率的问题啊。”
“而且,不是有个弱的均衡嘛。”
长老扶额,咬牙切齿道,“你难道不觉得有她在,这几个人打得更起劲吗?”
白日将尽,几人重新汇合。
看向只会四个动作,一卡一卡的宋故封,孟簪一开始还想捂嘴忍下来的,但是听着身旁北冥凌放肆不加遮掩的大笑声,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
北冥凌拍了拍宋故封的剑,对方一卡一卡地抬头,一旁的苗昊解释道,“吃了点菌子,问题不大。”
见宋故封原地优雅地转了个圈圈,孟簪问,“这是什么意思?”
已经习惯的苗昊,”哦,一般用于他打赢了对方的庆祝,眼下估计是他在表示赞同。”
秘境最后一天,跟在众人身后的孟簪擦了擦一下号码牌上掉落地上沾上的灰,扔进了身后拖着的袋子里。
“柳师姐,要帮忙嘛?”
孟簪会意,把装着号码牌的袋子递给了北冥凌,顺便掏了掏口袋,递给了北冥凌一颗糖,“谢谢。”
得了糖,美滋滋的北冥凌笑眯眯地凑到谢赴星旁边,耀武扬威道,“师姐给我的你没有吧?”
得意的样子,谢赴星只是笑笑。
“嗯,谢谢你帮我师姐扛东西。”
北冥凌:……
炫耀失败。
见到一边好不容易恢复的宋故封,北冥凌丝毫没有任何不好意思,跟个恶霸似得把口袋硬生生塞到他手里,“我吃颗糖,你帮我拎一下。”
很好的理由让宋故封拎了一路。
“喏,我这里还有颗糖。”孟簪对着辛苦且不爱说话的小宋送出了自己口袋里的最后一颗糖。
宋故封眨了眨眼,眼睛亮晶晶的。
是瞬间被哄好的小狗一枚。
孟簪觉得自己要带他们还确实有点疼。
特别是转了头,身旁人唤了句“师姐”。
“嗯?”
“为什么我没有糖?”小师弟问这话时,正巧夕阳西落,阳光在他背后坠落,孟簪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和神色。
“可你不是最讨厌吃糖?”
孟簪说得过于理所应当,全然忘记了,自己如今应当与和谢赴星不熟。
果然,孟簪扭头便对上对方晦暗的眼神,依旧是平日里那副好脾气的模样,但是却让孟簪觉得有哪里不一样,可惜她还没抓住这一瞬间的不自然,谢赴星便失笑道,“师姐连这个都知道,不愧是师姐。”
“不过倒也不是不喜欢,只是我牙口不好,所以吃得不多。”
孟簪全然没有注意到说这话时,他眼中的嘲讽和冷意。被侵犯私人领地的不喜和烦闷被谢赴星压下,他笑了笑,循循善诱,“所以——师姐是从哪里知道这件事的?”
孟簪心中默默娇羞道:……所以,这一刻还是要来了吗?还真怪不好意思的。
她紧张地攥着衣襟,决定向对方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