吨吨午睡醒来时,家里安安静静的。
他孤孤单单地在床上翻身,仰头看到了小青蛙。
小青蛙咧着嘴,好像在笑他。
吨吨抱起小青蛙:“不许笑我啊!坏青蛙宝宝!”
可是又舍不得欺负它,紧紧抱在怀中,亲了亲软软的脸。
周文安进来时,就听吨吨再跟小青蛙说话,东拉西扯。
好像间或提到“爸爸”什么的,也不知道是在说他还是说梁司寒。
父子俩下午也没提梁司寒,周文安意外地接到了乡下阿婆的电话。
阿婆是他们没有血缘关系的一个老人家,按辈分是周文安的外婆那一辈的。
在他父母双亡后,曾有一段时间照顾过他,在城郊的乡下村子里,平日里不怎么往来,逢年过节会电话联系,周文安带吨吨去过几次看望她。
吨吨就在他身边坐着吃苹果:“太婆哦?那快接啊,我要跟太婆说话哦。”
周文安开着免提接通电话,跟阿婆聊了几句。
阿婆耳朵不好,他声音拉高些,与平日里嗓音的柔和不同,清亮许多。
说上两句,周文安就把手机靠到吨吨嘴边。
吨吨乖乖地问好:“太婆好啊!”他仰着躺在地毯上,将脑袋枕在爸爸的腿上,舒舒服服地伸展小身子,仰天闭着眼接电话吃苹果,优哉游哉。
太婆笑嘻嘻地问,声音也特别大:“吨吨乖不乖啊,想不想太婆啊。”
“想哦,很想太婆哦。”吨吨张嘴就来,高高兴兴地说,“想吃太婆做的娃娃!”
周文安小声提醒他:“那叫丝娃娃。”
太婆是贵州人,家里常做丝娃娃。
丝娃娃是将各种蔬菜切成细条,再用薄薄的面皮卷起来蘸酱吃,爽口且色彩鲜亮,讨孩子喜欢。
太婆问:“吨吨,放暑假了吗?来太婆家里玩好不好?太婆想你们了,给你做丝娃娃吃啊。”
吨吨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看着爸爸:“好呀!爸爸我想去太婆家里玩!吃娃娃!”
周文安左右无事,周末去两天乡下是可以的。
他接了手机跟阿婆聊了几句,才挂断。
吨吨开始期待在乡下田野间玩耍的时光了:“我要去看小青蛙。”
周文安摇头:“我不要看哦,好可怕。”
看着玩偶还行,真的青蛙出现在面前,周文安还不得吓死。
“我就要去看!”吨吨摇着爸爸肩膀,“我们坐在大树底下乘凉啊,爸爸~爸爸~爸爸!”
太婆家的院子里有一棵大树,高高的伸出枝丫,把院子都遮住了,阳光斑驳地落在地上,他们可以坐在小椅子上乘风凉,听太婆讲故事。
周文安拿过纸巾擦了一下他嘴角的苹果沫:“好了,明天就去好不好?明天上午去,后天下午回家。”
“真的哦?!”
吨吨高兴地把苹果核丢进垃圾桶,在客厅学着小青蛙瞎蹦跶。
蹦跶了许久,才蹲在桌边,手指头戳着桌子腿,脸蛋看着地板,忽然不言不语地安静下来。
“怎么了小青蛙?”周文安看着宝贝儿子可怜巴巴地蹲在那边,知道他一定是有小心事了。
吨吨扭头看了一眼大门的方向,小嘴巴翘起来,喃喃细语问:“要不要告诉他啊?”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周文安真是有些嫉妒梁司寒了呢,才出现几天,就让自己的宝贝疙瘩这么记挂?
再一想,吨吨对梁司寒的称呼还似乎有些难以明确的困难。
一定是既期待又矛盾吧。
周文安朝他招招手:“爸爸会告诉他的,不然他临时过来会看不到我们的。”
“哦。”吨吨学着小青蛙,呱呱叫着跳到他怀里,扑进去,“爸爸,他喜欢我吗?”
周文安揉着宝贝,理所当然地说:“喜欢,当然喜欢,不然每天都来看你哦。”
“因为我可爱哦。”吨吨得意地扬起小下巴,眯着眼嘚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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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周文安拉着行李箱带着吨吨准备出门去乡下。
临走时,周文安检查要带的东西,反复跟吨吨确认他需要的东西。
吨吨有些踌躇,大眼睛时不时往卧室去看,似乎卧室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牵绊着他。
周文安蹲下来同他平时:“还有什么想带的?”
吨吨短短的手指指着门,仰头好奇宝宝地问:“把小青蛙一个人留在家里,他会不会害怕呢爸爸?”
原来是小青蛙。
周文安揉了一把他的脑袋:“那就一起带走吧,你负责抱着哦。”
“好!”吨吨顿时满意。
等抱着小青蛙、背着小包上车的时候,吨吨趴在窗边跟爸爸确认:“你告诉他了哦?”
周文安正在联系梁司寒,微信刚发出去:「梁先生,今天我带吨吨回乡下待两天,有什么事您打电话给我吧。」
梁司寒回复得极快:「为什么?」
「是特意避开我吗?吨吨不想看到我吗?」
周文安把儿子抱好:「不是,就是乡下阿婆来叫我们去玩,吨吨也想去。您别多想了,没有特意避开您。」
他顺势拍了一张吨吨抱着小青蛙的照片发给他。
吨吨瞅着手机屏幕问:“爸爸,你发给谁哦?小袁叔叔吗?”
周文安看一眼青蛙,笑着低声在儿子耳边说:“发给大青蛙啊。”
吨吨嘴巴长得圆圆的,意外地看他:“谁是大青蛙?”
“吨吨是小青蛙,谁是大青蛙呢?”周文安捏着他的小耳朵,笑起来。
“哦!”吨吨反应迅速,想到梁司寒的脸,笑得阳光明媚。
他转身靠在周文安怀里,小声说:“大青蛙不是要跟小青蛙一直呆在一起的吗?”
周文安笑眯眯地捏他耳垂:“可是小青蛙还在生大青蛙的气呢。”
“哪有!小青蛙没有生气!”吨吨皱起鼻梁,摆弄手里的玩偶,想了半天才找到合适措辞,“小青蛙就是……就是……就是比较小嘛!”
“爸爸知道了,小青蛙比较小,所以大青蛙要一直保护小青蛙,爱护小青蛙,是不是?”
吨吨如小鸡啄米般点头:“嗯!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周文安揉他的小脑袋:“大青蛙很想保护小青蛙的呀。可是小青蛙不可以一直气鼓鼓的哦。肚皮都要气大了。”
吨吨立马低眸看了眼自己软软的小肚皮:“没有,不会气大的!爸爸不可以骗人的。”
儿子的反应实在是太可爱,周文安忍俊不禁。
等吨吨瞪他一眼,他才立刻收了笑容,转头去看车窗外,还是忍不住笑了。
真是个可爱的小宝贝。
吨吨一想到两天都看不到大青蛙了,忽然开始难过起来。
早知道就昨天跟他说话啦,结果又没有说话。
好气哦。
不对,不可以生气,不然肚皮会变大,丑丑的。
吨吨憋着呼吸,嗯,忍一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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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乡的夏日,就像是一幅画,到处都是徜徉的水波,到处都是绿油油的田地。
太婆家的前面是大大的鱼塘,后面就是一条环绕村舍的小河,前院还有一棵树干粗大的槐树。
院子是水泥地,大槐树大得遮天蔽日,整个院子都是阴凉阴凉的,树荫底下是藤编的小茶几小椅子。
吨吨和爸爸抵达时,推开院子的雕花大铁门,他就往里喊:“太婆!太婆,吨吨来啦!”他飞奔进去,仰头看着大槐树,傻乎乎地转了个圈圈。
太婆从屋子里迎出来,高兴地喊:“哎哟,这么快到啦!吨吨长高啦!”
她七十多岁,瘦小个子,但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都说老小老小,老人和孩子的确是相似的。
连开怀时,表达的方式都极其一致。
太婆搂着吨吨一直摸他的西瓜头,吨吨乖乖地仰着头眯着眼睛给摸,跟一只小猫咪一样。
周文安把行李放好,跟太婆好好说了一会儿话。
他时不时看一眼吨吨,看他满院子跑,总是坐不住,又变成了野外撒欢的小狗狗。
吨吨最喜欢的是太婆家里那间南北通风的房屋。
木地板,总是擦得干干净净能反光,铺一个凉席就可以躺着打滚,开了所有的门窗放下薄帘子,可以躺在地板上翘着脚,吹夏天的凉风。
此时,吨吨一屁股坐在房屋中央,手里玩着不知道不同形状的小树叶,嚷嚷着要吃冰镇西瓜。
从城市到了乡下,好像连性情语调都变了,变成了爽朗的小少年。
周文安还在收拾行李,经过时给他一个“脑瓜崩”。
“一会儿就带你去买,不要喊。你的小青蛙要放哪里?”
吨吨把树叶归置归置,放到一边的小架子上,侧身躺在米黄的凉席上,悠游自在地随口说:“把小青蛙放在爸爸的脖子上,肚子里,脑袋上。哦~小青蛙,可爱的小青蛙~”
周文安整理好衣物,放进柜子里:“你多久没去学钢琴了?你还记得老师吗?”
吨吨用力摇头:“忘光了!我几百岁啦!不记得啦!”
小小的手指头在地上慢慢地点,他又没有忘记怎么弹钢琴,去不去上课都记得啊。
他美滋滋地想起在片场拍戏的时候,弹钢琴让大家都夸了呢。
不知道大青蛙拍戏的时候,有没有想小青蛙呢。
吨吨翻个身趴在凉席上,正看到爸爸举起手机接电话。
他竖起耳朵仔细听。
“……对,已经到了。不是很远,坐大巴转小车来的。”周文安说的很慢,瞥了眼地上趴着的儿子,低声说,“嗯,挺好的。”
会是谁打来电话呢?
吨吨蹙着小眉头,仔细想啊想。
一条薄毯子飞到头上,把吨吨给蒙住了。
是熟悉的柔软和气息,小青蛙毯子!
吨吨从里面露出小脸蛋,面容纠结,犹豫好久才问:“爸爸,谁给你打电话呢?”
周文安又把小青蛙玩偶丢过来:“大青蛙啊。”
“哦。”吨吨嘿嘿笑了,抱住玩偶和毯子打滚。
滚了好一会儿,他才问,“为什么不跟我说话话呢?”
周文安走过来,躺在儿子身边,痛快地伸了个懒腰:“下次打来让你跟他说话。”
地板好硬,他睡惯了软床,后背硌得有些受不了,但是贴着真的好舒服,凉意透过肌肤,只想安静地躺一躺。
吨吨坐起来,推他的屁股和腰:“爸爸,你躺什么呀。买西瓜啊,我们放进井里做冰镇西瓜瓜呀。”
周文安按住他的肩膀,拉着他躺下:“太婆不是让我们休息下,睡个觉么?西瓜,醒了就去买,买个又大又圆的。”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大的西瓜。
吨吨嘴角露出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又甜又红的大西瓜出现在自己面前了,立刻乖乖挨着爸爸躺好,抱着小青蛙,哼哼唧唧两下就睡着了。
在乡下玩,如同打开了吨吨的新世界大门。
光一个小院子就有无数新奇东西值得吨吨一件一件研究,出现的各色小昆虫小动物,简直让他每每都要瞪大眼睛去仔细观察。
呆了半天,就捡了不知道多少蝉壳到周文安面前炫耀。
八月中下旬还是太热了些,只有上午□□点以前和傍晚三四点往后比较合适出门。
次日起早,周文安带着吨吨出去了一趟,给太婆家里添置了一些家用品。
吨吨胸前抱着一大袋子的卫生纸,慢吞吞地跟在周文安腿边,时不时跟遇到的小朋友热情地打招呼。
根本没见过,也能哈拉两句,浑然天成的自然熟属性。
周文安第一万次怀疑这小宝贝到底是像谁。
今天日头大,吨吨还没到家就热得汗流浃背,他一边走一边咕哝:“爸爸我想喝水哦,凉凉的水。”
可是走着走着,爸爸就不动了。
吨吨想看看爸爸怎么回事,一抬头就看到太婆家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的汽车。
黑色的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