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泽仿佛能看到一堆堆金元宝朝着他忽闪着小翅膀飞来, 他眼底的笑意止都止不住,甚至想好等再过两年褚寅帝驾崩,以如今的局势大好, 几乎没任何悬念王爷是能登基的。
太子无论是否装傻,已不足为惧。
至于别的皇子根基不稳,加上褚寅帝身子骨不好, 废太子、二皇子、赵家、谢家接连出事,褚寅帝虽然不甘愿却也不得不将兵权重新交到褚厉手里。
褚厉如今大权在握,褚寅帝想要重新再拿回去已然不易。
只是等两年后王爷登基后呢?
或者用不了两年,他对外宣称身子骨不好,活不到一年,这还是在女神医医治的情况下, 不医治的话,怕是也就几个月的事。
谢明泽想到干脆假死离开京城,他当初嫁进来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甚至褚厉醒来时,他们之间所说的计划也是如此, 只是后来……
谢明泽想到这段时日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 想到要走,不知为何心底莫名涌上一股怪异的情绪,他努力压了下去。从一开始穿来就是在大婚当日, 他被系统绑定消除原身的遗愿, 后来替王爷解毒治病,这一眨眼的功夫已经过了这么久,让谢明泽如今想来,心情颇为复杂。
他甚至想不如就干脆留在这里当个军师也好,或者凭这么多年的努力, 改名换姓易容后在王爷这边求个闲散官职。
可这些很快被谢明泽否认,他盘腿坐在那里,可被朝堂束缚住是他想要过的日子吗?
谢明泽自己都没想清楚,乍然原本加注在他身上的绑定解除,他反而有种不知所措茫然的恍惚,若是就此待在王爷身边,王爷会以什么身份留下他?这些天他清楚能感觉到王爷对他的感情,对方怕是很可能不会放手。
他若是退一步,如今还好,等日后褚厉登基,难道他真的要像书中原身上辈子那样,当皇后,成为后宫之主,却瞧着皇帝因为子嗣充盈后宫,所谓帝后情比金坚却在这之外还有子嗣。
上辈子是上辈子,原身是原身,他却绝不可能跟别的女子共侍一夫。
谢明泽心底因为这个念头涌上一股子不舒服,最后所有的情绪被决定压下:既然任务已经完成,他也该离开了。
大不了先试探一下王爷的心思再说。
谢明泽原本是打算等褚厉晚上回来试探一下他这个厉王妃“病发”后要怎么处理,他要不要直接来个假死重新弄个身份,然后忽悠褚厉一番,先弄个假身份,先摆脱王妃的身份再说。
结果谢明泽接下来两个月一直没找到机会。
赵家、谢家以及诸位皇子,朝堂上麻烦事一堆,褚寅帝又病怏怏的,五脏六腑受损后不能长时间批改奏折,否则就会气息不畅,这让褚寅帝尝试几次实在撑不住后,只能咬牙放权,让褚厉暂时替他处理朝政。
等两个月后褚厉刚把朝堂上的局势稳定下来,边境越国以四皇子为首加上本就压境的数万敌兵与边陲的将士战争一触即发,消息传到京中,文武百官都是面色微变。
越国不久前刚伙同二皇子陷害太子将皇上的身体给弄垮,如今趁机兵临边境,这显然就打算趁着褚寅帝身体不好趁火打劫,想要借着这件事蛊惑边陲的将士,毕竟那些将士离京远,消息虽然传过去却也不多,一旦真的觉得朝中内乱,无法顾及他们。加上粮草紧缺,到时候……还真的可能会被越国趁机拿下防线。
褚厉这段时日一直在忙,原本想处理好朝堂的事专门休沐两日好好陪陪谢明泽,结果这个节骨眼,关外传来这消息,让他脸色不怎么好看,尤其是朝堂上文武百官炒成一片,分成两拨。
一方主战;一方主和。
主战的自然是觉得若非越国耍计谋祸害两位皇子导致皇上如今这身体不行,才让越国有可乘之机,敌军都打到家门口了,那就打,将他们越国也给打下来;主和自然是觉得如今内忧,连自己朝中的事都没处理清楚,万一到时候打起来又内乱起来,前后夹击,这岂不是把大褚放在油锅上?一个不慎,可能就真的保不住。
两方吵得不可开交,褚厉最近本就没睡好,干脆让他们吵着,他难得提前回了府里。
谢明泽正在吃晚膳,乍然听到褚厉回府的消息还挺意外。
一开始谢明泽还存了心思想探探褚厉这边的口风,后来想到褚厉本来就因为朝中的事焦头烂额,只能一推再推,加上褚厉也忙,也给他自己说服自己往后推的机会。
这么一耽搁下来,竟是过了两月。
如今敌军压境,谢明泽更是不知要不要这个节骨眼给褚厉压力。
褚厉也没用晚膳,干脆与谢明泽一起,只是用膳时,明显察觉到谢明泽不太用心,一直在发呆。他眼底带了笑意,提醒他专心吃饭,等洗漱后,难得早早躺在床榻上。
谢明泽原本老老实实躺在那里,脑海里空荡荡的,天马行空也不知在想什么,只是头顶上突然一暗,就看到褚厉不知何时翻身压在他身上,因为逆着光瞧不清楚表情,声音却是温柔带着愧疚:“这段时日宫里太忙,冷落你了,让你受委屈了。等时局稳了,我们专门出去走走,带你好好玩玩。别生我的气了?”
他单手撑在谢明泽身侧,微侧着身,眉眼低垂,另一只手忍不住动作极轻捏了捏谢明泽的脸颊。
谢明泽感觉到褚厉亲昵的态度以及动作自然的举动,心头上越发没底,他吞了吞口水,终于还是没忍住问出这两个月一直憋在心头的话:“王爷,我这病着好久了,按照当初对谢相说的应该也就是这两三个月的事,外界也知晓神医救不了我。若是我突然又病好了肯定会让褚寅帝怀疑咱们,所以……你看我是不是应该假死一下,然后换个身份了?”
褚厉明显一愣,显然没想到他一直心神不宁在想的竟然是这个,回过神忍不住笑了,侧身重新躺好,歪着头去看谢明泽。
谢明泽也想看清褚厉的表情,干脆侧过身面对着他:“王爷?你看我什么时候假死的好?到时候对外直接说我病死就行了,王爷你让厉四将我带出去就行,到时候我用易容一改面容,谁也不知道我是厉王妃。”他也能暂时摆脱厉王妃的身份,这样离褚厉距离稍微远一些,他也能想清楚自己对褚厉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感情。
如果真的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趁情根深种前,他得把自己给拉回来。
面前这人……注定是要当皇帝的。
而他与他之间,横了无法跨越的沟。
褚厉却是将他突然抱在怀里,让谢明泽就这么趴在他身上,手一下一下抚着他的后背轻轻拍着:“不必如此,平白让你受罪。你且再等三月,最迟半年,我会让你光明正大站在世人面前,万人朝拜。”
谢明泽一愣,一开始没懂,等意识到什么,撑起身体,居高临下就这么瞧着褚厉,看他面上的神色是真的,他明白褚厉的意思:“你是要……”逼宫提前登基为帝?
褚厉被他的表情逗乐,捏着他的手指,望着近在咫尺的眉眼,忍不住拉下来一下,一下又一下亲在他眼睫上,褚寅帝病重依然野心勃勃,废太子装疯卖傻还有后招,他已经等不了,取而代之,让万民臣服,而不是频频受制于人。
他不要让谢明泽躲躲藏藏,他要他光明正大与他站在一起,俯瞰这万里河山,共享这百年基业。
褚厉怕吓到他:“从知道他害死了母后,以及做过的那些事,我对他早就没有父子亲情。他当初既然狠心毒杀我,如今我不过是以其之道还治其身。”
谢明泽不知因为这个傻了眼,褚寅帝该死,可、可若是如此,他半年后岂不是当定这个皇后了?
谢明泽:“那我到时候……”
褚厉想到以后与谢明泽再也不会分开,他这些时日心底的恐慌被慢慢抚平,眼底的笑意愈发温柔,轻轻哄着他:“等我登基后,假意‘神医’重新寻到良药将你的‘病’治好。到时候我们重新举办一次婚礼,我为帝,你为后,不像当初我昏迷不醒时,而是堂堂正正举行大典,日后即使你我亡故,生同衾死同穴,我会永远陪着你,只有我们好不好?”
褚厉的声音又轻有低,他原本想过段时日再专门寻个时间好好说的,可如今越国敌军压境,朝中能用的将士却不多,更何况,赵家当年势大,掌控朝堂这么久,褚厉也难保其中还有落网之鱼。他不想将兵权重新让出去,万一被落网之鱼掌控,将会是一个危机。
所以,那就由他亲自率兵出征,同时也能借着这个由头将褚寅帝手里头剩余的兵权全部都拿回来。
等他大胜归来,整个大褚的兵权都在他手里,到时候就不是褚寅帝想不禅位就能不禅的。
谢明泽脑子里嗡嗡的,只剩下褚厉的话一遍遍重复,他心底有那么一瞬间涌上念头想答应他,甚至也被褚厉描绘的场景以及他眼底的情意与温柔蛊惑,可同时,原身上辈子成为一宫之主后的遭遇让他脑袋瞬间清醒不少。
谢明泽嗓子有些哑,最终没敢问出来:亲,咱们还要和离吗?
他敢问吗?
就如今褚厉对他的心思,他敢问出口,等待他的不知道会是什么惊天狂怒,想想都觉得小命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