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褚寅帝那边同时得到逍遥道长给他算出的消息, 一时坐在龙椅上久久回不过神。

“道长说得可是当真?老九当真是朕的骨血?”问出这句话时,褚寅帝自己其实已然信了。

当年他一怒之下将翎阳王凌迟后又没让人医治前皇后,本就是怒火之下吩咐的, 后来后悔又让人去查。

得到的也是前皇后是在怀有老九后才接触到翎阳王,才知晓翎阳王被他关押的事。

推算下来老九的确是他的骨血,只是当初那人泣血时饱含恨意就那么瞧着他, 一双美目里都是厌弃与恨意,将他这些年的痴心都踩在地上,赌咒发誓说他就不该活着,应该下地狱,说她怀的根本不是他的骨血,是翎阳王的, 是他最厌弃的人的骨血。

他恨极了,亲眼看着她诞下孩子就那么大出血而亡。

可等真的瞧见那些禀告上来的,他后悔了, 他一怒之下害死了自己这辈子最爱的女子,他只能麻木告诉自己, 她说的是真的, 老九不是他的骨血,这样一来,他才能让自己的愧疚之心少一些。

可谎话在心里头念叨的多了, 也就成了真。

如今听着逍遥道长的话, 他长叹一声。逍遥道长虽然是假的,却在坊间混迹多年,三教九流都有所接触,尤其是对人的情绪,顿时明白褚寅帝也是希望这么说的。

逍遥道长摸着胡须, 言之凿凿:“贫道虽说只是下凡历劫,可道法还存留一二,这瞧面相的本事还是有的。厉王殿下与皇上有父子缘分。”

褚寅帝松口气:“道长的话朕自然是信的,老九他是朕的骨血这事朕自然是知晓。只是当年发生了一些事,朕一念之差,倒是让他受了些罪。”

逍遥道长心下一跳,怪不得太子要让他随后又补充那一句,果然是有先见之明。逍遥道长摸了摸胡须,装作高深状:“不过还有一事贫道却又不得不告知皇上。”

“哦?是什么?”褚寅帝抬眼看去。

“厉王殿下虽说是皇家血脉,只是他命格并不好。”逍遥道长迟疑一番,还是按照太子嘱咐的,将这些道出。

他是二皇子的人,暂时听命于太子,此刻他与太子的命数息息相关,既然二皇子暂时没说别的,那他就只能按照太子的命令行事。

褚寅帝闻言眉头一皱:“命格不好?”

逍遥道长道:“是如此,厉王殿下生来会克父克母克兄克妻克子,一旦与之关系亲近,皆会受到命数反噬,导致运势不佳。所以虽说不知皇上为何怀疑厉王殿下并非皇上骨血,可虽说如今说明,可因着厉王殿下这命数,皇上还是暂时不要过多亲近的好,否则万一影响到皇上的气数可就不好。”

逍遥道长言之凿凿,却让褚寅帝变了脸色。

这话褚寅帝信了,毕竟老九一出世他生母就没了,后来他因为怀疑不是骨血的事才不亲近老九,结果安然无恙,后来太子与之相交,却频频运势不好,名声尽毁。

甚至连那谢相的长子嫁过去,如今也是缠绵榻上命不久矣,这一切都对上了。

褚寅帝神色复杂,久久未曾言语。

直到时辰太迟,让人送逍遥道长离开,心里已然有了计较,本就是他早就放弃的弃子,即使如今证明是他的血脉又如何?他有这么多皇子,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

只需要按照往常那般不理会也就克不到他。

只是到底因为这事心情不郁,等翌日一早大太监脸色惨白禀告说是那胡人女子已经流血而死时,他嫌弃摆摆手,让人随便埋了。

褚寅帝这边心事重重,自然没发现大太监听到这松口气,等离开御书房,匆匆寻到两个义子,一人给了一巴掌:“这事给杂家烂在肚子里,记得,她死了,你们将她埋了,扔在了乱葬岗,谁问起来都是如此!记得了?”

两个不小心将人没看住跑的小太监连忙颌首应诺,这事也就这么不了了之。

***

谢明泽这边继续装病,这次不敢再偷懒,虽说谢玉娇的日常不愿意看,可还是都老老实实瞧了。

这么一瞧,还真让谢明泽发现一些端倪。

这谢玉娇每隔十日都会与桓时见一面,并偷偷将自己接下来一段时间知晓的事提前告诉桓时。

这也就说得通逍遥道长为何能提前知道这么多事,这逍遥道长果真是桓时的人,而太子与桓时也有合作。

结果这个想法很快又被推翻,因为褚厉派去跟踪桓时的人,发现桓时与二皇子的人竟然有接触。

谢明泽坐在书房里,听着厉四禀告,瞠目结舌,一时脑海里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这个念头让他忍不住猛地看向一旁的褚厉。后者大概也想到,看过去时,对视一眼,等厉四离开,谢明泽忍不住先一步开口:“王爷,你是不是想到了?”

褚厉:“夫人想到什么了?”

谢明泽将话本一扔,快步走过去:“这还不明显?我就说桓时这家伙放着二皇子背后这么强大的母族不合作,怎么好端端与太子合作,感情这是打算坐收渔翁之利啊。”

太子如今因为逍遥道长这么相信桓时,逍遥道长又是太子引荐的,日后逍遥道长一旦出事,那势必会牵连到太子身上。

而逍遥道长这颗棋子之所以说出长生不老丹,这是打算要了褚寅帝的命啊,而最后等事发后,背锅的就成了太子。桓时与二皇子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就能一次让褚寅帝与太子出局。

褚寅帝出事,死于逍遥道长进贡的长生丹之手,而逍遥道长又是太子引荐的,若是爆出逍遥道长是个假冒的,这岂不是太子想要谋害皇帝?到时候太子相当皇帝是不可能的了。

储君之位悬空,谢相出事只剩下赵首辅掌权,赵首辅可是二皇子的亲舅舅,他大权在握的话到时候让二皇子继位,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他们这一招还真的是够狠啊。

太子与王爷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指不定到时候二皇子他们还会倒打一耙,说王爷也参与到谋反,最后一并拿下。

“二皇子这心还真够毒的啊,赵首辅瞧着不显山不露水,这是打着这个主意啊。到时候褚寅帝一倒下,怕是他立刻就能打着清君侧的主意将太子给废了,立刻扶持二皇子上位。”只要位置坐稳了,二皇子又是褚寅帝的血脉,虽说被贬成郡王,这可都不是事儿了。

要是有反对之声,以日后赵首辅在朝堂内外一言堂的架势,那还不都是他说了算?

褚厉面色沉沉,显然也想到了这,不过他也没打算救褚寅帝。

褚寅帝想让他死,早就没了父子情意。

更何况,他的生母也是褚寅帝所害,他没亲手弄死褚寅帝就不错了。

谢明泽摸着下巴:“不行,虽然谢相那老家伙不靠谱,但现在还不是让他死交出权力的时候。”否则,到时候赵首辅一言堂,对他们而言可不是好事。

褚厉摇头:“你若是不想救他就不救。”

“别介啊,我也没说救,给他点甜头,让他暂时能站起来不就行了?不过不除根也就是了,等事情了了,他再倒下去也就是了。只是白让他多扑腾几个月也没这么好的事,得收点利息。”谢明泽其实一开始也怀疑当初原身生母周氏的难产而死没这么简单,如今看到前皇后的下场,这难产指不定也有猫腻。

既然当年的证据没有,那就让谢相自己说出来,先让他们窝里斗,等先将孙氏尝尝被人放弃的滋味,等事后再从谢相身上收取利息。

谢明泽将自己当初的怀疑说了,褚厉听完沉默良久:“你既然怀疑,那就去做,需要我做什么?”

谢明泽摇头:“你不用做什么,只要给谢相递个信儿,就说神医找到了就行。”他就不信,面对能让他暂时恢复的诱惑比不上孙氏。

当初这对狗男女将原身的生母给弄死,这么多年了,也是该偿还的时候。

谢相躺在那里得知厉王递信儿过来的时候,还不相信,等确信这的确是厉王给的,听着心腹一字一句说神医找到的时候,他喉咙里发出咔咔声,苍白憔悴的面容上都是疯狂,不过这么短的时间,他像是老了二十岁。

因为上不了朝,眼瞧着他手上的权力就要全部交出去,而孙氏呢,刚开始还好,还来看她,这可这些时日,自从皇上点了刘家那小子为状元,她一直在准备婚事,完全没将他看在眼里。

所以信中说不能让任何人知晓时,谢相自然没意见,再次假意说是要去厉王府求医的名头,让人抬着他再次去了厉王府。

谢明泽再见到谢相时,偏头望着躺在担架上形容枯槁的老头,难以相信这还是当初意气风发威胁他冲喜的谢相,还真是报应不爽啊。

谢明泽压下眼底的快意,面无表情躺在那里,等所有人退下,只剩下谢明泽与谢相、褚厉时,才缓缓开口:“谢相,我快不行了,神医来瞧,也说回天乏术,但是想要吊着命,也是能让我多活一年。”

谢相一愣,显然没想到谢明泽一开口就露了底:“你……节哀。”

谢明泽差点没翻个白眼:他还是替自己节哀吧。

谢明泽病怏怏躺在那里,叹息一声:“王爷当初帮了神医一次,神医欠了王爷一个人情。所以神医能替他救一个人。我这身子骨怕是不行了,就算多活一年又能如何,可好不容易寻到神医,这个人情若是就这么放弃却又不甘心,所以……我就想到了谢相。”

谢相原本灰暗的瞳仁听到这猛地一亮,他躺在那里已经不能动,只有一颗头努力转向谢明泽的方向:“你、你此话当真?不愧是我的好儿子!明泽啊,你放心,父亲会记得你的好的。”

谢明泽面无表情就这么瞧着他,瞧得谢相心虚,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只听谢明泽慢慢开口:“谢相啊,你觉得这世上有这么好的事吗?我即使多活一年,那也是活着。所以,你觉得我救你,你又拿什么来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