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褚厉从厉四那里得到消息, 一直等谢明泽重新带着一个模样很普通,仍在人群里都不起眼的侍卫回来时,他与谢明泽对视一眼, 并未戳破这人并非厉四。

他这次进宫只带了两个侍卫,厉四没回来,反倒是这个侍卫取而代之, 怕这人就是他们离开这段时间救回来的。

褚厉身为厉王,又刚得了功勋,自是无人敢拦。

等厉王所乘坐的马车离开不久去而复返,守宫门的禁卫看帷幕撩起的确是厉王。

褚厉寻个由头说是有事要见太子,禁卫自是不敢拦。

如此一番折腾,藏在暗处的厉四再次被从宫里带了出来。

等褚厉回到主院, 谢明泽已经偷偷在偏房将人安顿好,当时他给女子易了容,虽说伤得不重, 这一番折腾下来,女子伤势加重又发起高热。

褚厉与厉四回来时, 谢明泽刚给她服了药。

随着房间的门打开, 谢明泽回头看到是褚厉二人松口气。

褚厉到现在还不知他们救回的是谁,让谢明泽这般冒险。

厉四途中怕消息泄露隔墙有耳也没敢多言,到了这时, 干脆将门关好, 独留夫夫二人,让夫人解释给王爷听好了。

房间的门关上,只剩谢明泽二人还有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子。

褚厉上前,只一眼就看到病榻上闭着眼的绝色女子,皱眉:“女子?”当时在宫里太过昏暗, 他为了防止外人因为他关注的目光多加注意,并没细看替代厉四的人,如今看来,竟是个女子。

谢明泽心虚,却也理直气壮:“这人身份特殊,跟你说不定有关。”

“与我有关?”褚厉倒是没生气,只是瞧着这个女子,忍不住多想,好端端的怎么会将一个女子从宫里带出来,瞧着极为眼生,从未见过。

谢明泽这一路猜测到一二,毕竟褚寅帝不会莫名其妙弄这么一个密室将人一关就是多年,这次若非他假扮成胡夫人那双紫眸引起褚寅帝的想法,他估摸着也不会想起这个胡人女子。

而女子那双灰蓝色的眸子,绝无仅有,一看就跟褚陆奉有关。

褚陆奉又是当年翎阳王的义子,加上翎阳王失踪至今下落不明,而这个本该是褚陆奉生母的女子被囚禁这么多年,怎么瞧这女子必然知晓当年翎阳王失踪的真相。

加上褚寅帝让逍遥道长瞧瞧褚厉这个九皇子是不是他的骨血,可褚厉与褚寅帝长得挺像的,按理说褚寅帝不会怀疑他的身世,除非……褚厉的生父可能是与褚寅帝长得像的人。

这个人,这世上怕只剩一个翎阳王。

而翎阳王又失踪二十多年,与褚厉的年纪刚好相仿,加上前皇后据说也是“难产”而死,联系他目前得知的,这就颇为耐人寻味。

谢明泽上前,将女子的眼皮掀开,露出里面一双灰蓝色的眸子。

只这一双眸子,就足以让褚厉明白所有。

其实这些年褚厉不是没怀疑过自己不是褚寅帝的骨血,毕竟褚寅帝对他与太子截然相反的态度,他与太子又的确是一母同胞,除去生母的情况,只剩下,他可能不是褚寅帝的孩子。

这个念头只是偶尔想起,可今晚上因为褚寅帝让逍遥道长算他身份的事得到一部分证实。

褚厉站在那里久久没开口。

谢明泽心里也不好受,上前握住他的手:“王爷你放平常心,也许只是猜测,只等这位夫人醒来就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前皇后说难产就难产,翎阳王至今生死不知,当年的一切似乎太过凑巧,加上好端端的翎阳王谋反却又失踪。

而身为翎阳王义子的褚陆奉频频替翎阳王报仇刺杀褚寅帝,褚寅帝却次次将其放走。

如今这一切在看到这个一双灰蓝色眸仁的胡人女子都得到解释,褚陆奉正如当初他们猜测一般,很可能是褚寅帝的骨血。

褚陆奉的生母也正是这个被褚寅帝囚禁多年的胡人女子。

因为女子不能对外说出,所以褚陆奉的身份成迷,后不知为何被翎阳王收为义子。

后来翎阳王被谋反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而女子却被囚禁这么多年,很可能……所谓的谋反,指不定就是一场阴谋。

***

女子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她缓缓睁开眼,身体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这些年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她想过无数次想自尽,可想到这世间自己可能是唯一能揭露当年褚寅帝恶行的人,即使知道逃出去的机会渺茫,可她依然想试一试。

可她没想到褚寅帝竟会时隔二十多年还对她起了兴致,她不得已只能使出这一招。

这些年她研究过,她没割到动脉,不会死,只会恶心到褚寅帝。

可没想到这一招竟是意外让她被救了。

当此刻睁开眼看到不再是没有窗棂的密室,而是有日光缓缓从外头照射进来时,她忍不住伸出手,想碰触一下阔别二十三年的日光。

泪珠顺着她的脸颊落下,她无声就那么哭着,她终于还是活着逃出那座牢笼了,她终于能将真相说出去,王爷没有谋反,没有谋反……都是那人狼心狗肺设计陷害。

门吱呀一声打开,她忍不住朝着那处看去,对方逆着光站在那里,看不清面容,随着对方一步步靠近,她终于看清楚对方的面容。

瞧着那张与记忆力有几分相像的面容,她既惊讶又忍不住恍惚,眼底的泪水更是止不住流了出来。

许久之后,她才忍不住哑着嗓子开口,因为长久没说话,说话很慢,几乎是一字一字往外:“救,我,的人……说是,九皇子……救我的……你是……皇后……娘娘的……次子吗?”

褚厉许久才嗯了声。

***

谢明泽一直在旁边的主卧,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挺好奇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却也怕吓到那位夫人,只能留褚厉一人去询问真相。

毕竟当年的事,他不是当事人,褚厉是有权知道的。

只是……王爷这进去是不是太久了?

谢明泽瞧着沙漏,这都一个时辰了。

终于等到隔壁房间有动静,谢明泽探出一个头,就看到褚厉站在房门口,隔着半个回廊,无声无息站在那里,双手攥着,周身隐藏在黑影里,瞧着有些吓人。

光是瞧着,谢明泽就能感觉到他周身阴郁的怒意。

谢明泽暗叫一声不好,看来当年的真相的确不太好,好在这里是主院,平常除了厉四也不会有人敢过来,他小跑过去,拽着人就拽回到自己的房里,门一关,低咳一声:“王爷要喝水吗?”

褚厉看到他面色终于缓和不少,只是抿着唇,话很少,轻轻摇头。

谢明泽将他拉到软榻上,让他坐好。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褚厉这般模样,也说不好怎么安慰,只能陪着他坐在那里。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褚厉终于将那些事消化完,才缓缓开口:“你想知道那些事吗?”

谢明泽知道那怕是皇家秘辛,也是褚厉心头的一块疤,揭开后只会鲜血淋漓:“你要是不想说,其实不说也行。”他虽然有好奇心,却也不想揭褚厉的伤疤。

褚厉摇头:“早晚也是要知晓的。”

毕竟,真相如何,他早晚要还翎阳王清白。

褚厉:“你当初猜测不错,褚陆奉的确是褚寅帝的骨血,是由那位夫人所出,只是娶了却又抛弃了,她被人千夫所指,求到刚好在那里游历的翎阳王,翎阳王觉得她可怜,将她们母子留了下来。”

只是翎阳王本想将人带回京交到自己的皇弟手中,也是那时候还未登基的褚寅帝手中。

谁知褚寅帝不仅不认,反而借着这个孩子与翎阳王长得像,陷害这是翎阳王的私生子,导致翎阳王变口莫辩。

不仅如此,在翎阳王还未说出真相之际,让人将孩子给抓了威胁翎阳王,翎阳王顾念孩子无辜前去营救,却受了伤。

等他休养好回来,发现自己情投意合的恋人却成了自己皇弟的王妃。

他想解释,却被刺客拦在路上,生死未仆,等他拼了命活下来却发现,父皇驾崩,他这个长子却并未回京,反而是皇弟登基称帝。

一切尘埃落定,他只想回京寻求一个真相,谁知却被盖上个谋反夺龙椅的头衔,至此失踪。

谢明泽听到这,想到那个被囚禁的夫人,有个不祥的预感:“二十多年前都说翎阳王谋反后失踪,不会是被褚寅帝给囚禁起来了吧?”

褚厉颌首:“是。”

谢明泽:“那现在呢?翎阳王还活着吗?”

褚厉摇头:“二十三年前,翎阳王已经死了。”而且死状凄惨。

谢明泽倒吸一口去,饶是知道,可还是忍不住感慨:“二十三年前,那岂不是王爷你的生母生你……那一年?”

褚厉不知想到什么,瞳仁沉沉:“当初母后与翎阳王两情相悦,褚寅帝为了横刀夺爱,利用翎阳王的善心,嫁祸翎阳王与胡人女子有情并诞下一子。母后万念俱灰之下就这么浑浑噩噩嫁给了褚寅帝。后诞下太子,她与褚寅帝本就没多少感情,是以当得知翎阳王谋反并不信,与褚寅帝的关系也并不怎么好,之后两三年都是相敬如宾。”

“只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当年怀我的时候,偶然得知翎阳王当年并非谋反失败叛逃失踪,而是一直都被褚寅帝算计关了起来。她想办法重新见到翎阳王,这才知晓当年真相,想放翎阳王走。”

谢明泽想到翎阳王已死,所以,怕是没逃成:“后来呢?”

褚厉深吸一口气:“后来母后放翎阳王逃走时被发现,褚寅帝当着我母后的面,将翎阳王……凌迟了。”

谢明泽睁大眼:卧槽!

褚厉咬着牙:“他为了让母后亲眼瞧着,一直不让她晕倒,就那么瞧着自己往日的恋人被削成白骨,母后那时对褚寅帝恨之入骨,这才一怒之下说我不是他的骨血,并大出血难产诞下我之后,褚寅帝……没让人给她医治,就这么看着她没了。后来经过打探消息,发现母后知晓翎阳王被囚是在怀上我之后,又觉得我可能是他的孩子,所以那时候才没杀了我。只是这根刺一起扎在他心头,这才有了后来的一切。”

谢明泽瞧着褚厉因为怒火猩红的眼,也没想到褚寅帝能这么狗,抢了人家的恋人,还陷害人家谋反,把自己的私生子栽到人家头上算了,最后还将人凌迟了。

到死翎阳王都背负着谋反的名头,受万人唾骂。

甚至自己的发妻难产还不给治,生生将人就这么死了,还虐待人家辛苦生下的孩子,这可真是禽兽,比畜生还不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