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哐当”一声巨响, 姜明凡破门而入。直挺挺的冲到钟离遂面前:“你看热搜了吗?”

钟离遂头也没抬,将手中的文件批复完,放在桌案另一边, 才慢条斯理的问道:“怎么了?”

“你正在追求的小男朋友跟别的女明星搞出绯闻了。”姜明凡把手机怼到钟离遂面前:“都上热搜榜第一了。”

钟离遂眼眸微凝,看着怼到面前的手机屏幕。里面是一张像素很低的照片,看上去应该是用手机偷拍的。人员比较多,但密度比较窄的公共空间里,顾沉和一个看不太清样貌的女人面对面站着,因为偷拍的角度问题,两人都是侧对着镜头。钟离遂找到地脚线的位置目测了一下, 两人之间的距离至少得有一米远。

“应该是误会。”钟离遂冷静分析道:“人员比较密集的公共场合,社交距离还能保证在一米以上,顾沉对对方的态度应该是很有保留的。”

“你还有心情分析社交距离?”姜明凡都快无语了:“现在的问题是这个吗?你赶紧给顾沉打个电话问明白呀?他跟那个女明星到底是什么关系?怎么就忽然上热搜了?就算是空穴来风,你也得把那个洞找出来吧?”

钟离遂沉吟片刻, 摇了摇头:“没有必要,我相信顾沉。”

说完, 钟离遂拿起另一份文件。

姜明凡看着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的发小,一巴掌拍在文件上:“你怂什么呀?你相信他就应该给他打这个电话, 把事情问清楚。”

钟离遂皱了皱眉:“我说了,没有必要。”

“究竟是没有必要,还是你不敢?”姜明凡深吸了一口气:“我问你,你跟顾沉告白以后,他回应你了吗?”

钟离遂抽出姜明凡巴掌下的文件, 翻开:“我说过, 不会逼迫他立刻回应我。”

“那你就这么傻乎乎的等着?”姜明凡抓了抓头发:“你至少得问明白他是不是喜欢男人吧?”

钟离遂看着气急败坏的发小。叹了一口气,说道:“没什么好问的。”

“我说过,我喜欢顾沉。但这只是我自己的事情。我确实被他吸引。可我不会强迫顾沉也喜欢我。更不会逼迫他立刻表态。”

“你要明白, 他喜不喜欢男人,跟他喜不喜欢我之间并没有必然联系。就算他也喜欢男人,如果那个男人不是我,你觉得这个问题还有意义吗?”

姜明凡说不过钟离遂:“我不管你那些歪道理。我只知道你喜欢的男人现在跟别的女人传绯闻了。你是不是连质问一声的勇气和立场都没有?还要坐在办公室里自己找借口开解自己?”

钟离遂皱了皱眉:“至少,顾沉并没有排斥我对他的喜欢。我们经常在一起约饭,每天都会聊微信。”

“有什么用?”姜明凡说道:“顾沉是不排斥你喜欢他,也愿意跟你一起吃饭,偶尔还能微信聊两句。但是,他却连陪你看完一整场电影的耐心都没有。”

钟离遂不说话了。

姜明凡继续说道:“顾沉本来就比你小。十八九岁的男孩子,正好是荷尔蒙旺盛的时候。他那么优秀,身边又不缺小姑娘追。他没明确拒绝你,兴许只是觉得没必要。或者没被男人追过,觉得很新鲜。闲着没事钓着你玩玩而已。说不准还会跟别人炫耀一下,天遂资本的老板正在追他。你呢?”

“你是想跟他过一辈子的。眼巴巴的捧着一颗心递到他面前,等着他收起来。我就怕你等太久,心都晾凉了还没个结果——”

姜明凡话还没说完,钟离遂的电话忽然响了。

钟离遂拿起电话一看:“是顾沉打过来的。”

姜明凡挑了挑眉,钟离遂已经接通电话。

“我跟那个文萱没有关系。”顾沉解释道:“我在电视台录制节目,恰好碰到她。她应该是去参加五一那个文艺汇演的。算上这一回,我们总共见过两面而已。”

顿了顿,顾沉又补充道:“上次见面是在微电影大赛的颁奖典礼上。我跟教授去后台找林兰娟老师要签名。碰巧遇到她。她的助理以为我是去找她要签名的,表现的有些无理。她出来打圆场。我怕她尴尬,象征性的要了签名跟合影。除此之外,再无交集。我甚至连她的粉丝都算不上。”

顾沉问道:“我解释清楚了吗?或许,你还有别的疑问?”

钟离遂下意识勾了勾嘴角:“没有疑问。我看到那张偷拍的照片,目测你们的社交距离应该在一米以上。”

“慧眼如炬。”顾沉淡淡的称赞了一句:“不过我今天确实很走桃花。录制节目的时候,还被隔壁校友告白了一下。虽然对方应该是战术性的想要跟我互动。”

钟离遂忍不住问道:“怎么?”

顾沉就把录制节目的那段小插曲说给钟离遂听:“我估计今天晚上,会有参加节目录制的观众发帖子说这件事。所以提前跟你报备一下。”

钟离遂笑了笑:“其实也不只是今天。从我认识你那天起,你身边就从来不缺爱慕者。”

“证明钟离先生你的眼光确实很好。”顾沉笑道:“看上绩优股了。”

钟离遂说道:“那为了庆祝我眼光这么好,今天晚上请你吃饭?”

“可以。”顾沉说道:“你来电视台接我。吃完饭,正好去你公司加班。”

“好。”钟离遂看了一眼时间:“晚上想吃什么?”

“吃火锅吧。”顾沉说道:“想吃麻辣牛油火锅了。”

钟离遂笑着说道:“正好我们公司附近就有一家很不错的火锅店。他们家的冰糖雪梨银耳汤也很好喝。还有自制的南瓜山药粥,你肯定喜欢。”

顾沉光是听着钟离遂的描述,都觉得胃口大开:“晚上见。”

“晚上见。”钟离遂挂断电话。

姜明凡全程围观。见状摇摇头,忍不住吐槽道:“就知道请客吃饭,顾沉说什么是什么。你是真的不会谈恋爱吧?”

钟离遂有些迟疑的看向姜明凡。

姜明凡指点道:“你是不是自从那回告白以后,就没再提过这件事了?”

钟离遂点点头:“我说过,我不想逼迫——”

“这是你不想逼迫的问题吗?”姜明凡觉得好笑,自己这发小从小到大精明过了头,怎么就在这件事情上不停犯蠢:“你追人,你还让人家好好考虑。人家也没拒绝你。天天跟你约饭聊微信的,结果你就告白一回没下文了。你是想怎么样,让顾沉主动跟你说他答应你的告白了?”

钟离遂愣愣的看着姜明凡。

姜明凡简直要被发小蠢哭了:“我算是明白了,我还真是冤枉了顾沉。他要是真的对你不感兴趣,或者单纯想钓着你,根本不会这么及时的主动打电话过来跟你解释。”

“顾沉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你就不能加把劲儿?你弄点有新意的东西,玩玩浪漫。怪不得你追他这么久一点进展都没有。我要是顾沉,我也早就腻了。”

钟离遂问道:“要有什么新意?”

姜明凡说道:“他不喜欢看电影,觉得看电影浪费时间,你可以约他爬山,约他游泳,约他泡温泉。对,就是包温泉。”

姜明凡一拍巴掌,激动的说道:“你想想啊!两个大男人,尤其是你们这种处于暧昧期的大男人,一起去泡泡温泉,坦诚相见一下。到时候温泉水滑,热气一蒸,气氛顿时就来了。”

钟离遂下意识皱眉:“一起泡温泉?会不会太——”

“太什么呀!”姜明凡截过话头:“你别想太多。你就想想,你跟顾沉你们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工作狂。平常天天加班学习,坐在电脑前是不是经常腰酸背痛的?那一起去泡个温泉,放松一下,再做个全身按摩,也没什么呀!”

“我们公司团建不也经常泡温泉嘛!”姜明凡说到这里,灵光一闪:“你要是实在不好意思,要不咱们这个月公司团建就泡温泉吧。所有员工自带家属,你把顾沉带上。”

姜明凡琢磨着,到时候不但可以促进钟离遂跟顾沉的感情。也算变相的帮钟离遂宣布一下身份。

钟离遂有点心动。

姜明凡说道:“别犹豫了。就这么说定了。你今天晚上跟顾沉一起吃饭的时候,就把这事儿跟他说了。剩下的订酒店还有其他所有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马上就是五一长假了,咱们找个地方好好放松一下。”

姜明凡是真的看不过去钟离遂的马拉松式追人长跑。关键是钟离遂跑了这么久,一点进展都没有,天天原地打转可还行。

老驴拉磨都没这么白费劲的。

姜明凡摩拳擦掌,觉得自己身负重任。钟离遂能不能顺利脱单,就要看他的了。

钟离遂犹豫了一下:“万一,顾沉不愿意怎么办?”

“公司团建而已。”姜明凡说道:“你可以不要把话说的那么清楚。按照你自己的说法,如果摊牌了就是逼他做出选择。那你就不要摊牌。顾沉本来就对我们天遂资本有恩,浩洋科技那个项目,他一句话帮咱们省了几亿M金的项目预算。前段时间给你的策划方案,投资部的人也做完尽职调查了,都是非常优质的项目。这么优秀的投资人才,我们天遂资本拉拢一下也很正常吧?”

钟离遂若有所思。

姜明凡苦口婆心的说道:“你之前不是很想让顾沉来天遂资本嘛。这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让顾沉跟咱们天遂资本的员工都熟悉一下,大家神交这么久,一定特别合得来。没准处着处着,他就成为我们天遂资本的高级合伙人了呢!”

钟离遂忽然笑道:“那不就成了办公室恋情了?”

姜明凡戛然而止,愣愣的说道:“也是哦。违反公司规定了。”

钟离遂看着姜明凡。俩人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一会儿,姜明凡反应过来:“顾沉已经有自己的摆摊网了。他今后的职业规划一定是自主创业。我相信以顾沉的能力,他一定会把摆摊网经营的很好。所以你就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吧。与其想着办公室恋情,不如想想该怎么拉拢顾沉,将来也好让天遂资本成为顾沉首选的融资对象!”

钟离遂笑了笑:“你说的也有道理。”

“什么叫也有道理,是非常有道理。”姜明凡说的口干舌燥,拿起钟离遂桌上的龙井一饮而尽:“我不跟你说了。你抓紧时间把顾沉约出来,我去跟行政部门商量一下,五一团建到底选在哪儿!”

钟离遂说道:“告诉行政部,这次团建带家属,可以把想带的家人朋友都带上。公司全部报销。这半年大家辛苦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完成了今年一年的KPI,是该好好放松一下。”

姜明凡冲着钟离遂比了比大拇指:“不愧是大老板,出手就是大方。”

钟离遂看着风风火火离开办公室的发小,笑着摇了摇头。

A省电视台,得知顾沉过来录制一下节目就跟女艺人上了热搜,《谈话》的制片人和导演匆匆赶过来。向顾沉道歉。因为热搜上的那张照片,还有一段所谓“业内爆料”的叙述,很明显就是从他们电视台泄露出去的。

不过让制片人和导演感到意外的是,顾沉和文萱居然认识。顾沉竟然还是文萱的粉丝,跟文萱要过签名合照。

这郎才女貌的,也怪不得一上热搜就引起了爆炸性的讨论。

制片人跟顾沉解释道:“……偷传照片还有偷偷爆料的人我们已经找到了,会做开除处理。”

顾沉没有理会制片人和导演的道歉,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文萱的单人化妆间,敲了敲门。

“吱嘎”一声,化妆间的门应声而开,文萱的小助理一脸心虚的看着顾沉:“你,你想干什么?”

顾沉的视线越过小助理,定定的看着坐在化妆台前,神情忐忑不安的文萱。笑了笑:“文小姐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抱歉。”文萱欲言又止,起身将顾沉请了进来。《谈话》的导演和制片人也跟在顾沉后面走进化妆间。

文萱让小助理关好门后,歉然说道:“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你好,你就是顾沉吧?我是文萱的经纪人杨云苏。”杨云苏是在看到热搜以后,第一时间从另一位艺人的片场赶过来的:“您放心,这件事情我们一定会追究到底。会给您一个交代。但是在此之前,我们也希望您能理解,你作为一名普通人,不想跟艺人捆绑上热搜。我们家文萱作为一个上升期的女艺人,也不想跟一个比她年纪小了至少七八岁的男孩子传绯闻。”

顾沉挑了下眉:“所以呢?”

杨云苏微微一愣。

顾沉笑道:“抱怨的话不用再说,我现在问的是解决办法。”

杨云苏没想到顾沉会是这个态度:“我说过,这件事我们一定会追究到底——”

“怎么追究?什么交代?”顾沉看了一眼时间:“大家都很忙。没必要浪费彼此的时间。我需要知道,热搜是谁买的?热搜上的营销号都是谁家的?你们公司多久能把热搜压下来?文萱小姐什么时候发声澄清绯闻?会不会对我的个人形象有不好的影响?”

“我希望你们清楚一件事,不管这个热搜是你们所谓的对家买来陷害你们的,还是你们自己搞出来的,无辜受牵连的那个人是我。所以我对这件事有追究的权利,以及能力。”

杨云苏和文萱面面相觑。

顾沉说道:“搞清楚这一点。现在,把你们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别再浪费我的时间。”

被顾沉的气场震慑到,杨云苏迟疑了一下,还是缓缓开口:“文萱最近在跟业内其他几名女艺人争一个电影资源。这个电影资源是可以到国际上拿奖的,对文萱的转型很重要。那部电影的导演也很钟意文萱,不过资方却更看好另一名女艺人。我们现在怀疑,出手搞我们的就是对方团队。”

所有人都知道,对于上升期的女艺人来说,绯闻的打击有多大。文萱是古偶小花出身,她的底气就是自身流量还有粉丝的支持。有人想要打压文萱,削弱文萱的竞争力,自然会从绯闻入手。

至于对方为什么会找顾沉下手,杨云苏就不知道了。可能是恰巧偷拍到了那张照片,也可能因为别的原因。

顾沉又问道:“热搜上的营销号都是谁家的?”

杨云苏报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水军公司。顾沉没听过,直接打电话给赵新航:“……你在4A公司上班,知不知道这个公司是谁家的?”

“我就猜你会打电话问我。我还真就帮你打听了!”电话另一端,赵新航笑眯眯说道:“你猜怎么着,那个挡箭牌的法人代表我就不说了,反正你也不认识。你只需要知道背后出资的是曹严就行了。”

顾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曹严是谁:“他竟然去当水军了?”

赵新航说道:“不仅如此。你猜曹严开公司的钱,是谁给的?”

顾沉知道曹严的亲戚是大周集团的大股东。闻言,立刻反应过来:“大周集团?”

赵新航说道:“曹严开公司的本钱是他舅舅出的。至于这里面有没有大周集团的手笔,我可不敢说。不过大周集团上一次在危机公关的过程中吃了很大的亏,想要搞个水军公司引导一下网上舆论,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知道大周集团又在重新准备港股上市了吗?”

顾沉挑了挑眉:“他们还有那个本钱?”

“拉到投资了呗。”赵新航说道:“浩洋生物科技,听说过吗?”

顾沉轻笑。当然听说过,可太耳熟了。

赵新航说道:“买热搜的是梁希媛的工作室。她的团队正在跟文萱争夺一个高奢代言。想通过绯闻打击文萱的形象。你应该是无妄之灾。”

顾沉一愣:“不是电影资源吗?”

“你听谁说的?”赵新航皱了皱眉:“虽然有跟文萱竞争电影的几家团队浑水摸鱼,但是出钱买热搜的是梁希媛的工作室。我的消息,不会有错。”

“明白了。”

顾沉挂断电话,看向杨云苏和文萱:“梁希媛认识吗?”

杨云苏和文萱点点头。

顾沉说道:“梁希媛的工作室买的热搜,几家一起下的营销通稿。”

杨云苏和文萱还没反应过来,顾沉继续说道:“我不管你们之后怎么应对,现在,我需要你发一个微博。”

文萱愣愣的问道:“怎么发?”

顾沉看向《谈话》的导演和制片人:“我希望贵节目组也能帮忙配合一下。”

导演和制片人立刻说道:“当然没问题。这本来就是我们电视台的失误,如果能够解决问题,我们配合一下也是应该的。”

顾沉的想法很简单。既然热搜已经买上去了,那就不要浪费。让文萱站出来给香山罐头,《思维导图》还有摆摊网打一下宣传。再让《谈话》节目组回应一下,找水军带一下风向,网友自然而然的就会觉得这是一种故弄玄虚的宣传手段,不会往绯闻上想。

“我签名的那套CPA辅导书还有吗?”顾沉问制片人。

制片人犹豫了一下:“给观众的都发下去了。不过我自己留了一套。”

毕竟是顾沉第一次签名纪念。制片人觉得以顾沉的能力和城府,迟早有一天会功成名就。到时候这套辅导书的纪念意义可就大了。

“给文萱。”顾沉说着,看向文萱:“我希望你发个微博,晒一下参考书,我这还有几张罐头照片,传给你,你也晒一下。话不用多说。就跟网友解释一下你现在正在电视台录制五一文艺汇演。碰巧遇到我。我记得你是电影学院毕业的吧。帮忙打个广告,就说受到我的邀请,用学号给自己注册了一个摆摊网的账号。”

文萱有些懵。甚至不明白顾沉让她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杨云苏却立刻反应过来,拍手笑道:“我怎么没想到?就这么办。我记得我们文萱之前也参加过微电影大赛的颁奖典礼,还给二月二集市做过宣传。那也算是为开发老城区这个民生项目做了贡献吧。一会儿发微博的时候,可以把当时的照片也发上去,感慨一下。”

“这么有意义的事情,又碰到顾沉同学来参加节目,聊一聊再帮忙宣传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谈话》的制片人接口说道:“等文萱发了微博以后,我们节目组也会转发文萱的微博。”

这样看在外人眼中,就是文萱应节目组的要求帮忙做宣传。把顾沉也摘出去了。

而且顾沉负责的几个民生和国企项目在网上的口碑都特别好。文萱帮忙宣传,无形中也是给自己的形象做了一次正面宣传。

一举数得,简直就是危机公关的经典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