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意看过《龙马天空》的拍摄表, 在这场电影里，郁宴一共有70场戏。
原计划是28天拍完，留了5天的备用时间。
那天听白时景说郁宴一天拍十场戏, 颜意一直以为是先拍了简单的戏份，要知道大场景的戏份，别说一天十场, 十天一场也是有的。
怎么可能这么快拍完, 难道真的一天好几场？
颜意小心翼翼地问：“舒伯特导演给你删戏了？”
“你觉得按照他对我的喜欢的程度，可能吗？”
颜意：“……”
郁宴撇了撇嘴, “训练没有花时间, 我自身比他们训练的目标还要好，动作也不用武术指导教，我比他还精通。”
颜意：“……”
郁宴：“我大概也就给舒伯特省了两三千万吧。”
颜意：“……”
郁宴：“他想高薪让我留下做指导，我缺那点高薪吗？”
颜意：“……”
郁宴：“高薪，有回你身边重要吗？”
颜意忙捂住他的嘴。
这里是导播厅, 好多人正在打量郁宴呢，尤其是导演。
郁宴安静被颜意捂住嘴，好像忽然卸了一身力气和疲倦，闭了闭眼。
手虚虚地捂着, 上下贴着鼻子和下巴, 温度缠绵交融。
颜意觉得有点不对，忙收回手。
导演过了一会儿，才过来, 狐狸一样地问：“郁宴刚从国外回来？”
颜意笑着说：“对，他刚拍完《龙马天空》, 打扰大家了。”
“不打扰不打扰！”导演忙说：“那个, 郁宴, 有档期的话，可以来参加下一季的《百态演员》啊。”
颜意：“……”
真是老狐狸。
眼看着郁宴靠《指尖雪》跻身流量，又出演了国际大制作电影，知道他明年必然不一般，想提前截胡。
谢宿暂时还在他手里，颜意只好说：“如果有档期，就来。”
导演这才笑眯眯地离开了。
谢宿已经演完了，接下来是其他演员的试镜，颜意不用再盯着，便带郁宴去谢宿的化妆室休息。
苏平平和宁萧已经在化妆室了。
苏平平一见到他，就亲切地停不下嘴。
“颜哥，为了给你惊喜，可是苦了我了，连接机的人都没有！”
“我们打车过来的，你不知道刚才我打电话给宁萧，宁萧一看到我身边的四个行李箱就要跑。”
郁宴：“闭嘴，要你有什么用。”
颜意：“……”
苏平平委委屈屈地闭了一会儿嘴，但也只有一会儿。
“你不知道郁哥可拼了，一天拍十场戏，还外加指导老外骑马和打架，我们只用了两周就拍完了。”
“拍完后一下都没休息，当天中午就坐飞机回来了，在飞机上熬了一整夜。”
颜意：“行了，去车里睡会吧，我一会儿叫纪晓晓来接你。”
苏平平：“唉！”
宁萧跟着他一起走了。
颜意问郁宴：“你要睡会儿吗？”
郁宴：“你要看看我的腹肌吗？”
颜意：“？”
确实，刚才谢宿那段舞漏了一截腹肌，他看到了，可是，有这个必要吗？
颜意一阵无奈，嘴上还是说：“看。”
见郁宴这么快回来，又听了苏平平的话，他怎么可能不感动。
他不能过去，郁宴嘴上说着不满，实则在日夜劳顿地早早回来。
他的辛苦，不用苏平平说，颜意也知道。
嘴上不说，心里不可能不感动和心疼，颜意想让他早点休息。
看就看吧。
郁宴：“不给看了。”
颜意：“……”
说着不给看的人，拉着颜意的手放在腹部。
他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外套和一件灰色衬衫，薄薄的衬衫挡不住体温，也遮不住清晰的肌肉线条。
颜意的手缩了一下，又被紧紧按了下去。
郁宴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我来这个世界就是为你，在你身边才安心。”
话落，呼吸慢慢变得清浅舒缓。
颜意有点鼻酸。
郁宴以前从来没有说过，他是为他来这个世界的，大概是怕给他压力和负担，直到他们在一起后，他十几天不曾好好休息地赶回他身边，才在睡前说上这么一句。
这一睡就睡了两个小时，谢宿录完节目回来他才醒。
或者说是，谢宿刚到门口，他就睁开了眼。
两人都很疲惫，颜意直接开车带他们回家。
回到家颜意才反应过来，“不是说好和白时景一起回来的吗？他人呢？”
郁宴：“……忘了。”
颜意：“……”
他忙给白时景发消息说郁宴提前回来了，并说他想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
白时景没怎么在意，他，大概还是想在那边待一段时间，找灵感或是想事情。
当天晚上，郁宴爬到颜意的床上，抱着他睡了个昏天暗地。
第二天早上，谢宿又去剧组了。
郁宴提前一周完成了工作，他辛苦省下的这点时间，颜意并不打算再给他塞工作，并陪他睡了一个懒觉。
倒时差并不好受，但郁宴因为疲惫，晚上睡得很好，醒来后又恢复成了精神奕奕的样子。
只是，过于精神了。
被他搂在怀里的颜意，感觉得清清楚楚。
不是第一次了，颜意依然浑身滚烫。
这是家里，目前只有他们两个人。
颜意没有像上次一样躲避，而是说：“我帮你吧。”
刚醒来尤其低哑的声音响在耳边，“怎么帮？”
颜意耳朵连同后颈一阵酥麻，他尽力使声音平静，“用手。”
郁宴身体一僵，搂紧了颜意。
搂得特别紧，紧得颜意觉得要被他勒进身体里。
被子里的一方小天地，悸动，燥热而又粘腻。
从房间里出来时，已经是上午十一点。
颜意揉了揉差点废掉的手，耳边的红晕还没消退。
他绷着脸坐在沙发上点外卖。
神清气爽的某人从楼上下来，“要做饭了吗？我来帮你。”
颜意伸出自己发红的掌心，“你一个人做？”
郁宴喉结滚了滚，坐到他身边，顺手把他的手捂在掌心，“点外卖吧。”
“那你倒是松手啊。”
郁宴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才松开手，“我来点。”
点的全是颜意爱吃的。
这个被精心养大的皇帝并不挑食，颜意爱吃的，基本上他都爱吃。
两人悠闲地吃了一顿午餐。
下午颜意在家办公的时候，郁宴就拿着一本书靠着颜意看，颜意休息时，扭头看到了那本书。
《股票入门》。
颜意：“……”
算了。
他继续工作。
这种悠闲的日子没能过几天，郁宴第三天早上正常开始出去练剑时，被激动的大爷们围观了。
“郁宴，你回来了！”
“好久没见你练剑了，这剑势还是这么凌厉！”
“回来了是不是就可以拍电影了？！”
郁宴：“……”
他收了剑，“不是。”
他可以说不是，颜意不行。
当天中午，宗明晨就头疼地跟他打电话，“我爸说郁宴回来了，一上午给我打了十几个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开机。”
颜意：“……”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几位老爷子这么迫切，直到下午宗导来北樾父亲这边吃饭，顺带来颜意这边商量，颜意才知道这几位老爷子的武侠梦。
颜意觉得这几位老爷子，有一点执拗，有一点可爱，又很浪漫。
宗导直说：“这部电影我不求赚多少钱有多出名，只希望拍出一部他们喜欢又满意的武侠电影，了却他们余生所愿。”
他叹了口气，“老头子都七十多岁了，也就剩这点愿望了。”
颜意说：“好。”
“我们一定支持。”
宗导又说：“当然你也不用担心，一定不缺钱，不是还有雷总吗？他父亲可不比我家老爷子淡定。”
颜意：“……”
“也不会不赚钱，几个老爷子眼光刁得狠，以前我给他们推的演员他们没一个看上的，剧本他们能提出几百条建议，改上上百次，成品绝绝不会差。”
“电影筹备得什么样了？”颜意问。
很多时候，一场电影的筹备比拍摄期还要长，就像《龙马天空》筹备了三年，拍摄期大概是半年。
如果是要从头筹备，他得另给郁宴接一个电影或综艺。
宗明晨又叹了一口气，这口气里有无尽的无奈，表达出了他这些年的备受摧残，“这些年一直在他们的催促下筹备，只要主要演员齐了立即能开机。”
颜意愣了一下，当时宗导发给他几个剧本让他看，他以为剧本都没确定，不会筹备得怎么样的。
看他的表情又有些想笑，宗导一定没少被这件事折磨吧。
颜意咳了一声，“那好，郁宴可以随时进组，另外，武术指导和动作设计他也可以。”
宗导诧异地看了一直没说话的郁宴一眼。
对于颜意就这么把他卖了，并多给他加了一份工作这件事，这几天身心愉悦的郁宴，并不觉得有什么，他“嗯”了一声。
“《龙马天空》动作指导给我设计的那些动作，最终一个没用，全换成我的了。”
宗明晨愣了一下，开心地说了好几个“好”。
“剧本你们看了吗？”宗导又问。
颜意说：“这几个剧本都非常好。”
并且有些相似。
这也能理解宗明晨说的筹备很久了。
“那就选《东湖》吧，一开始我就是按照它筹备的。”
“好。”
就这么商定了。
不知道是被逼的，还是积压很久迫不及待要做完这件事，宗明晨第二天就在微博上说要开始《东湖》选角，并成立了《东湖》官方微博。
网上议论纷纷，各家团队摩拳擦掌。
只是很奇怪，选角没有男主角。
没有男主角也不要紧啊，宗导的电影，男二男三男四都很香啊！
因为有内部关系，最先得到消息的是冠月。
雷橦在经纪人群里说了这个消息，让经纪人看看有没有档期合适的演员推过来。
他这么一说，经纪人们就知道他们公司有渠道了。
【刘佳：怎么没有男主角？男主角定下了吗？】
【李梦远：颜意，谢宿和郁宴有档期吗？多好的机会，快去试一下。】
【王洋：没有男主角的话，郁宴去试试可以，颜意肯定不会让谢宿去吧，谢宿能演男二？】
【刘佳：宗导唉，宗导的电影男二有什么不可以！】
【颜意：谢宿没有档期，就不去了。】
【王洋：那郁宴呢。】
颜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只是短暂的没出声，王洋就在群里先说了。
【王洋：既然这样，那我让邱慕辰去试镜男二吧。】
颜意笑了笑，没再说话。
王洋的小心思他能看不出来吗。
他先那么问，好像先让颜意选择一样，但他不给颜意回答的时间就要推邱慕辰去。
颜意没回答，以后再推郁宴去，好像就是言而无信，抢人角色一样。
说到底，是对上郁宴没有信心，想用这些小手段罢了。
他不说话，群里继续热火朝天地讨论。
这个说他家小花有时间，那个说他家大花试女一。
一周之后，第一次试镜开始，郁宴也被宗导叫过去了，颜意自然跟着去。
他猜宗导那边既然已经搭好台子，可能要试一下郁宴。
正如他所料，在其他人还没来时，宗导给了郁宴一把剑，“来一段？”
郁宴刚接过剑，四个老爷子立即就出现了。
郁宴：“……”
颜意：“……”
紧随着他们，还有几个工作人员，颜意猜应该是武术指导和编剧之类的。
郁宴绷着嘴角，持剑上场。
他闭了闭眼，睁开眼时，腕抖剑斜，那把普普通通的剑在他手中看着锋利无比，紧绷欲裂，剑势如虹。
所有人紧紧盯着他，一开始被他的气势镇住，接着又被他的细节触动。
《东湖》中，男主角是东厂厂督养大的，性格阴柔狠厉，这种阴和狠都被他融到剑里了。
都是会看的人，一眼看出郁宴是真的很懂武，并且经常练，不是花架子但又赏心悦目，同时让人紧张心颤，最最适合演武侠电影不过。
四个老爷子带头鼓掌。
“我还担心这个角色不适合，毕竟郁宴平时练的剑大开大合十分大气，没想到这么好！”
“对，太好了！”
宗导满脸笑意，其他几个工作人员盯着郁宴如同宝藏。
相比之下，他们都很含蓄，四个老爷子已经激动地把郁宴围起来了。
深秋近冬，天气寒凉，即便是不怕冷的郁宴也穿了一件宽松的黑色毛衣。
他试的这一段，有不少大动作，但他身上丝毫不显凌乱，干净清爽，气息平稳，只是脖子上一条细细的白金项链因一个空翻滑了出来，落在黑色的毛衣外。
那是一条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项链，见过珍奇异宝的三个老爷子只顾着兴奋表达喜爱，根本没在意。
只有一个例外。
老人猝然看到那条项链，愣了一下，正要更仔细地看时，那条项链已经被主人小心轻柔地放到了毛衣之下。
“对不对，老雷？”
雷明：“啊？对。”
他根本没听清问得是什么，说完又紧紧盯着郁宴那张脸。
郁宴说：“谢谢。”
简单两个字之后，长腿找准空隙一迈，躲开几人，走向他的经纪人。
几个老人还在兴奋地说着。
宗父发现了老雷的不对劲，推了他一把，“怎么了老雷？你不满意吗？”
“满意……满意……”雷明一直盯着郁宴的背影，呢喃了几个“满意”之后，眼睛忽亮，惊喜大声道：“太满意了！我可太满意了！”
“你满意就好啊，我也满意。”
郁宴走到颜意和宗明晨身边时，宗导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下把合同带回去签了，越快越好。”
郁宴是冠月的艺人，冠月是雷橦的，雷橦是这部剧的主要投资人之一，合同必然不会有问题，现场签都没问题。
颜意替他应下了。
本以为到这里就没他们什么事了，没想到宗导对郁宴说：“跟我一起去看看其他演员。”
颜意惊了一下，是有男女主和导演、编剧们一起看演员，可都是经验丰富，在圈内地位很高的演员，郁宴怎么看都还是个新人。
颜意说：“宗导，这不合适吧？要是遇到前辈……”
“没事，今天都是年轻演员。”宗明晨不在意地说。
“可是……”
“颜意，你来了？”
颜意话还没说完，就王洋打断了。
“你不是说郁宴不来试镜吗？”王洋当着宗明晨的面如是说。
颜意被这一肚子坏水的人气笑了，真的是见缝插针地使坏。
“谁说郁宴不试镜的！”
颜意还没开口，没想到抢先替他们说话的是他们老板的父亲大人，雷明。
王洋更是没想到，他忙叫了一声“老爷”。
颜意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雷明绷着脸说：“郁宴试戏了，试的可认真可好了！”
“对，试戏了，没有走后门。”宗父跟着说。
颜意：“……”
他笑了笑，这群老爷子真的很喜欢很维护郁宴。
王洋一脸懵逼，又不敢质疑他们，只好憋屈又郁闷地说：“是是是。”
宗明晨按按额角，对几位老爷子说：“我们要试镜了，你们先回吧，啊？”
宗父：“我们的电影，我们当然也要看试镜选角。”
“行行行！走吧！”宗明晨无奈地说。
临走时，不忘叫着郁宴。
郁宴收回落在邱慕辰身上的眼神，对颜意点了点头，跟着走了。
王洋推了一把邱慕辰，邱慕辰临走前也看了颜意一眼。
“你说，郁宴和邱慕辰两个谁能拿到男二？”王洋问颜意。
颜意不回答。
王洋继续问：“那你想让谁拿？”
颜意：“那还是邱慕辰吧。”
王洋笑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看了颜意一眼，“那你还挺念旧情啊，不知道郁宴听了你这话会不会伤心。”
颜意：“……”
另一边，雷明走到郁宴身边，一边走，一边小心地打量着他的神色，问：“郁宴，刚才看到了你的项链，还挺好看的，我能再看看吗？”
闻言，郁宴脸色不是很好，“不能。”
雷明听他这么说，也没生气，问：“那是你很重要的东西吗？”
“嗯。”郁宴说：“很重要，丢了我也不能弄丢它。”
郁宴说完，好一会儿没听到他再说话，不由侧头看了他一眼。
老人还在看着他，眼睛很亮很亮，里面不仅有光，还有水。
郁宴皱了皱眉，径自加快脚步朝前走。
几人进了试镜的大房间，宗明晨和郁宴走在最前面，后面是四位老爷子，邱慕辰走在最后。
当他要进去时，被工作人员拦下了，“请在外面等候试镜。”
“他都进了，我为什么不能进？”邱慕辰指着郁宴皱眉说。
郁宴听到后，回头对他笑了一下。
邱慕辰形容不出来那笑，像是警告，又像是嘲讽。
“他先报名的？他是第一个试镜的吧。”邱慕辰心里一怵，自己退开一步，去外面等了。
工作人员见状没说什么，所以邱慕辰一直以为郁宴是第一个试镜的，直到等了半个小时，工作人员叫他进去，看到了端坐在导演身边的郁宴。
郁宴又冲他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