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意做好了一桌饭, 叫客厅里的两人来吃。
郁宴和谢宿坐在桌前,还是融不入他们兴奋的氛围中。
就是那种非常纳闷,非常玄幻的感觉, 纳闷到他们无心进食。
黎摇早就不见在ktv时哭泣的模样。
那场哭泣像是把他身体里所有悲伤、愤懑和脏污都哭掉了, 他重新变回了干净愉快的少年。
他把碗筷分给每个人,端起一杯白开水。
“小颜哥哥, 郁宴哥哥, 谢宿哥哥, 谢谢你们。”
他不再那么拘束,宛若新生的少年, 睁着一双干净的眼睛, 身上有股沉下的坚定, 恍惚之间, 单薄的少年, 有了厚度。
“谢谢你们, 不嫌弃我, 在我最落魄最不堪的时候,一直陪我帮我。”
“我是个孤儿,从小在一个不正常的环境里马虎长大, 是你们让我感觉到家的温暖。”
“尤其小颜哥哥,我不知道别人的亲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如果让我回答这个问题,那感觉就是小颜哥哥。”
“我前段时间过得不好,从今以后, 我一定好好活,努力发光发亮。”
说完,他不好意思地说:“现在还不能喝酒, 就喝水了。”
郁宴:“没想帮你,只想让你别拖后腿,你记得你的任务吗?”
黎摇笑笑,“我知道,4000万粉丝,郁宴哥哥,你说过好多次了。”
“如果你三年内吸不到4000万粉丝,你的小颜哥哥就会失去生命。”郁宴对这件事不厌其烦。
黎摇愣了一下。
谢宿说:“会有的,摇摇加油,我们都帮你。”
“我一定努力,我什么综艺能上,什么角色都演,什么歌都唱。”
“别吓他了。”颜意把黎摇拉下,再一次认真地问:“摇摇,你愿意做我的艺人吗?”
黎摇严肃点头,“愿意,小颜哥哥我愿意做你的艺人,你去哪里我去哪里,我只做你的艺人。”
颜意笑着拉着黎摇的食指,按在他手机的home键上。
黎摇屏住呼吸,像是进行什么神秘仪式,小脸虔诚。
手机亮了一下。
超时空男团app里的时间线上,脚踩“现在”的火柴小人有了具体形象。
“摇摇,我们绑在一起了。”
从此,他的男团就有三个成员了。
未来15年,过去1500年和现在,千年时空,他捡回来三个宝贝,三个家人。
自此内心温满,不惧孤独。
郁宴冷哼了一声。
颜意敲了一下筷子,“吃饭吃饭!”
“吃完饭,我们一起加油!”
饭桌上的气氛温馨愉悦,四人吃得都很开心。
吃完饭,是黎摇洗碗。
厨房贴着一张值日表,除颜意外,三个人的名字排了一个月,哪天在家里吃饭,谁洗碗就打一个勾,轮到谁洗清清楚楚。
客厅里,颜意开始质问郁宴,“你今天都做了什么?”
郁宴向后靠进松软的沙发,长长的右腿搁在在左腿上,他四肢修长,双人座的沙发他一坐,几乎容不下其他人。
“我把丁学桐赶走了,还打了他。”
他倒是毫不隐瞒,这么说着时候,舌尖舔了下腮,像是短暂获得满足,发泄本能的兽类。
颜意总有种,他憋了很久,再不发泄就要爆炸,而丁学桐正好撞上来的感觉。
即便如此,颜意还是说:“不能随便打人。”
“不是你说的吗?欺负摇摇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不放过。”颜意说得坚定,“但是不能用过激的手段,你要记住你现在没有特权,这样随性要是出了问题怎么办?”
本对打人嗤之以鼻的郁宴,听他说完,神情看起来有几分愉悦,他把一个u盘放在桌子上,“武康给我的。”
谢宿眉毛一挑,接到旁边笔记本电脑里。
只看到第一个画面,颜意和谢宿就是一愣。
这个东西可不能乱给,要是武康爸爸知道后,不知道会不会打断他的腿。
就,真,败家傻儿子。
可是看着看着,三人神情越来越复杂。
颜意起身,让黎摇早点上去休息。
黎摇还没好利落,很听话地跟几人说了晚安后,上去睡觉了。
见他上楼,三人继续向下看,看得脸色铁青。
郁宴:“你那天就对林导说他们剧组恶心,是因为知道这些事了吗?”
颜意:“我只看到一点。”
他能看到的只是和黎摇相关的画面,即便如此,也想爆炸,才会对林导说那样的话。
而事实上,是他不够冷静,林导是一位好导演,只是剧组的里有很多恶心的蛆虫。
颜意神情冰冷,“一个都不要放过。”
谢宿:“好。”
郁宴嘴角勾起愉悦又兴奋的弧度,“从那一个开始呢?”
第三天,郁宴如约把谢宿带来老地方见那几个人。
只不过,这次不只是他们,林导和编剧,还有坐在轮椅上,一身伤的丁学桐,都一起来了,让副导演和制片人措手不及。
这个副导,名刘步德,剧组的副导不止一个,他主要负责和导演一起选角,是选角导演。
剧组中,副导演和导演一字之差,地位却根本没有可比性,副导好几个,都听导演调度,何况林导本就是名导,在圈内地位斐然。
刘步德知道林导是真的很想让谢宿和郁宴出演,见过好几次他叹惜。
他本来想,谈好谢宿和郁宴再去邀功,没想到林导竟然来了。
“林导,您怎么来了?”刘步德笑着说:“我看您这几天挺愁的,本来想跟谢宿和郁宴谈好后,再给您一个惊喜的。”
林导没理会他,他坐下之后闷声喝了一口酒。
他是喜欢谢宿,在谢宿还没那么火时,看了谢宿的电影就很喜欢他。
后来见他在《百态演员》上的表现,更是生出一种非他不可的感觉,他筹备两年的《指尖雪》一定要让谢宿来演。
当颜意跟谢宿松口后,他不知道有多开心,所以颜意想塞人他都同意了。
当然后来证实,颜意塞的人是给他们锦上添花。
在圈子里这么多年,他一眼看出郁宴会火,在他还没那么火的时候进他们组,简直是如虎添翼。
他简直太开心了,半夜跟编剧一起优化剧本,满是兴奋的期待。
谁曾想,一直很好的颜意,忽然反悔,甚至骂他的剧组恶心。
他兢兢业业拍了20年的戏,每一部戏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怎么能忍受这样的辱骂,更是气不过这种出尔反尔的行为。
他强硬地向冠月要了违约金,并跟冠月领导层的骂了颜意一顿。
只是,他还是难受。
他最喜欢的一个剧本,却再找不到让他那样喜欢的演员了。
上次颜意去餐厅找他时,他表面冷漠,心里其实一直暗戳戳期待颜意说让他们继续演,那他也不会介意之前的事。
可颜意这人竟然给他推荐邱慕辰!
他真是要气死了。
前天,颜意再次联系他。
颜意跟他道歉,并说他之所以那样说是有原因的,他们愿意重新演,为表决心,谢宿还成了投资人之一,他投资了不可能不好好演。
林导接受,但心里一直有怀疑和疙瘩,直到看了颜意发给他的视频。
他的剧组,选角的副导,管钱的制片人,别有用心的投资人,背着他用权钱色的龌龊给他织了一张网,渗透了他的剧组,渐渐收紧,把他裹成一个被迫休眠的茧。
他不敢想象,如果他一直这样被蒙在鼓里,他的剧组会变成什么样。
他喝了酒后,又点燃了一根烟,“不用了。”
“啊?”刘步德不理解,“什么不用了?”
“不用你管了。”林导只吸了一口烟就按灭,烟火熄灭,他胸中的怒火却彻底燃烧了起来,他拿起烟灰缸狠狠砸向刘步德,“你他娘的滚出老子的剧组!”
一声惨叫之后,ktv包间雅雀无声。
剧组其他人茫然地看着这一切。
捂着头的刘步德更是震惊。
林导大喘着气瞪着刘步德。
只有颜意他们神情淡定。
莫名被叫来的丁学桐惊讶的同时,心里又有种报复的快感。
前天,就是刘步德把他踹倒,让他跟个小丑一样被人围观取乐,只是两天,这个人就变成他自己了。
显然,刘步德也没想到,只不过两天,他就成了这样的角色。
他压下心中的怒气,露出一个小心的笑,“林导,别生气,我哪里做错了,您说我改。”
要是他真被林导赶出剧组,在这个封闭的圈子里,就很难混下去了。
他怎么都不能走,这一走,他的事业就完了一半了。
“呵,你哪里做错了?”林导自嘲地笑了一声,怒火又开始翻涌,他闭了闭眼,一点都想再跟他多说,“快他妈滚!”
刘步德看看他,又看看投资人、制片人和编剧。
几人都移开视线。
在这样的大导面前,制片人和编剧是不敢说什么,而投资人是心虚。
刘步德举目四望,和前天丁学桐一样,没人为他说一句话。
人心的冷漠让他又冷又慌又气。
最终,他的视线落到颜意和黎摇那里。
他意识到问题只能出在这里,谢宿和颜意来了,林导也来了,他就要被赶走了。
和那天的丁学桐一样,他走到黎摇面前,挤出一个卑微的笑,“摇摇,我以前是不是哪里做错了?你说我以后一定改。”
黎摇不愿看他这张脸,反而是越过他看向丁学桐。
丁学桐在那双清澈眼眸的注视下,别开头。
而刘步德什么都明白了。
他心上一寒,恨恨地看向丁学桐,眼里满是仇恨。
那时候是丁学桐跟他们说,这件事很稳妥,谁都不会知道的!
他万万没想到,是丁学桐这个平日里装孙子的人坑了他,他恨不昨天没踹死这个人。
如果他被赶走了,他绝对不会原谅丁学桐!
他想跟黎摇解释,但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伸着手要去抓黎摇,被郁宴一脚踹倒了。
也是和丁学桐一样的。
他那天为了自己利益,这样对待丁学桐的时候,一定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经历相同的事。
林导一眼不想再看到他,“快滚!你安静滚,不要闹得圈内人都知道你被我赶走了。”
他丢不起这个人。
听到这句话,刘步德以为导演这是给他后路,要把这件事压下来,忙不迭地起身离开了,“我走我走,是我失职,我、我这就走!”
离开前,他不忘对要黎摇他们道歉,能看出他松了一口气,有一点窃喜。
颜意心里冷笑一声,他不知道等着他的将会是什么。
刘步德狼狈离开后,包间里还是很安静。
林导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颜意和黎摇面前,深深鞠了一躬。
这一弯腰停了很久。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弯着腰,无言地表达歉意。
他今年46岁,兢兢业业拍了20年的戏,可以说是个戏痴,可不能因为他对戏的痴,不管俗事,就间接给人伤害。
视频里没有他们,可他不是榆木脑袋,颜意那么生气,一定是那个人渣对他们中的人做了什么。
制片人、编剧、投资人等震惊地看着年近五十的导演弯腰。
郁宴阴沉渗人的眼眸看过去时,制片人和投资人心里阵阵发寒。
他们忙移开视线,这一移,移到坐在轮椅上,被打得惨不忍睹的丁学桐身上,不禁打了个寒战。
丁学桐神情复杂,他缩进一个无人关注度的角落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当天,他们重新签了合同,包括谢宿、郁宴、黎摇,以及茫然的丁学桐。
几人一确定,剧组开机时间就定下了。
而刘步德回家后,发现一切都变了。
妻子哭喊着打骂他后,甩下离婚协议,带着孩子走了,他本就是靠着妻子起来的,这下更是慌得不行。
他的亲人朋友们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什么模范丈夫,呵。”
“行啊老刘,嘿嘿。”
“我亲叔都是衣冠禽兽,奶奶你还逼我相亲,你不怕我找他那样的人?”
刘步德这才意识到,他不仅事业岌岌可危,连生活都毁了。
他心里还怀着希望,暂时不敢对颜意他们怎么样,把这一切都归咎到丁学桐身上,开始疯狂报复他。
做过几年的选角导演,他到底有些人脉,足够把丁学桐在这个圈子里逼得无路可走。
狗急了会跳墙,丁学桐对他也不是没有反扑。丁学桐觉得,如果不是他好色爱玩,他现在可能完全是另一种状态。
两人狗咬狗,各自把对方整得不成型,这都是颜意说给黎摇听的后话。
其实黎摇已经不怎么在乎他们怎么样了。
他正全身心投入新生活,合上了过往那张碎裂的日记。
《指尖雪》编剧在他的角色上重新着墨,给他一个戏份少却十分出彩的角色。
他马上要和谢宿、郁宴一起进组。
正式进组之前,他还要录制一期《疯狂乐队》。
录制前一天,颜意带他去公司做入职谈话,并顺带把打着小算盘的王洋气成了河豚。
晚上回来时,郁宴站在客厅对他招招手。
客厅里摆满了各种乐器。
明天就要录制了,郁宴和谢宿两个人实在是抓心。
黎摇立即就走过去,坐在郁宴指乐器中间的椅子上。
颜意端了一碗葡萄,坐在一边笑眯眯地看。
谢宿递给黎摇一把吉他。
坐在中心的黎摇接过来,摸了摸,“先调下音。”
非常地熟练。
谢宿挑挑眉,又递过一把贝斯。
郁宴头也不抬:“这个刚才试过了。”
黎摇噗噗噗地笑了。
颜意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这个门外汉很想知道,都说贝斯手惨,有这个原因吗?
“这是贝斯,陛下。”颜意笑着说。
郁宴那张脸上的冷漠裂了一瞬。
黎摇笑眯眯地接过贝斯,爱惜地摸了摸,能看出来他一定很喜欢它。
拿着贝斯的黎摇,仿佛换了个人,身上有一股不同平日里的气势。
轮指、sp、拨片,那双手被赋予了神奇的魔法,独特的旋律,低沉的质感,撩动的不是四根琴弦。
郁宴和谢宿顿了一下,重新打量这个少年。
颜意说:“影音室里还有电子琴和架子鼓。”
这些乐器都是他准备的。
两人不信邪地把家里的乐器都移过来。
架子鼓,黎摇会。
键盘手,他可以。
甚至小提琴他都会。
给他什么乐器,黎摇都乖乖地接过去,游刃有余地演奏。
把家里的乐器都是试完,他抬头看向两人。
郁宴和谢宿看他的眼光不一样了。
这简直就是一个反向乐器哆啦a梦,不是什么乐器他都有,而是给他什么乐器他都能接,都会。
颜意看得一本满足,“更惊喜的还在后面。”
谢宿:“到底怎么回事?摇摇才20岁吧?”
原来这个看着又软又呆的人,是个小天才?
颜意笑着说:“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疯狂乐队》名为乐队,但邀请的并不是乐队,而是独立的个人,包括歌手、吉他手、贝斯手、键盘手、鼓手等,甚至还有拉二胡的选手。
节目一开始,是这些来自不同领域、不同乐队的人,互相组队,淘汰落选的人,组好乐队,接下来才是乐队对抗。
颜意和黎摇进去后,受到所有人的疑惑注视。
颜意觉得好几个老大哥头上冒出了问号。
因为他俩实在是格格不入。
尤其是录制快要开始,颜意要走时,黎摇粘人的模样,跌破了大家的眼镜。
“噗哈哈哈哈小朋友你没断奶是吧?”
“这可不是偶像选秀节目,怎么什么人都能来吗?”
“等会可别哭哦。”
玩乐队的人,大多如此直接且不羁。
在一片嘲笑声中,坐在中心位的,一个三十多岁的人,眯了眯眼,“为什么,我觉得这个小朋友有点眼熟?”
周围的人对他明显很尊敬,“可能是个小演员或者什么爱豆?”
那人听了依然盯着黎摇看。
嘉宾进场,其中一个歌坛泰斗,远远看了一眼那个与众不同的小家伙,脚步停了一下,紧紧盯着他,目露疑惑。
像送孩子幼儿园入学,郁宴和谢宿都来了。
他们看着狼群里那个小白兔,再度陷入怀疑。
“他真的行吗?”谢宿不忍再看。
颜意笑了笑:“等着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