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意接到公司给邱慕辰换经纪人的通知时，正在医院。
医院刺鼻的消毒水，让宿醉的他不只恶心，还头疼不已。
他忍着想吐的**，仔细看完通知，头更疼更晕，连带着眼眶都酸疼了起来。
手机上显示时间是上午十一点。
他昨晚喝断片了。
只记得夜里两点，他还在陪《高歌》剧组的导演、投资人们喝酒。
男一号谈了很久，双方都已谈拢，不知道为什么迟迟不签合同。
这个行业抢角色太常见，不签合同永远不安心，颜意跑了好几次组，终于在昨天半夜说定两天后签合同。
然后，他就接到公司给邱慕辰换经纪人的通知。
不是商量，是通知。
他确实不算是什么需要公司高层商量的知名经纪人，从经纪助理到执行经纪人，再到主经纪人，没有资源的他兢兢业业走了三年。
手上最拿得出手的艺人就是邱慕辰。
邱慕辰一开始也不是什么大明星，一个十八线，没背景没资源的小透明，直到去年演了一个让全国人民心疼的男二，又演了一部爆红网剧的男主角，才刚跻身于当红小生行列。
这一路他们互相取暖，走得艰难。
多少个凌晨收工的夜路上，他们看着开走的大明星房车，互相搀扶着疲惫的身体，踏着星光畅想以后红了的光景。
终于红了，得到的却是换经纪人的通知。
颜意用力按按太阳穴，看到输液瓶即将空瓶，自己拔下针头。
下床时，正好小护士进来。
“哎哎哎？怎么拔了？还有一瓶！”
颜意不顾她的阻止向外走，“抱歉，我有紧急工作。”
“你高烧，还胃穿孔！”
见颜意去意已决，刚毕业的热情小护士跺跺脚，冲他喊：“为了你的胃，以后不要再喝酒了！”
向前走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也不知道听到没，瘦削的背影闯入绵绵雨幕之中。
出租车上播放着邱慕辰的采访，司机说着他家女儿多喜欢这个明星，注意到后面的人正脸色苍白地发呆后，讪讪闭了嘴。
难道是邱慕辰的黑粉？
目的地是冠月娱乐，这可是娱乐圈有名的大公司，难道是对家？
因为有个追星的女儿，司机对娱乐圈有一层浅薄和模糊的了解。
趁红灯时，他从后视镜里看后面的人。
惨白的脸色，浅色的唇，显得脸有些寡淡，但仔细看，会发现那眉眼生得极好，如一副浅淡但韵味悠长的水墨画。
笑起来一定很好看，司机想，这是可以做明星的颜值了。
司机正纠结要不要继续搭话时，冠月大厦到了。
上午十二点，这里没有午休的迹象，正是忙的时候。
见到颜意，步履匆匆的人停下脚步，神色各异地看向他。
这些年，颜意什么的目光和脸色没见过，他不在意地直奔电梯，去16楼。
当注意到电梯里灼热的视线，以及小声的议论，颜意才察觉出或许事情没那么简单。
如果只是被抢了手下的艺人，这种事在圈内不罕见，在娱乐公司工作，每天伴着八卦的人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中途上来两个公司的练习生，更证实了颜意的猜测。
公司对练习生的培训有专门的礼仪课，平日里这些还未出道的练习生，见人都会礼貌问好，而此时两个练习生上电梯后，似是害怕似是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站在离他尽可能远的地方。
颜意皱皱眉，到16楼后没有停留，直接走出电梯。
“他是去找王总监的吧。”
“他怎么还好意思来？”
“经纪人果然不要脸才能成功。”
颜意顿了顿，径直走向冠月艺人总监王洋的办公室。
秘书让他等了几分钟，进去时，办公室里走出另一个经纪人和艺人，两人多看了他一眼，眼神一个暧昧，一个鄙夷。
“来了。”艺人总监王洋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指了指他对面的沙发，“坐吧。”
“公司没跟你商量直接换经纪人，确实不太好。”王洋笑眯眯地看着他。
他是冠月的艺人总监，也是圈内知名金牌经纪人之一，最大的特点是人狠又混，艺人就是他手下的商品，他只考虑如何价值最大化。
果然他说：“现在邱慕辰是公司的大摇钱树之一，希望你能理解。”
颜意以为他认为自己这个经纪人带不好这样的当红明星，冷静争取：“王总监，您相信我，我已经给邱慕辰争取到《高歌》的男一了，马上就能签合同，以后我也会更加努力，这些年我从没拖过他后腿……”
颜意的声音被一阵笑打断。
他疑惑地看向王洋。
“你怎么没明白呢，是邱慕辰先表达出想换经纪人，公司才有这样的决定。”
“不可能！”
颜意喊完之后，头更加昏沉。
王洋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看出眼前的人身体不舒服。
他额头上渗出些细汗，脸色苍白，泛着一点不正常的红，如冬日白雪中的一抹绯色，引人细赏。
作为艺人总监，他不仅对公司所有艺人了如指掌，对经纪人也一样。
说实话，当时看到颜意的资料时，他没想到颜意工作能做得如此出色，毕竟除了法律专业还稍微有点用，他没有任何一点适合做经纪人。
家庭，性格，经历，连外貌都不适合，不能给艺人和粉丝安全感。
一开始他和其他人一样，在想颜意是不是把经纪人当踏板想做明星，以为他不务实，毕竟是一个颜值这么高的高材生。
而实际上，颜意比公司里任何小经纪人都认真还聪明。
那时候，其他没有资源的小经纪人为了自己没名气的小艺人，一天跑四五个剧组送艺人资料，要联系方式，而颜意能为邱慕辰跑七八个。
公司第一个为小经纪人研发的跑组app，就是技术人员和颜意一起做的。
半晌，给颜意留足了思考时间，王洋才说：“邱慕辰真不可能提出更换经纪人？别自欺欺人了。”
桌子下，颜意紧紧攥住裤子，修长纤瘦的手上青紫色的血管紧绷，那里还有一抹拔针头时留下的血迹。
“我知道你这几年非常辛苦，几乎没有任何假期。为公司带出这么优秀的艺人，是该有奖励，我给你两个月的带薪假期，回去好好休息吧。”
“两个月？”颜意的声音很轻，听不出里面是疑惑还是嘲讽。
经纪人两个月的假期确实罕见。
“我不用工作？不用带其他艺人？”
王洋笑眯眯地说：“现在可能不方便。”
颜意睫毛轻颤，想到来公司时的异常，他不傻，此时已经意识到些什么。
冠月娱乐和其他娱乐公司不一样，作为唯一没上市的娱乐巨头，冠月是他们老总的一言堂，艺人总监在老总立下的规矩面前，屁都不是。
这规矩之一，冠月小经纪人带小艺人，艺人和经纪人共同成长，互相成就，不轻易更换。
这么快就换了经纪人，必然有什么理由。
“经纪人和艺人确实是非常亲密的人，但不该抱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不然艺人红遍全国，别人会说癞蛤 | 蟆想吃天鹅肉，粉丝会想撕碎经纪人。”
明明是在发烧，颜意却觉得浑身冰凉。
他终于明白来公司时，那些目光是什么意思了。
那样□□的鄙夷和暧昧，流传的“事实”中，应该不只是有心思而已。
颜意胃部抽疼，脸色更白，指甲渗入掌心，哑声道：“我没有。”
总监似乎根本不在乎他有没有，“就当是让邱慕辰安心，就当是安抚粉丝。”
“以后谁带他？”
“我带。”
从办公室出来后，颜意腿里像是注了铅，又沉又冷，抬不起来。
周围人看着他，小声议论着。
一个眼熟的练习生见到他眼神闪躲，匆匆走进总监办公室。
明明前几天，他总是很巧合地在颜意身边晃荡，很巧合地让颜意看到他练舞。
好像他真的成了这气派大楼里的癞蛤 | 蟆。
颜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迎着众人的目光下来的，在地下停车场的车里，他平静地喝水，习惯性打开微博，拿酒精测试仪哈气。
公司发了邱慕辰更换经纪人的官博，下面一群粉丝叫好。
看好戏，痛骂的，嘲讽的……在这条微博下一个个满含恶意地砸向颜意。
酒精测试仪上显示绿色，颜意启动汽车，目的地是邱慕辰所在的宴会。
【颜意是人吗？逼邱慕辰带病扎戏。】
那个戏是公司年度大戏，是在邱慕辰火了后，公司强硬塞给他的。
那部戏邱慕辰有多少个大夜戏，他就有多少个晚上没合眼。
【颜意要脸吗？竟然住在慕辰家里！】
目前娱乐圈主要有两种艺人经纪模式，保姆制和中台制，颜意绝对是个保姆式经纪人。
那时他们没钱没资源，邱慕辰没有助理，颜意又当生活助理又当经纪人，为方便工作和省钱直接住在他家里。
实际上，他一开始是有一点积蓄的。
那时邱慕辰出席活动，没有大品牌愿意借衣服给他，很大一部分是颜意自掏腰包买来给他撑场面提气质，他的那点积蓄在奢侈品面前能撑多久？
邱慕辰拉着他的行李把他带到他家里。
【颜意能不能有点逼数，以为他是谁？请找准自己的位置！】
他是谁？他该站在什么位置？
第一次喝多了在寒风中呕吐时，邱慕辰说他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三个人之一，他说一定要让他成为娱乐圈金牌经纪人之一，不辜他为他喝的酒，熬的夜。
那时候，邱慕辰泛红的眼眶里装满真诚和斗志。
【颜意不配带慕辰。】
他不配吗？
这个问题颜意还没想到答案，就看到大雨中一辆卡车不受控制地向他冲来。
“吱—”
“砰！”
温热的鲜血穿过浅色细软的发向下流，流过白皙的额头，糊住疲惫的双眼。
濒临死亡，颜意走马观花般回看自己的一生。
小时候福利院里那些残缺的小伙伴，成长中融不入进去的家庭，长大后灯红酒绿中的虚假面孔。
他这短短二十多年，坎坷又辛苦，冰冷且孤单，如果重来一次，他还会走这条路吗？
“嘀嘀！检测到合适宿主！”
“正在绑定中，1%、10%……100%！”
“宿主好，我是超时空系统下设的005号男□□统，我们的任务是在三年内，建立一个人均粉丝不低于7000万，单人粉丝不低于4000万，来自不同时空的5-7人男团。”
“如果成立一个5人团，总粉丝只要3.5亿就够了哦。”
颜意：“……”
3.5亿这个数字生生把一个死人刺激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