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悄悄溜到后门, 我在那里等你。”阿蛛说完,便又变回了原形,从窗户爬了出去。
林宴轻轻拉开门往外面瞅。天气炎热, 正值午后,丫鬟嬷嬷们都在各自屋里休息, 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
林宴转身把小黄雀揣进怀里,悄悄关上门从房里出来,快步往后门去。
王府里下人本就少,加上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头顶, 林宴一路上只撞见了零星几个下人, 上前行礼询问时,他只说睡不着去湖边散散步。
到了后门, 林宴转头看看左右无人, 打开后门闪身出去, 阿蛛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辆马车, 正停在后门外等他。
“上来。”阿蛛掀开车帘探出头, 朝他勾了勾手指。
林宴上去马车,好奇打量阿蛛,“你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
阿蛛把头发束了起来,发饰和耳饰全都摘掉了, 裙装也换成了男子的长衫, 手里还拿着一柄折扇。最让林宴震惊的是, 阿蛛不知道怎么把她的胸弄平了, 喉结也变了出来,俨然化身成了一个货真价实的翩翩公子。
“那种地方只让男子进,而且老鸨眼睛毒的很,一眼就能看出男女。”阿蛛右手潇洒的打开折扇, 调皮的朝他眨眨眼睛。
林宴听的更是好奇和期待了。
马车骨碌碌行驶了一阵,很快停了下来,阿蛛掀开车帘看了一眼,收起折扇起身道:“到了,下去吧。”
林宴跟在她后头下了马车,抬头看了一眼,就见面前是一座小楼,上面挂着块匾额,写着:“香玉馆”。
阿蛛背着双手,带着他大喇喇走进去。
外头看着冷清,一进去里头却听见了悠扬的丝竹之声。两人刚一站定,就有一个瞧着四十来岁,裹着绸缎的微胖妇人迎了上来。
“哎哟,二位爷这般眼生,这是头一回来咱们香玉馆?”妇人扫他们一眼,顿时被两人的容貌惊艳住了,京城什么时候多了一对这么俊俏的公子。
“嗯。给我们兄弟俩找个雅致的包间,再把你们馆里最好看最有才艺的姑娘都叫过来。”阿蛛打开折扇开口,声音浑厚,俨然是男子的嗓音。
林宴敬佩看着她,阿蛛太厉害了,装男人都装的这么全面专业。
这话一听就是不差钱,估计是哪家的小少爷出来长见识的。妇人扫一眼他们身上名贵的衣料,顿时乐开了花,殷勤带他们往楼上走。
妇人推开楼梯右手边第二个房间,迎他们进去,笑着说道:“二位爷先坐一会儿,楼里的姑娘们刚起床,我去叫她们过来。”
妇人说完退出去关上了房门,过了会儿,有丫鬟送茶水和糕饼进来。
小黄雀从林宴怀里钻出来,在房间飞了两圈,又好奇从窗户飞了出去。过了片刻,房门外走廊上突然传来几声惊叫,“呀,哪里来的鸟?”
林宴赶紧放下手里咬了一半的桂花糕,跑过去打开房间门,就见走廊上小黄雀正扑扇着翅膀朝这边飞来,几个身着轻纱的姑娘和男子,正抬头惊讶看着小黄雀。
“我的。”小黄雀飞到林宴肩膀上站定,林宴不好意思朝走廊上的人笑了笑,抬手重新关上了房间门。
斜对面一间敞开的房间,严开瞪眼看着刚刚合上的房门,身边美人儿喂到嘴边的葡萄都忘了张嘴。
……这不是北陵王那个王妃吗?怎么来了这种地方?严开坐不住了,推开身边的美人,不顾同伴的叫唤,就出去到楼下,叫住老鸨打听。
老鸨认得他是侍郎家的二公子,得罪不起,便笑盈盈一股脑说了,“来的是两个年轻公子,眼生的很,应该是头一次来。怎么,二公子认识他们?不知道他们是哪家的公子?”
严开没搭理老鸨,自顾自沉思。哼,堂堂王妃,竟然背着王爷和别的男子来这种烟花之地。
之前因为他大哥的事,他去街上拦北陵王的马车,这个王妃让他爹有些下不来台,回去他就被他爹狠狠骂了一顿,还罚他抄了整整七日的书,不让他出门,他手都快抄断了。严开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眼珠子转了转坏笑一声,招手叫来自己的小厮,低语几句,见小厮离开,才得意洋洋转身回去包间,准备一会儿看抓奸现场。
北陵王府,容远补眠睡醒,刚起身洗了把脸,前院的下人就来禀告,说严家二公子派了贴身小厮过来,说看见林宴和一个男人进了香玉馆。
香玉馆是京城最有名,王孙公子最爱去流连的烟花之地,容远未曾去过,却也听过名号。林宴无缘无故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容远穿好衣袍出门往林宴院子走,正欲去看看林宴,刚踏出书房院门,就碰见张伯匆匆迎面走来,看见他焦急道:“王爷,王妃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房里和花园湖边都没找见人。”
容远脚步略微一顿,随后加快脚步往前院走。
“……王爷?”眼见容远脸色突然一沉,张伯愣住,转身朝容远的背影喊了一声,就见容远连停都没停一下,反而脚步迈的越发大步了。
香玉馆里,二楼右手边第二个包间,几个花枝招展娇滴滴的姑娘或坐或站,手里拨弹着琵琶或琴弦,唱腔婉转,歌声悦耳。一曲毕,阿蛛拍手叫好。
林宴嗑着瓜子,连忙也跟着拍了拍手,转头问阿蛛,“你就是带我来听小曲儿的?”
“当然不是,这只是先让你先放松,感受一下这里的气氛。”阿蛛意犹未尽的让姑娘们出去,把老鸨叫了进来,侧身对老鸨低语。老鸨一边听一边点头,听完意味深长看了林宴一眼,笑着对阿蛛道:“这位爷放心,保管让两位满意。”
说完就出去了。
片刻后,有个丫鬟进来,请他们出了包间门,往三楼去。
进去三楼的一个房间,丫鬟就关上门出去了。
林宴打量一眼房内,房里只有他和阿蛛两个人,他疑惑问阿蛛,“到这里来干什么?”
阿蛛走到桌前坐下,摆摆手没说话,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自己喝。刚喝一口,房门又被推开,老鸨带着一男一女走了进来。
“二位爷,看看这两位可还满意?”老鸨笑盈盈问道。
林宴看向她身后的一男一女,女子面容姣好,衣着轻薄,应该是这馆里的姑娘。而男子面庞端正,身材尚算高大,只衣衫普通,看起来不像客人。
这是要干嘛?林宴眨眨眼睛正不解,就见阿蛛满意地点了点头,对老鸨道:“让他们开始,你可以出去了。”
“好好表现,别让二位爷失望。”老鸨吩咐两人一声,就打开门出去了。
表现什么?林宴一头雾水,那姑娘已经朝林宴和阿蛛福了福身子,轻声开口:“那我们就开始了。”
阿蛛点点头,那姑娘和男子就走到床前,开始解身上的衣裳。
桌子和床前摆着扇屏风,屏风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只单薄一层,既给床前的人保留了些微隐私,又能让坐在桌前的人隐隐约约看到床前发生的一切。
看到姑娘和男子都在解衣裳,林宴发现有些不对劲,阿蛛一把拉住他坐到桌前,低声附到他耳边说道:“你不是要看人类怎么睡觉的吗?喏,这就是。”
林宴顿时来了精神,转回头去,就见姑娘只脱了最外面一层薄纱,男子也只脱了上衣,光着膀子,两人抱在一起,嘴对嘴亲上了,房间里响起粘稠的水声。
睡觉之前还要亲亲这么麻烦的吗?林宴看着忍不住感慨。阿蛛又附到他耳边,故意使坏地问:“小树藤,你看姑娘家多香香软软。比起和臭男人,是不是和姑娘睡觉要强多了?”
林宴正看两人亲亲看的聚精会神,心不在焉点头,就见两人亲了会儿,女子的手摸了一把男子的胸口,男子的手顺着女子的裙摆要摸进去,突然窗户被撞开,小黄雀火急火燎飞了进来。
“叽叽叽!”房间里有人,小黄雀急急朝他们叽了几声,听在林宴和阿蛛耳中就是,不好了,王爷来了!
阿蛛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虽然她想使坏报复那个人类王爷,所以才带林宴来香玉馆看男人和女人做那档子事,让林宴知道睡觉的话,女人比男人好。但她可不想被那个人类王爷当场抓住,那个人类王爷冷冰冰的气场,她还是有点怕的。
说起来可真有点丢脸,她明明是个快三百年的大妖怪了,竟然还会怕一个人类!
阿蛛生气地磨了磨牙,不过不耽误她麻溜的伸手抓起林宴就往门外跑。容远正从楼下上来,现在下楼会撞个正着,阿蛛抓着林宴往走廊里面跑,随手推开最里面的一个房间,闪身进去,想要躲一会儿。
进去后才发现房间里还有人,林宴定睛一看,竟然是两个男子,衣衫不整,交叠在一起。上头那个男子四十来岁的模样,浑身肉松垮垮,下头那个看起来才二十出头,两人惊慌看着闯入的人。
阿蛛转头看到顿时要崩溃了,这里是妓馆,怎么有两个男人在上床?!
门外,阿蛛把小黄雀给忘记了,没等小黄雀飞进门就猛的关上了房门,小黄雀吧唧一声撞到门上,掉到了地上。
容远踏上三楼最后一级台阶,就听到小黄雀撞到门上的声音。他大步朝小黄雀这边走过来,路过方才阿蛛惊慌失措忘了关的房门,看到里面衣衫凌乱抱在一起的一对男女,原本就黑的脸又黑了几分,加快脚步走到了小黄雀面前的门前。
小黄雀甩甩撞晕的脑袋,正想爬起来赶紧溜走,就被容远弯腰捏住翅膀抓在了掌心。小黄雀顿时僵硬起身体,一动不敢动。
老鸨诚惶诚恐跟在容远身后,心里叫苦不迭。今儿这是起了什么妖风,竟然把鼎鼎大名的凶神北陵王招来了,也不知道那两个俊俏公子跟这凶神什么关系,脸黑的都要吃人了。
老鸨在心里盼着赶紧把几人送走,她还要做生意呢。
容远黑沉着脸,一只手捏着小黄雀,一只手用力推开了面前的房门。
房间里的一切都暴露在眼前,包括床上衣衫不整的两个男子。
没等容远有所反应,老鸨突然尖叫一声,在他之前冲了进去,伸手扯住上头那个中年男子的头发,要把他从年轻男子的身上拽下来。
两个男子连在一起,还没来得及分开,被老鸨一拽,私密处都暴露出来了,极其的辣眼睛。
林宴只看到一点点,眼睛就被捂住了,脑袋被按进了一个熟悉的怀里。
林宴松一口气,实在不想看那中年男人辣眼睛的人类身体,自觉埋进容远胸口,就听见老鸨歇斯底里的怒骂声,有人进来拉架,房间里顿时一片混乱,他被容远揽着出门下楼,上了门口的马车。
马车开动,林宴陡然想起阿蛛还没上来,掀开车帘就往外看,容远面无表情道:“我进门的时候就跑了,那人是谁?”
“……阿蛛的哥哥。”林宴挠挠头,有些心虚地抬头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怎么,不想我知道?”容远板着脸看他,反问,“他带你来这种地方干什么?”
“……他第一次来京城,自己好奇要来,又不肯一个人,非要我一起来。”看出他生气了,林宴把锅全推到阿蛛的身上,说道。
容远挑眉,不太信的看着他,林宴捏紧拳头义正言辞道:“这种地方一点都不好玩,我以后再也不来了!”
说完他赶紧转换话题,“我们快回去吧,我饿了。不知道晚上张伯会让厨房做什么。”
容远只扬了扬眉,就不再开口追问了。林宴松一口气,以为容远放过他了,从容远腿边把躺着装死的小黄雀拿了回来,伸手摸了摸它可怜的脑袋。
回王府容远就回了书房,林宴吃过晚饭,沐浴完回到房间,却发现容远正在房间一边看书一边等他。
“你晚上要在这里睡?”林宴有些意外地问。
“嗯。”容远合上书,起身解身上的衣袍,要去沐浴。
林宴走到床边脱了鞋盘腿坐下,抬头看容远。容远刚脱下外袍,底下是白色的中衣。容远身材极好,宽肩窄腰,肌肉结实。他忍不住想起在香玉馆看到的那辣眼睛一幕,也不知道那个年轻人图什么,要跟一个皮肤松垮垮的中年老男人睡觉。睡觉的话,和容远这种还差不多。
正想的入神,门外秋云送了解暑的酸梅汤来。林宴重新穿上鞋,颠颠跑去门口接。现在的天气,他最爱喝酸酸甜甜冰冰凉凉的酸梅汤了。
刚关上门转身,手里端着的托盘就被容远拿走,高高举了起来。
“……王爷,你干什么?快把酸梅汤还给我。”容远举的极高,林宴踮起脚伸手都够不到,他忍不住着急,酸梅汤时间长就不好喝了。
“我没到的时候你们在香玉馆都做了什么?”容远低头问他。
林宴一愣,万万没想到容远竟然还想着香玉馆的事。
容远道:“告诉我了就让你喝。”
还拿他最爱喝的酸梅汤威胁他!
“……就听了会小曲儿,还有看别人睡觉……”林宴没出息的屈服了。
香玉馆除了提供姑娘给客人挑选,还会为一些有特殊要求的客户提供一些特殊服务。譬如有些特殊癖好的客人就爱看别人做那种事,香玉馆就训练了一批男男女女,专门服务那样的客人。
想到他看到的那两个衣衫不整抱在一起的男女,容远不知道林宴究竟看到了哪一步。
想到这个,容远心里怒气上涌,沉着声音问:“都看到什么了?”
“就……就……”林宴张张口,那两人的动作他不知道怎么形容才好,见容远的脸色越来越沉,他有些害怕,惴惴不安地咬咬唇,想了想,模仿他之前看到的,抬起手摸了容远的胸口一下。
容远愣了一下,仍是沉着声音继续问,“……只有这?”
“……还有。”想到他之前看到的,林宴脸有些发烫,他抬起头瞪容远一眼,“让我先喝口酸梅汤!”
容远顿了顿,放下托盘递到他面前。
林宴拿起勺子喝了一口,还要喝第二口,容远拿过他手里的勺子,把酸梅汤和托盘一起放到旁边桌上,重新低头问他,“还有呢?”
……真小气。林宴撇撇嘴,伸手拉了拉他袖子,“……你低下来一点。”
容远不明所以,弯腰凑近他。
林宴咽了咽口水,猛的伸手抓住容远的肩膀,凑到他唇边亲了一口。
容远瞬间僵住了,呆怔当场。脑子里一片空白。
“……就……就看到这些……”林宴脸红扑扑的不好意思看人,躲闪着目光,结结巴巴道。
“……嗯。”容远神思恍惚点头,“……我去沐浴。”
打开门进去隔壁浴房,容远魂不守舍提着水往身上淋。水流顺着他结实的肩背往下流,他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抿了抿薄唇,恍惚的想,怪不得林宴喜欢喝酸梅汤,确实味道不错,又软……又甜。
等容远沐浴完回去房间,推开门就发现,林宴已经躺到了床上,自己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蚕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