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定情信物

“阿镜, 你一路走来,可有看到什么不对之处?”谢非言发问。

梦界并不平静,谢非言很难想象沈辞镜竟会无事来到梦界, 更难以想象沈辞镜竟然一来就找到了他。

沈辞镜挨挨蹭蹭地靠过来,心满意足地抱着谢非言,摇头道:“我心里只想着找到阿斐,所以一路过来什么都没看到。”

谢非言脸色稍红:“你如何知道我在这里?”

“我找到了那位千荡山的陆城主, 然后从他口中得知了你的下落。”

谢非言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犹豫了一下, 还是问道:“那……你怎会突然想到来找我?”只要一提及这个问题, 就绕不开百年前的那场分别。谢非言不愿提及,却不得不提。“我本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再来见我了……”

沈辞镜见不得谢非言因此难过, 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我只是想明白了, 我知道阿斐只是太笨了, 所以那就没关系。”他握紧了谢非言的手, 郑重道, “于我而言, 没有什么事比阿斐你爱我这件事更重要。除此之外,都不重要。”

沈辞镜不惧痛苦, 不惧伤害。他只惧怕那样的真情真心离他而去。

见谢非言目光中还有犹豫, 似是依然在被那不必要的愧疚所侵扰, 沈辞镜便抛出一个惊人消息,若无其事地转移他的注意力:“更何况,我们二人都已经拜过堂了。既是夫妻,哪里有那么多对错之分?”

谢非言震惊失色, 方才的念头全都忘了, 脑中一片空白, 半晌才堪堪回神,结巴道:“拜……拜堂?”

谢非言刚想说“这怎么可能”,但他很快又想到了初来梦界时的那个梦境,神色顿时变得犹豫不定,胆战心惊。

沈辞镜一看这反应,便知晓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也知道那个梦中人的眼泪与歉疚全都是真的。他心中越发高兴,对这个傻子也越发怜惜,一边捉着谢非言的手仔细看着,准备把这人上上下下都好好瞧一遍,一边说道:“阿斐忘了吗?我们分明已经拜过堂,也入过洞房了。你跟我道歉了好多遍,也说了好多遍喜欢我的话,所以以后便不要再提那件事了。”沈辞镜说着,笑着亲了亲谢非言的脸,安抚道,“别难过,已经过去了。”

谢非言本该心疼于沈辞镜这样过分的宽容与豁达,但这会儿他脑袋里只有一句话徘徊不去——拜过堂,洞过房。

拜!过!堂!

洞!过!房!

这一刻,谢非言终于反应过来,忍不住吸一口凉气:“是……是你?!那……那竟然真的是你?!”

谢非言磕巴了一下,如遭雷亟,脸色烧红,万没想到自己春.梦里的男主角竟会就这样化作现实!

——那明明应该是梦啊!

为什么梦会变成真的?

特别是……特别是梦里的另一个男主角,为什么那也会是真的?!

谢非言想到那一晚的放浪形骸,想到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做过的那些事,顿时生出了巨大的羞耻感,整个人都烧了起来,欲哭无泪,恨不得干脆挖坑将自己埋了算了。

如果……如果知道那不是梦……

不,如果他知道那梦里的人竟然是真的,他一定不会……不会……

天呐!为什么这梦界的梦境竟然会这样?!这样重要的事,为什么从没有人告诉过他?!

这一刻,伫立在沈辞镜面前的人只剩一具镇静的空壳,其魂魄则是携着巨大的羞愧掩面而去。

沈辞镜忍笑,几乎想要再戳戳这人,看看还会冒出怎样委屈的泡泡。但沈辞镜知晓自己今天欺负谢非言已经欺负得够多了,更何况他想要让谢非言不再难过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于是他好心地将那些火上浇油的话咽下,换着法子安抚面前这人,故作失落道:“阿斐怎么这么难过?难道阿斐不想同我成亲吗?”

谢非言一惊,连忙回神:“没有这回事。”谢非言努力压下心中的羞耻感,艰难解释,“我只是……只是太高兴了……”

对,高兴得哭都哭不出来的那种。

沈辞镜看着面前分明羞愧欲死却还努力来安慰他的谢非言,面上虽绷住了表情,眼中却忍不住泛出柔软笑意。

那笑意,在沈辞镜漂亮的眼中闪烁出漂亮的碎光,让谢非言说着说着便忘却了话语,只呆呆看他,回不过神来。

这一刻,谢非言骤然明白,爱情原来真的是藏不住的。

哪怕闭上嘴,那爱意也会从眼中流出。

当那名为爱意的细碎光晕从沈辞镜眼中流出时,他总是荒芜空洞的心便被瞬间填满,既感到了满涨酸软的疼,也感到欢呼雀跃的爱。

此时此刻,谢非言是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人的身边,就是他的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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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阔别百年又稀里糊涂拜了堂的夫夫,就这样时不时就晃神,黏糊在一块儿,你亲我一下,我亲你一下。

不过比起沈辞镜来说,谢非言熊熊燃烧的事业心让他好歹还能捡起些理智,一边在与沈辞镜卿卿我我的时候,一边也弄明白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原来,沈辞镜身旁有来自东海龙王所赠的通灵宝镜,也正是这面宝镜,叫沈辞镜入了谢非言的梦,看到了谢非言的过去,明白了被谢非言深藏的心,于是这才追赶过来。

谢非言闻言分外惊诧,将那宝镜拿来一观,试图看出点什么。但出乎意料的是,哪怕是谢非言这样与仙人只有一步之遥的大乘修士,竟也半点看不出端倪来。

“看来……这真的是天外之物了……”谢非言喃喃说着。

所谓的“天外之物”,即是来自仙界的东西。毕竟这世上连谢非言都看不穿的东西,也只能是来自仙界了。

可这镜子到底来历不明,功效不明,谢非言实在放不下心,叮嘱沈辞镜日后切莫再用了。

沈辞镜将这件事搪塞了过去,扯开话题,谈及了谢非言自身。于是很快,沈辞镜也知道了,谢非言在第一个梦境后,就再未入梦。

——既然谢非言只做了一个梦,那沈辞镜之后的两个梦又从何而来?

在第二个梦里,他究竟只是看到了谢非言的过去,还是参与了谢非言的过去?

沈辞镜没有细问,因谢非言很快谈及了接下来的事——那个驱策凡人在梦界挖掘灵石矿的无名势力!

沈辞镜眉头一皱,道:“何人竟会做这样的事?”

谢非言道:“有这样实力的人并不多。”

能够有实力在梦界设下据点、将那么多凡人送进梦界的人并不多,而能够造出那样多机关傀儡、并给傀儡们配备上相应法器的势力,更是寥寥无几。

二人对视一眼,知晓这件事幕后黑手的身份,已被缩小到极窄的范围。

“那最后抛出的粉末,应当是出自梦妖。”谢非言说道,“它能够引发极为真实的幻境与幻象,要万分小心才是。”

就连谢非言这样的大乘修士,依然不知不觉中了招、不是很分得清真实与虚假,由此可见这粉末的杀伤力是多么恐怖!

“更何况梦界之中,距离很难定论。”明明谢非言只是后退一步,却像是退了十万八千里,眼中竟再没见到那矿场了。这样的结果,虽然肯定有矿场附近的法阵的功劳,但梦界的古怪规则却也功不可没,“所以阿镜,接下来的事你就——”

“接下来的事,我们分头行动。”沈辞镜打断了谢非言的话,肯定道:“梦界中最可怕的是梦,也是自身的心魔,但是阿斐,你如今还有心魔吗?”

谢非言定定看他。

“而阿斐,你觉得我会有心魔吗?”

谢非言缓缓摇头。

这世上,无论谁会有心魔,那人都不可能是沈辞镜。因他天生慧眼,洞穿人心,清醒得可怕,绝不被任何幻象所惑。

沈辞镜笑着靠近,令二人的额头亲昵相抵:“所以不必担忧,阿斐。记住,只要你没事,我就没事。”

谢非言沉默片刻,用力握了握沈辞镜的手:“你没事,我就不会有事。”

二人交换了一个吻,也交换了传讯的玉佩。

在分头行动之前,沈辞镜像是想到了什么,从袖里乾坤拿出了一柄剑,交给谢非言。

谢非言看着递到他面前的剑,茫然不解。

“这是什么?”

“流云剑。”

谢非言一惊,愕然看他。

沈辞镜微笑起来,柔声道:“阿斐,你其实一直想要这个吧?”

谢非言默了默,有些别扭:“我又不用剑。”

沈辞镜微微一笑,没有扯下这人害羞别扭的小面具,垂眼看着这流云剑,道:“漱雪流云,本是一对。最初宗主他有撮合我与风师姐的意思,便将漱雪流云分别交予我和风师姐。那时的我并未意识到这件事,用了便用了,但后来在知晓这件事后,我便将漱雪剑束之高阁,再不用它了。因为我心里只有你,我不想让任何人觉得,我会与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一人有更深切的关系。”

谢非言脸有些红了。

谢非言觉得这真是不公平。平日里,沈辞镜总说谢非言满口甜言蜜语,总说谢非言只会说好听的来哄他,但如今看来,分明是这小混蛋更胜一筹!

沈辞镜继续道:“后来,风师姐知晓了我拒绝的意思,便解了剑交给我,说这剑虽好,她却不是那个应该拥有的人,所以让我将这流云剑交给更合适的人,一个真正与漱雪剑相衬的人。”沈辞镜抬眼看他,道,“那就是你,阿斐。我只想将这剑交给你。”

谢非言心脏怦怦狂跳起来,面上赧然,道:“可我……不会用剑。”

“你错了,阿斐。这件事中最重要的并非是如何用剑、用不用得好剑,而是拥有剑的那个人。”沈辞镜温柔道,“你不必用剑,更不必学剑,你只要拥有这柄剑,心中念着我,知晓我心中只有你——只要你知道这件事,这就足够了。”

这一刻,谢非言竟忍不住有些慌乱起来。

所以,这就是定情信物吗?

可他什么都没准备啊!

他是就这样接过流云剑吗?还是该先准备好了礼物再来与小镜子交换?

可是双生法器本就不多,有用的太少,能够叫的上名号的剑器更是少之又少。如今沈辞镜若要送他流云剑,那他又该还怎样的礼物才好?!

一心基建从不收集的谢非言有些慌了。

沈辞镜不给谢非言更多胡思乱想的时间,将流云剑交到了谢非言手中,握住谢非言的手,让他握紧了这柄剑。

“今后,我会重新用回漱雪剑。”沈辞镜在谢非言眉间温柔落下一吻,“所以阿斐,你会好好保管流云剑的,对不对?”

谢非言看着沈辞镜,骤然生出冲动,捧住沈辞镜的脸,吻上他的唇。吐息间,谢非言胸膛内情火再次跃动,而后在谢非言的驱使下,主动落入沈辞镜的口中,落入他的心脏,化作丝丝缕缕的细线,将沈辞镜的心脏温柔缠绕起来,随着沈辞镜心脏的跳动而跳动。

这是禁锢,也是保护,更是谢非言从未说出口的占有欲。

而与此同时,当那情火落入沈辞镜的心后,这情火之主的思念和爱意便再无法掩饰分毫,彻底袒露在沈辞镜的眼中。

这一吻结束后,谢非言没有多说什么,红着脸匆匆离去,背影如同落荒而逃。

只留下沈辞镜呆立原地,有些惊愕地摸了摸自己胸膛的意外收获,忍不住露出笑来。

“真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