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非言喜欢沈辞镜。
但谢非言觉得这样的心情很正常:好歹他也是《倾天台》盟主之一,他怎么会不喜欢他支持的作品的男主角呢?
他连男主角他爹都喜欢!
但直到亲眼见到沈辞镜、见到那张美人脸前,谢非言心里是一点邪念都没有动过的。
真的,谢非言可以对天发誓!
那时候的他,对沈辞镜这位男主角抱有的最多情绪,是如同对儿子一样的爱啊!
想想看——
他,是倾天台的盟主之一;他,为了男主角的形象提供了不止一次的建议;他,对男主角一生的坎坷遭遇抱着毫不掩饰的心疼;他甚至还为男主角的成长豪掷千金!
这就是他,谢非言!
在倾天台这个作品的成长过程中,谢非言可以自豪地说,他用他的金钱深深参与其中,并为倾天台作者购置新房这件事添砖加瓦!
如果说倾天台的作者是沈辞镜的妈,那么四舍五入,他这耗费巨资的盟主难道不算是爸吗?
虽然养这个儿子的隔壁老王多了点,但他谢非言不在乎!
他是这个美人的正牌老爸啊!
他对这个美人抱着的,那是对待儿子一样慈爱的心啊!
然而在见到沈辞镜后,谢非言觉得,自己的慈父之心,脏了。
……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男频流传着一股奇怪的风气,那就是男主角,不但要牛逼,还要懂得装逼,更重要的是,要有无人能及的皮相。
美。
天下第一美人的那种美。
连最美丽的女人看了都要自惭形秽的那种美。
但偏偏出了美之外,男主角还得是无性恋,对投怀送抱的男男女女全都拒绝,一心只有升级打怪和谢谢盟主爸爸。
谢非言时常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像男主角这样被作者盖章的天下第一美人,去睡其它美人的时候,到底算是去睡人的,还是算被人睡的??
谢非言怀疑了很久,但作者却好像从来不会想到这样的事,只一心一意去描写男主角是多么美,以及其他美女在看到男主角后有多么惭愧。
最扯的是,有些男人在见了男主角后,也会脸红!
谢非言觉得,不管男主角是不是直男,总之作者估计不太可能是直男。
可这样的念头,在脑子里转转就算,毕竟“天下第一美人”在小说里也就是六个字十七个按键的事,直到真正见到沈辞镜后,谢非言心中的草才生了出来。
这种程度的美人,根本就不是直男能够幻想出来的!
亏了他一直将这小镜子当儿子养,结果一见脸就破了自己的慈父之心。
看看,看看!多么险恶的作者啊,竟然设下这样的绯色圈套,让他谢非言打破了自己身为慈父的准则,对自己的儿子生出邪念?!
可恶!辣鸡作者!还他血汗钱!!
他再也不要当这个爹了!!
他谢非言就把话撂这儿了,以后,你就是他谢非言的丈母娘了!
·
在狂欢趴体气氛最热闹的时候,谢非言自个儿踱步回了家。
哀悼自己逝去的慈父之心是一个方面,不太适应过于热闹的场合同样是一个方面。
用QQ空间的话来说就是,谢非言这个人骨子里是孤单的,越热闹越孤单。
而用网抑云村的话来说就是,寂寞是别人不想理你,孤独是你不想理别人,无聊是你在想着别人,空虚是没人在想着你。
可能还有些别的语录吧,但谢非言不太记得了。
总之,谢非言笑着笑着,突然觉得一切索然无味,丧失了兴趣与笑容。别人笑得越开心,他便觉得这一切越没有意思。
于是,他坦然挥手离开,也不管自己有没有打扰别人的兴致,掉头就踏上了回谢家的路。
这时,月上中天。
轻薄的雾如同纱衣,将天上明月的**半遮半掩,像是体态风流的美人。
谢非言抬头看了一眼,突然发觉,今天是满月。
满月。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谢非言连忙低头,闭上了眼,但一种古怪的恶心感依然涌上了心头。
他的手臂一阵冷一阵热,有时候像是失去了知觉,有时候又像是爬上了无数的蚂蚁。为了遏制这些蚂蚁爬便全身,他想要像以前那样掐开手臂上的旧疤,用血将这苦涩的感觉洗刷。
但他没有摸到手臂上坑坑洼洼的旧疤。
他猛地卷上袖子,看着自己光|裸的手臂。
直到这一刻,谢非言终于恍然——他真的穿越了。
再也回不去的那种穿越。
从此以后,他那位舔狗发小,就只能一个人孤独地舔下去了,连个可以吐槽的人都没有。
而他母亲的坟前,也再也没有人会去为她祭奠了。
谢非言的心情变得极坏。
他又一次甩开了自己的护卫们,独自在天乙城的大街小巷里乱窜,哪里偏僻走哪里,于是很快就闯进了死胡同里。
这胡同,幽深,寂寥;胡同里的宅院荒芜,冷寂。
透过虚掩破败的大门,院内杂草丛生,竟将天上象征团圆的满月都衬出了凄冷来。
谢非言正巧想要找个地方冷静冷静,见这地段足够荒凉,便抬手推门,踏过院内的杂草,撩起前袍,在枯败槐树下的石凳上坐下。
更深露重,院内有一种异样的冰冷气息弥散,一点点蚕食了他体内的温度,令他的眉上都结了一层冷霜。
谢非言的面色渐渐发青,身体逐渐冰冷刺痛,但这样的痛却抚慰了谢非言心中的躁郁。
身上越冷,他心里越暖,身上越痛,他心里也越平静。
于是,哪怕此时的谢非言已隐约预感,如果自己继续下去的话很可能会被彻底冻死在这里,却也不想去管。
——或许,像是淤泥一样烂在此地也并无不可。
毕竟淤泥就该与淤泥作伴。
无论是哪个谢非言,都是这样腐烂的淤泥,那么像淤泥一样彻底腐烂在这里,又有什么不好?
想到这里,谢非言笑了起来。
“槐树啊槐树,如果我留在这里给你当花肥,来年你会再开花吗?”
“或许我这无用之人唯一的用处,便是埋在此地,为你当做花肥吧?!”
谢非言自嘲说着。
当然也从未想过得到回答。
可在这荒芜之地,偏偏还真的有人回答了他。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一株彻底枯败的树又怎么会因为一时的回暖而重抽枝桠?”
谢非言讶异回头,只见这破宅子的屋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个青衣人。他身形瘦削,带着病态,时不时还咳嗽两声,容貌在月光的映照下丑陋至极,比僵尸还吓人,丑得人难以直视,但谢非言打量对方时,总觉得那双眼睛似曾相识,英气逼人,好看得挑不出错来,令整张脸似乎都不那么丑了。
谢非言看他一眼,道:“说得跟真的一样。我问你了吗?你是树吗?”
谢非言心情正坏,见对方撞上枪口,便用自己惯来的狗言狗语讥嘲对方。
那青衣人被这样呛声,眼中闪过羞恼,但还是强忍怒气,开口说道:“你这人,色迷心窍,不识好歹,心志软弱。只因为他人长得好看,便想要强娶他人,这便罢了,可待那人离开后,你竟要寻死觅活?这哪里是男儿所为!我出言救你,本是好心,你还嫌我多管闲事,难道你还真要为了不喜欢你的人死在这里才好?!只不过是喜欢的人不喜欢你罢了,这般小事,就能生出死志,也亏得你身为谢家子,否则像你这样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家伙,哪里能活到现在?!”
谢非言:“……”
谢非言懵了。
他甚至过了那么一会儿,才理清了这个青衣人的脑回路,听懂了他的话。
但谢非言宁可自己没听懂。
此时此刻,谢非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到底是谁造谣他对沈辞镜情根深种矢志不渝、为了对方遣散小妾只求对方回心转意的?!
是谁?!
是谁?!!
他保证只打你到三分之二死!
谢非言心中还恼怒着呢,那青衣人又开口,苦口婆心劝道:“情爱终非大道,你既然有天赋有资源,那便算是上天难得的眷顾,既然如此,为何不干脆顺应天道,踏上仙途?毕竟无论是谁都好,都不值得你这样践踏自己,唯有长生,才是一生所求!”
谢非言斜睨他一眼,虽然被满城谣言气到头晕,非常想要在这人面前澄清自己只是馋美人身子的事实,但在听到这番话与他价值观迥异的话时,还是不高兴了:“世人都说神仙好,可神仙除了长生外到底哪儿好?若神仙无情无爱,只求长生,那他与筑天的石头埋骨的黄土又有何区别?还不如干脆抹了脖子的好,免得白白浪费这做人的机会!”
“再者说,什么是天道?什么是仙途?!如果顺应天道就不能得我所爱,那我就掀了这天道!如果踏上仙途就要与我所爱分别,那我就踏碎这仙途!”
谢非言这番话,掷地有声,哪怕此刻的他只是区区凡人,哪怕这样的话好像只是负气之言,但一股魔气却在他背后隐约翻涌,好似要化作惊人恶兽,将什么人一口吞下。
青衣人愕然,后退几步,不知道为什么显出些慌乱无措来,竟险些从屋顶上栽下去。
谢非言古怪看这人:“你做什么?你慌什么?你是不是脸红了?你脸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