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想当年,顾言湛上学的时候,可从来都是他求着自己的同桌给自己抄作业,从来没有过这么一天。

会有人目光热切地盯着他,说:“顾言湛,你数学作业给我抄抄吧!”

顾言湛当然不含糊,利索地将自己的书包打开。他低头翻找作业时,脸上的笑容盖都盖不住:“当然……”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剧烈地震动了两下。

顾言湛手头的动作赶紧停了下来。

……噢,是系统在提醒他,他有角色崩坏的危险。

顾言湛吓了一跳,脸上的笑容立刻褪去,把书包合上了,抬头看向那个人。

“不行,你作业得自己写。”

他面前这人叫钟子灏,家里是顾家的世交,算是和顾言湛一起长大的。钟子灏又皮又野,从小在班里垫底,和顾言湛的乖巧优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钟子灏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他爹管不住他,就想让顾言湛影响他,好言传身教。

钟子灏本来见他往外掏书,正高兴着,忽然见顾言湛停下了动作,抬头看向他时,神情清冷又严肃,特别向他大哥。

把钟子灏吓了一跳。

“……自己写啊?”钟子灏嘀嘀咕咕。

顾言湛坚定地点了点头。当然不能给你抄了,我要是给你抄,我可命都没有了。

钟子灏的脸都垮了下来,可怜巴巴地盯着他:“可是我不会……”

“我给你讲。”顾言湛坚定地说。

钟子灏指了指黑板上的钟表:“来不及了阿湛!我空了好多呢……”说着,他驾轻就熟地凑过去,向顾言湛保证道。“我就先把它抄上去,等一会儿课间你再给我讲,好吧?”

这……倒不是不可以哈。

顾言湛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系统只是警告他刚才表情太过得意,就放心地将自己的数学作业掏出来给他。

说来有意思,原主居然和他的字迹是一样的。估计是系统附赠的福利,要是他俩笔迹不同,自己就又面临着角色崩坏的风险了。

“速度快一点,后几步的步骤可以省略掉。”顾言湛把作业递给他的时候说道。“我帮你看着,选择题记得改错几个。”

钟子灏一愣。

顾言湛啥时候这么专业了?

钟子灏抬头看过去,就看见也反应过来了的顾言湛清了清嗓子,像刚才那句话不是他说的一样,若无其事地拿出手机,听英语去了。

……噢,听错了啊。傻不愣登的钟子灏在心里说。

顾言湛见把他糊弄过去了,松了口气,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系统:[恭喜您,获得5点舔狗值。当前舔狗值:5点。]

顾言湛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他桌子旁边响起了一道声音。

“顾言湛同学,你作为学生会主席,怎么可以助长其他同学抄作业呢?”

顾言湛抬起头,就看见一个带着厚厚眼睛的小个子男生站在自己的桌子旁边。

康朝阳,他们班的学习委员。

按照原游戏的设定,这就是个无关紧要的小配角。奥兰德高中每年会招收一些市里学习成绩拔尖但家境一般的学生,减免学费,让他们到奥兰德高中上学,康朝阳就是其中之一。

顾言湛上学的时候就特别害怕这种班委。他本来就心虚,这会儿被抓包了,连忙赔笑道:“对不起,他只是这几道题……”……不会做。

不过康朝阳却打断了他的话:“顾言湛同学,你这样不会愧对老师对你的栽培吗?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康朝阳看着坐在那里的顾言湛,气不打一处来。

他来这所学校之前,一直都是A市一中的第一。本来以为来了这里可以随意吊打这些富二代,却没想到先在自己班里遭遇了滑铁卢。

因为他和顾言湛在一个班,顾言湛又是年级第一,轻而易举就盖过了他的风头。

所以,他对顾言湛本来就心怀不满。再加上这个人家世好,长得出众,还有功夫去做学生工作,好像全世界的好事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这就让他更加愤愤不平。

现在,顾言湛在给别人抄作业,被自己抓到了把柄,居然还抬头冲自己笑。那微笑的弧度又温和又标准,气定神闲,有种浑然天成的贵气。

像是在嘲讽他。

那边,顾言湛忽然被他怼了一句,有点摸不到头脑:“……?”

这个好学生怎么对自己恶意这么大?

钟子灏也抬起头来。他跟顾言湛不一样,一点都没给康朝阳面子。他皱了皱眉头:“我抄我的作业跟你有什么关系,滚远点。”

康朝阳脸都白了。

“顾同学,请你现在把自己的作业全部交给我。”康朝阳说。“不然我就把今天的事情告诉老师了。”

告老师。顾言湛以前上学的时候对这种人最头疼。

要搁他本人,他一个眼神都懒得甩给康朝阳,该怎么抄怎么抄。可问题是,他现在成了另一个顾言湛,温文有礼,如沐春风。

“……好吧。”顾言湛咬牙,勉强露出了个笑容,说道。

他从自己书包里将其他作业一本一本拿出来,放在桌面上。

班里的同学听到这边的动静,纷纷往这边看来。

而顾言湛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发现,他的语文作业不见了。

——

“哈代曾说过,人生里有价值的事,并不是人生的美丽,却是人生的酸苦。……”

司以钧桌上摊着一本语文作业,正翻到作文的那一页。

高三2班最后一排的画风和其他地方完全不一样。靠窗户的后头两排,是司以钧的地盘。最后一排的桌子斜在窗边,他坐在中间,一个人占了两个人的位置。

在他旁边,有个头发染成雾霾蓝的高个子少年,正双腿翘在桌面上打游戏。

周围坐着的学生,基本全是跟着司以钧混的不良少年。他自从来到这所学校,就没少打架。学校中不乏初中时叱咤风云的小混混,基本都让他打过一遍,也都在那会儿,全成了他小弟。

那个雾霾蓝色头发的,叫聂俊的就是其中之一。他从上学起就是个谁都不敢惹的校霸,上了高中连着跟司以钧打了好几场架,之后居然渐渐打成了朋友。

“嘿,钧哥,这啥啊,你咋还写上作业了?”聂俊打完了一局,就见司以钧正在看一张卷子。他见了鬼似的,收起桌上的一双长腿,凑上前来,伸手就要将那张卷子抽来看看。

司以钧抬手将那张卷子按住了。

“别动。”他眼都没抬,啧了一声,说道。

“嗐,行行行,不就一张卷子吗,还成宝贝了?”聂俊早就习惯了他这幅凶样儿,收回手,坐了回去。

司以钧没理他,接着看那篇作文。

钢笔写出来的字,墨蓝色的字迹,笔锋清隽,还有些连笔,漂亮中带着性格和风骨。

聂俊往后歪了歪,用胳膊肘捣了捣他的同桌。

“快看看,多稀奇的场面。”他笑嘻嘻地说。

他同桌关舟弈是这后两排里模样最格格不入的那个。关舟弈家里是从政的,学习成绩好,模样斯文俊秀,一双桃花眼挡在无框眼镜后,看着温和且安静。

但谁也没想到,就这么个优等生,身上背了好几条处分,打起架来又稳又狠。

关舟弈正一边听BBC早间新闻一边整理笔记,闻言摘掉耳机抬起头,往司以钧那儿看了一眼。

“别是看上了哪个小姑娘,偷了人家的卷子吧。”他慢悠悠道,接着重新把耳机塞回去。

“啊?”聂俊愣了两秒,接着爆发出一阵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关舟弈你想啥呢,钧哥能是这样的人吗!”

也就在这时,年级主任领着一个女生走到了班里。

这个女生规规矩矩地穿着校服,背着个朴素的书包,乖乖扎着单马尾,辫子上扎了个蓝色的蝴蝶结,赫然就是女主萧雨涵,

“找个位置坐吧。”年级主任在班里看了一圈,指着窗边第四排的位置说道。“那里没人,先去那坐下吧。”

萧雨涵点头答应,往那个方向走去。

年级主任心里还惦记着安排下午开学典礼的事,看把萧雨涵安排好了,就转身走出了班级。

却没想到,萧雨涵的眼睛扫过了第四排,接着看到了一个人坐一张桌子的司以钧。

她径直略过了第四排的空位,在周围同学的瞩目之下,径直走进了最后两排的“狼窝”,站在了司以钧的桌边。

班里逐渐安静下来,学生们都往这边看来。

司以钧正低头看那张卷子,接着一翻,翻到了另一面。聂俊看到这一幕,激动地一边用胳膊肘捣关舟弈,一边直往那边伸脖子,要看看卷子上写着谁的名儿。

萧雨涵走过去站在那儿,把他的视线挡住了。

她没想到会和这个恶劣的男生分到一个班,但却忍不住耍了小心思,假装自己的位置被安排在了他的旁边。

对于这个人,她有点胆怯,并且很看不起他这种不学无术、作威作福的公子哥。但是,她却抑制不住从心底里翻涌上来的悸动,压不住自己逐渐变快的心跳。

这个人,恶劣又耀眼,像是要把人整个吸进去的深渊。

光看他第一眼,萧雨涵就知道,自己躲不掉了。

萧雨涵深吸了一口气。

“同学,麻烦你往里挪一点。”她开口道。“这是我的位置。”说着,就把书包放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