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美利坚山巅之国的滤镜开始破碎, 藤丸立香也没想到自己能听见这么刷新三观的话回答。
敌人都在你的土地里横行无忌，肆无忌惮地侵占土地了，你还想着要盖一个长长长长……长的围墙, 把印第安人圈起来？
本来在此之前，他都做好被“总统王”驱逐或是干脆下达绝杀令的心理准备了, 这个不知名总统竟然还能跳出正常人的脑回路，做出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决定。
就算修好了墙，又怎么确定你们不是画地为牢，而是要对印第安人执行一项效率低下的大型围堵计划？并且在执行过程中, 确定你们宝贵的墙不会被印第安人反过来利用？
名为无语的情绪在脑海里飞快爆炸开来, 在这之后，各种疑问就像气泡一样在脑海里升起。藤丸立香盯着“美国总统”，迟疑地张了张嘴。
“那个，总统先生，我觉得你是不是应该再考虑一下你提出来的这个事情？修墙是没有效果的，只会让双方本来就有的裂痕, 与其修墙, 还不如——”
“闭嘴！你懂什么！”无名总统把手一挥，相当粗暴地打断了他, “美国人和印第安人的争斗, 你一个外人懂什么！你又怎么知道这不是我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可是我明明在黑水镇看到了针对印第安人的翻倍赏格, 我不知道是你们哪位总统签发的命令，但是如果您要修墙的话，是不是应该和其他总统商量一下比较好？”
“假新闻！我根本就没签发过这样的命令, 肯定是那群家伙背着我签发的！我是现在的总统，所以任何命令只有我签订才有效！提出这样低级的问题，你的素质简直十分堪忧, 我要告诉雇佣你的迦勒底，你，要在三天之内离开那个机构。”
无名总统愤怒地捶桌，看起来很想立马结束“发布会”，但是门外隐约浮现的强横气息又让他不得不熄灭这个念头，以至于整个嘴角都耷拉了下来。
再看藤丸立香，被当成“记者”的黑发少年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微笑，两眼放空，俨然已经失去了和“美国总统”继续抬杠的兴致，直到无名总统痛呼一声，熟悉的沉稳嗓音重新回到耳边。
……
“抱歉啊，藤丸立香，刚才不小心被这个家伙挤下去了，”小罗斯福无奈地叹了口气，“刚才我和其他总统沟通了一下，所以耽搁了一点时间，希望你不要在意。”
面对史上最伟大，任职年限最长的美国总统，藤丸立香连连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却又有些按捺不住的好奇。
“刚才那个总统，怎么会……是这个样子，感觉和他正常沟通都很费劲啊。”
“你是说唐纳德？”小罗斯福也跟着露出了近乎牙疼的表情，“他一直是这样。我对他的了解不多，只知道他特别固执，而且很爱夸夸其谈，许下一堆根本不可能实现的空头支票。他的前任告诉我，在唐纳德母亲还在世的时候，曾经希望他一辈子都不要从政，否则他将成为美利坚的灾难。”
但是很可惜，那场灾难终究还是发生在了这里。
想到这里，一手将美国带出深渊的伟大总统就不禁为之气结，小罗斯福随手拿起一只雪茄，叼在了嘴上。
“他只用了一届的时间，就把他前任，前前任，甚至大部分总统的努力都浪费掉了……算了，毕竟不能要求一个国家全都是聪明人，没有一个蠢人。”
可是把蠢人推上总统职位就有问题了。
黑发御主心道，乖巧神情极好地掩盖住了腹诽。他眨了眨眼，打起十万分小心，诚恳又纯良地盯着小罗斯福毛茸茸的狮子脸。
“那罗斯福总统觉得印第安人的问题该怎么解决呢？我从黑水镇过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不少地方开始张贴捕杀印第安人的悬赏令，这样做是不是有点……”
难道就不能重新扬帆起航，退出印第安人的土地，重新回到旧大陆？
“总之，这件事情很复杂，让我慢慢告诉你吧。”狮子脸总统猛地吐出一口白气，在缭绕烟雾之中拿出一卷世界地图铺开，指着它看向黑发少年，“看到了吗，这些打上红叉的大陆，已经全都破坏殆尽了。”
藤丸立香倾身过来，只见上面除了北美洲以外的地方，全都被打上了红叉。
也就是说，除了北美，眼下在这里成家立业的开拓者们，除了这里，哪里也去不了。凝视着地图的小罗斯福一次又一次地叹着气，每一次眉头都皱得更紧，最后，他放下抽得干干净净的雪茄，转头看向立香。
“现在看懂了吗，这根本不是我要打不打的问题，而是极其血腥的生存之战，难道我就不想安安稳稳地待在我的庄园里，优哉游哉地享受我健康的余生？现在可以正常生活的土地就只有这一块，如果让印第安人占据了，难道我们的公民就要去死吗？”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当然愿意坐在谈判桌上，终止那份悬赏令，用赎买土地或者其他更温和的方式来和印第安人融洽相处。可是我出生在了几百年后，我根本没得选。”
爱迪生·历代美国总统是泛人类史的从者，根本就不可能改变这段历史，要是觉得这个答复不满意，换了华盛顿和杰斐逊出来主持大局，他们恐怕一点儿也不觉得这有错。
小罗斯福按着地图，嚯的一声站了起来，目光如电。
“孩子，现在战争已经开始了，我们和印第安人早就是你杀我，我杀你，绝对不可以共存的模式了。赢了，就是赢家通吃，输了，就是鸡犬不留，从现在起，抛下你无谓的道德观，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吧。”
……
联军会议室之外，所罗门刚刚在房间上布置好伪装魔术，手腕上的通讯器就久违地震动了起来。
蓝屏弹开，出现的是达芬奇严肃异常的脸。
“我现在有点猜出来，昨天晚上立香摘掉腕表去干了什么了。总归这件事不是魔术王你的错，我就不说什么了，但是立香在结束会议之后，一定要记得提醒他，通讯器上有单向屏蔽的功能，不想让我们听见可以直接开启屏蔽，千万不要再把通讯器取下来！”
“你知道半夜突然失去立香信号的感受吗，当时直接把罗玛尼吓个半死，忙了好半天才重新定位到立香身上。立香到特异点是需要做存在证明的，取下通讯器存在证明就会受到很大干扰。幸好立香过后又戴回去了，身体还暂时没有影响。”
说着说着，莱昂纳多·达·芬奇就疲惫地揉了揉眼。
“虽然我是全能天才，跨世界定位什么的根本就是小菜一碟，但也不要搞出这种人为事故来增加我的工作量吧？还有，我不太赞同他这么早就接触善恶拷问，现在正是修复特异点的紧要关头，如果这时候心态不稳，和第一兽决战就会被钻空子的。”
话到最后，谴责的目光就从屏幕另一头飞了过来。
“我倒是觉得没有这么严重，”所罗门轻描淡写地回答，“立香是个承受能力强的孩子，如果这些话都能动摇心智的话，未免太过脆弱。就算我不对他说那些话，他也会遇到其他事情，导致心态崩溃。”
“现在已经是第五特异点了，还剩下第六、第七个特异点就要和怜悯之兽作战，会不会太快了？”
“莱昂纳多，特异点之后还有异闻带，第七兽就在那里。”
如果不早些让藤丸立香想通，那当他带着修复人理的自豪感和善恶观去面对异闻带，去亲自杀死一个个纯良无辜的生命，甚至是立场不同的同伴，到时候心态炸了怎么办？
难道人理修复大业就要因为藤丸立香心态崩溃而永恒卡在半路吗？
达芬奇定定看了所罗门半晌，这才轻叹出声。
“你果然和罗玛尼大不一样。”
罗玛尼·阿基曼对人不对事，而所罗门王却是对事不对人。如果稍加压力就能更快更好的完成任务，所罗门王一定会乐意“拔苗助长”。
不过这也没办法，谁让人理修复这种事情又紧急又艰巨呢？多浪费一秒，就会多一份变数，大家都在超负荷运转，根本没什么时间拿来让立香慢慢成熟。
所罗门王以这种近乎粗暴的方式督促立香成长，无疑会加剧他内心的挣扎，但如果操作得当，不论是攻略特异点，还是其他什么地方，都会大大加速，就算去面对特异点之后的异闻带，也会更加从容不迫。而迦勒底采取的放羊策略，全力支持的后勤、强力睿智的从者，让修复特异点看起来就像是一场意外的郊游，轻松是轻松了，但立香的成长却充满了未知。
也许会在遇到困难后飞速成长起来，也或许，御主会一直龟缩在给他打造的乌托邦里，永远都无法面对现实。
反正，都是各有各的苦衷，也各有各的优缺点，只不过所罗门王选择了快速催熟立香，而迦勒底却更倾向于让他慢慢成长罢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也许我们是时候改变一下教育方式了。”
全能天才感慨了一番，不得不默认了所罗门王的做法，转而监控起了会议室的情况。暂时统一指导方针之后，就得打起精神来应付立香那边，御主和总统的每一个抉择，都关系着特异点发展的走向。
只是听着听着，达芬奇的表情就愈发微妙，继而变成了无语。
“现在的美国总统……精神分裂了？”
嘎吱一声，紧紧关着的会议室大门，突然在此刻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