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丁小姐, 我真的没有生病。”
简陋的小黑屋里,出现了这样一副奇景,亚从者·玛修顶着盾牌步步后退, 而被誉为提灯女神的南丁格尔,却在步步逼近。
“我的免疫力在那个陌生的从者附身以后就大幅提高了, 最近真的没有生病啊!”
“不,你有病,作为医生,我一定会尽力治好你的。”南丁格尔直勾勾地盯着她, 眼里闪着熊熊火光, “生病了就要把坏死的部分切除,切除!”
她一边说,还一边在随身携带的布包里掏啊掏,似乎马上就要掏出一把锋利异常的手术刀。立香抱着芙芙,已经完全看傻眼了。
不是说好了是提灯女神吗,怎么会这样?这精神状态看起来更像Berserker吧!
“呃, 立香啊, 好像我们遇到的南丁格尔小姐的确是狂阶从者啊。”
充满了迷之尴尬的悄声细语从腕表里传来,另一边的迦勒底, 罗玛尼突然对自己的正在担当的职业产生了某种怀疑。
藤丸立香看了看马上就要被逼到角落里的玛修, 又看了看陷入诡异兴奋的南丁格尔, 终于还是咽了口唾沫,挡在了紫发少女身前。
“前、前辈?”
“没事的玛修,很快就会好的。”低声安慰小茄子一声后, 黑发少年还是鼓起勇气看向那位“提灯女神”,“我有一个疑问,南丁格尔小姐, 玛修到底是什么地方生了病呢?”
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南丁格尔不禁怔愣了一秒,随即陷入深思。
“也对,在进行治疗之前,是有必要对病患告知具体病情的。让我想想,她到底是什么地方生了病呢?”
南丁格尔托着腮想着,但越是想,浮现在紫发少女身上的病兆就愈发模糊,每当隐约捉到一点苗头,那浮现在表面上的征兆就又像云雾一样散去了……再仔细打量着紫发少女,却又没能在她身体上找出任何病症。
就仿佛刚才突如其来的预感,是错误的一样。
“不可能,在我升格为从者之后,对于病人的直感是不会有错的。”南丁格尔皱紧眉头,向玛修伸出了手,“你身上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能把手伸过来吗,我要对你进行进一步的判断。”
紫发少女猛地藏起手,再往后退了几步,祈求地瞧着南丁格尔。
“南丁小姐,我……”
“讳疾忌医可不是好习惯,遇到病人拒不配合的时候,那就需要一定的暴力来进行治疗!”
南丁格尔举起拳头,噼啪地捏出一声爆响。
“等等,南丁小姐,我们迦勒底这边也是有专业医疗团队的,如果玛修身体真的有问题的话,肯定会马上出报告告知玛修的,如果连玛修自己都没收到的话,那不就是表示玛修身体一切正常吗?”
紫发少女低下头,接着藤丸立香后背遮挡,悄悄在腕表上打了几个字,迦勒底的罗玛尼立刻就像被蜜蜂蜇了屁·股一样跳起来。
“啊哈哈,没错的,迦勒底一直都在监控玛修和立香的身体状况的!就算到了现在,立香和玛修的身体状况也都一切正常(顶多有点早衰)!”
“是这样吗,那我就暂时不实行治疗了。”
南丁格尔把抽出一半的手术刀放回包里,藤丸立香和玛修这才长出一口气,连连合掌道谢。
在“逃出生天”之后,黑发的御主盯着提灯女神的身影,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对了,那个,南丁格尔小姐,你知道这里是特异点吗?”
“特异点?”
南丁格尔拿起一卷略微散乱的纱布,重新缠好。
“我当然知道,而且连你到这里来是为了修复人理,我也知道。”
“那南丁小姐有兴趣加入我们,一起修复人理吗?”
……
急切的渴望在胸中涌动,藤丸立香在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捏紧了拳头。
千万要答应,千万要答应啊!
“修复人理?”红衣护士把缠好的纱布放回架子,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会有我会答应的错觉?修复人理是你们的工作,治病救人则是我的工作,我为什么要放弃我的职责跟你们一起去修复人理?”
“但是南丁小姐,”立香咬住嘴唇,走到窗边,指着山崖下为数不少的草棚,“身为战地护士的你,应该明白吧,只要制造伤员的源头不能被解决,每天都还会有源源不断的伤兵送到这里来,你的工作是永无止境的!只有将这一切的源头遏止,才能让更多人免于伤痛。”
“所以,你是想说,让我配合你,一起把这里的所有印第安人消灭?”
南丁格尔转过来,冷冷望着藤丸立香。
面对着她澄澈明亮,坦然无一丝杂色的眼神,将要拯救人理的御主,竟然在此刻生出了想要逃避的心思。
“虽然我因为职阶的缘故丧失了一部分理智,但也不要认为我就是毫无理智的疯子。这个特异点本质上是由印第安人诱发的,但对我而言,不管受伤的是白人、黑人,还是印第安人,他们都是需要看护的伤者。我会像母亲一样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们,看护他们,直到他们痊愈。”
“身为看护者,难道会因为他们的肤色、国别,甚至信仰就能区别对待吗!如果连这也做不到,我又为何会放弃享受平静生活的机会,去战火纷飞的克里米亚任职!”
南丁格尔紧紧盯着黑发少年,红色眼眸因过于激动的情绪而亮起来,就像一枚燃烧着烈焰的宝石。
光明,却又灼人眼目。
“你的观点没有错,唯有消灭战争本身,才能将所有战争造成的患者治愈,但是……如果战争结束是以我的一部分患者消灭掉另一部分患者为结局,我不会同意你这样做的。司令官,我们的谈话到此为止,请你先出去好好想一想吧。”
就这样,藤丸立香直接被轰出了小屋。
果然……又被拒绝了啊。
藤丸立香垂头丧气地走出来,生平第一次,他对迦勒底工作人员告诉他的所谓“从者亲和”特性产生了疑惑。
到底是他真正理解他们,从而得到从者爱戴,还是那些年长他许多,功绩也比他大得多的从者们放下身段,在努力配合着他呢?
他越是思考,那份被迦勒底强行塑造起来的“自信”,就越是显得不堪一击。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南丁格尔的红十字小屋旁的大石头上,坐着一个印第安人。
……
那个人穿着蓝长袍,耳朵边插着几根艳丽的鹦鹉羽毛,肤色却比其他印第安人更为黝黑,显示出浓厚的混血色彩。见藤丸立香望过来,不禁意外地挑起眉。
“南丁格尔小姐的贵客,需要我带游览一下这里吗?”
“不,没兴趣。”
忽然见到一个对他没有任何敌意,语言交流也没有任何障碍的印第安人,藤丸立香心情沉重之余,也有些好奇。
“我叫藤丸立香,是来自迦勒底的人,你的名字是?”
“查尔斯。”
黑发少年忽的想起,山下黑水镇的亚瑟老板,好像也有一个叫做“查尔斯”的帮派兄弟,不知道是不是眼前这个。
他摇摇头,把这个不着调的念头从脑子里甩出去,挨着查尔斯坐了下来。
“对了,我刚才听见酋长对南丁小姐十分尊重,称她是‘羽蛇神派来的神使’,为什么你不跟着一起称呼呢?”
按理说,既然印第安人如此仇恨西方殖民者,也当仇恨南丁格尔才对,但据他所见,南丁格尔根本就是被这支部族捧上了神坛,甚至以神使来看待。
查尔斯依旧低着头,默默用小刀削着箭矢。
“因为我知道,她不是羽蛇神派来的使者,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其实酋长也明白,但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安抚族人躁动心灵的理由。只有天上的太阳神、羽蛇神还有其他大神,才能让那些想要下山杀光白人强盗的家伙暂时待在这里养伤。”
“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明明南丁小姐和你们口中的‘白色强盗’长得一模一样,你们却把南丁小姐奉为座上宾。”
“不会。”查尔斯叹了口气,目光远远地望着前方,只有他自己才明白,他其实在看着山下的黑水镇,“印第安人从来都不会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恩将仇报,谁真正对他们好,谁又包藏祸心,他们是能够明白的。”
人心的好与坏,从来就跟人种啊,宗教什么的没有任何关系。
“那……南丁格尔小姐,究竟是怎样的人呢。”
“虽然我们一开始对南丁格尔小姐抱有极大戒心,但是,她很快就用她独特的魅力征服了我们。又为了让我们能够安心养伤,把临时搭建好的医院一分为二,不断在两地奔波。这样的恩情,就算让我们还上一辈子,也还不完的。”
小刀狠狠一挫,箭头就初步有了形状,查尔斯握紧了它,像是握着自己的性命。
“我在回归部落之前,也算是在白人社会里厮混过,也算是知道他们一些习俗吧。可是我觉得,比起他们信仰的那些虚伪的十字架和天使圣灵,真正去疗愈人间伤痛的南丁格尔小姐,才是提灯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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