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所罗门走进中央管制室的时候, 房间里早就站满了人,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盯着迦勒底亚斯上发出红光的地方。
虽说特异点这种东西在迦勒底亚斯上原本就是红色, 可北美地区的红色,显然已经快要联动南美, 来一个全新的“美洲特异点”。
不,也许说是美洲异闻带幼体才更贴切。
所罗门仰头望向那片血色的区域,脑海里不知怎的想起了那颗划破天际的彗星。徘徊在那片富饶土地上的幽灵,饱受欺压的原住民和穷人, 在绝望的深渊里呼唤光明, 呼唤一场摧枯拉朽的变革。
而现在,变革的契机成为了圣杯。
“所罗门王。”
一看到他的影子,罗玛尼就从位置上跑了下来,在魔神柱不满的哼唧里把他拖上了控制台。莱昂纳多·达·芬奇也凑了过来,满脸严肃地把数据调到了他面前。
“情况出现了变化,北美特异点的人理奠基增加了, 从A+变成了A++, 甚至还有向无法估计强度的EX进发的趋势。”
在平板上,第一特异点的人理奠基值是C+, 第二特异点的奠基值为B+, 第三和第四特异点的奠基值分别为A和A-, 从第五特异点开始,人理崩坏的程度就大幅增加,一跃升到了A++, 到了与第七特异点齐平,仅次于第六特异点的程度。
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发生在了北美特异点。
他下意识地打开千里眼, 想要观测那里的情况,却只见到过去的大陆上处处火光,唯一完好的北美洲也被血色笼罩。所罗门刚把意识探入,红黑夹杂的怨念就侵袭而来,咚的一声撞了过来。
双目像被针扎一样疼痛起来,具有魔术王之称的所罗门王情不自禁地晃了一下,伸手揉起了额角。
“你怎么了?”
所罗门感应着纠缠在体内的怨念,不得不暂时放弃了进一步窥探特异点的打算。
“没什么,刚才只是被千里眼反噬了。”
“反噬,怎么可能?!所罗门王从来就没有被千里眼反噬过!”
罗玛尼两眼睁大,不可思议地瞧着所罗门,在感应到众人奇怪的程度时,又手忙脚乱地开始补救。
“啊……哈哈,那个,我是说,所罗门王这种等级的魔术师,怎么可能被千里眼反噬嘛。”
“我赞同。”耶底底亚也跟着点了点头,“我们生前,千里眼从来没有反噬自身的情况。你到底看了什么,导致千里眼出了问题。”
“我只是看了看第五特异点而已。”
……
仅仅是看了一眼第五特异点就被反噬,那里到底出现了什么?
中央管制室的气氛空前凝重,奥尔加玛丽站起来,把有看热闹倾向的员工们全都赶回了位置,又又拉着核心的几个人,到了战情室,准备开一个短会。
进行完了新一轮躯体保养的奥尔加玛丽、忙于制作各种道具的达芬奇、没有玩平板的罗玛尼·阿基曼、耶底底亚,全都面色严肃地围成一圈,盯着那片整个红掉的北美洲。
所罗门按了按额角,缓缓道:
“在此之前,我……想告诉你们一件事。我梦到了北美洲的原住民们,得到了盖提亚送来的圣杯。”
印第安人!
粉毛青年手里的笔啪地一下掉到桌面,他很清楚,身为“神眷之人”,所罗门一般是不会做梦的,除非——
是神启。
“为了夺回被白人们侵占的土地,原住民将圣杯供奉为神,对其进行了血祭,并发下誓言,要将他们全都赶出家园。”
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人,难道不明白人理毁灭他们也会一起毁灭的道理吗!
身为伦敦人的奥尔加玛丽脸色一时变得很难看,站起来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又丧气地坐下了。
她可不是那种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就算成绩不好,她也是有在课余认真学过近代史的!哪怕她的立场和那些印第安人们并不一致,却也不得不承认,美洲那片土地,在一开始并不属于西方世界。
原住民们在那片土地上游猎、耕种和祭司,一度创造出辉煌的文明和帝国。他们就在那里,日复一日地生活着,直到新大陆的发现。
西班牙人们带着他们肤色黝黑的奴隶开始占据这里。从十六世纪到合众国建立后数百年,欺骗、掠夺和屠杀就是这片土地的主旋律。原住民们从世代居住的肥沃土地被赶往贫瘠的西部干旱地区,并且在被赶到西方后,又因为淘金热的出现,掀起了新一轮的杀戮。
一轮接一轮的屠杀之下,原本以千万、百万计的原住民们剧减到如今的几十万数,时至今日,保留地也依旧是整个合众国最闭塞、落后和贫困的地区。
这是合众国的罪孽,也是泛人类史上抹不去的污点。
达芬奇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如果是这样,那可就太麻烦了。从修复人理的必要性来讲,我们是必须让合众国成立的,但是这样的话,就会衍生出有关印第安人的罪孽。如果遵从印第安人的意志,人理就会完全崩溃,也就谈不上能不能击败第一兽的问题了。从道义上讲,这次我们可是处在绝对的邪恶方呢。”
“我个人倒是没问题,但立香那孩子,恐怕一时半会儿无法接受。所罗门王你正是因为考虑到这点,所以才主动提出和立香一起行动,而不是独自一人去往其他特异点吗?”
“倒也不全是如此。”
所罗门摇摇头,表示自己事先并没预测到第五特异点的变化。盖提亚趴在桌上,百无聊赖地盯着杯子里的茶叶,表示人类道德很无聊,并对另一个自己打蛇打七寸的行为点了个赞。
“……唔唔唔唔……”
奥尔加玛丽两手撑在桌上,低垂着头,胸膛剧烈起伏着……
啪!
“……我决定了,不管发生什么事,人理修复的计划也不能改变!”
哪怕属性为善,哪怕并不赞同先人们的行动,奥尔加玛丽还是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声线隐隐抖动。
“哪怕是……哪怕是……历史上的罪孽重演。虽然我不是他们,也体会不到他们的愤怒,但是,为了整个人类的存续,我不允许他们破坏人理奠基的大局!”
曾经有那么一个男人,他叫做卫宫切嗣,是个魔术杀手,更是一个怀抱着世界和平理想的天真之人。
为了实现这个梦想,他不断以暴力方式阻止暴力,以杀戮对抗杀戮,他杀了很多人,却救了更多人。他就像铁路上的那个扳道工一样,在火车飞驰而来的时候,选择了拯救更多人。
而眼下,迦勒底也需要像他一样做出选择了。
罗玛尼·阿基曼握紧了拳,又无力地放开。
为什么,他突然间有些理解盖提亚对他的憎恨和谩骂了?
……
“达芬奇亲,你说的是真的吗,下一个特异点我会和所罗门王一起行动?”
刚回来不久的藤丸立香险些兴奋得跳起来,两只眼睛亮晶晶的。
他在冬木就看到过所罗门王在正统圣杯战争里一挑N的风采,还以为很简单,结果两个特异点下来,才明白御主指挥有多么不容易。假如所罗门王和他一起行动的话,那他不就可以在修复特异点的同时,得到更多指点了?
迎着黑发御主闪亮亮的眼神,达芬奇压低了眉,在唇边绽出一个心事重重的笑。
“运气不错啊立香,是所罗门王主动提出要和你一起行动的。不过,你也别太掉以轻心了,下一个特异点的难度可是指数级增加,上一个罗马的特异点难度才B+,下一个特异点的难度可是A++,一下子就提升了三个等级的难度,别以为所罗门王在身边就吊儿郎当什么都不去管!”
“是啦是啦,我听见啦达芬奇亲!我绝不会因为有帮手就掉以轻心的,就算前方再难,我也会竭尽全力去克服它的。”
“记住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看着那抱着芙芙的少年背影,淡淡忧色又再度爬上了达芬奇眉梢,她叹了口气,转身往工坊行去。
“但愿……这孩子能够顺利通过这一关吧。”
要是通不过,就算强行修复,在异闻带那关也会遇到问题的。
“嗯,是藤丸立香啊。”
正对着马里斯比利号快递物资的所罗门放下清单,转身看向藤丸立香。
“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
“唔,也不是什么很大的事,就是听达芬奇亲说,下一个特异点所罗门王你会和我一起行动?我有点不敢相信。”
脸上残存稚气的御主兴奋地看着他。
“那是自然,下一个特异点对你来说会非常有难度,不仅是战斗难度,还有心灵上的考验。我思考再三,还是决定过去给你压阵。”
“毕竟难度已经有了A++了嘛,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不,你没做好。”所罗门把手放到藤丸立香肩上,推着他往前走,“你并不知道你要面临的是什么考验。这次迦勒底给你的假期很长,你调整一下,然后再和我去搜集物资。”
“物资?是种火吗?!我跟你说啊,所罗门王,你推荐的韦伯特别好用诶,不愧是被诸葛孔明附身的拟似从者,有他在我的从者都加强了不少!哎对了,我还召唤出了一个特别好用的archer,他叫阿拉什……”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在长长的走廊里渐行渐远,终至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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