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湛摔了一跤, 其他还好,但这个受伤的手臂着实疼了一会儿,平时难受还能翻来覆去, 今天只能干躺着,乱动的话牵扯到手臂会更不舒服, 本来他下午睡过, 晚上应该很精神才对,但酝酿了一会儿很快就睡着了,大概是吃了药的缘故,也可能是吃了夜宵, 吃饱犯困也正常。
反倒是担心了一下午,见到人也没放松多少的赵霈没有睡着,他平复心情后翻个身, 面朝着窗户的方向,虽然拉着窗帘,但也能感觉到边缘处冒出来的点点亮光。
对于林湛, 自从支教的时候赵霈发现自己内心的变化后, 回到帝都时不时的就会去想他们的关系,他知道自己喜欢林湛, 但从他的观察可以感受到,林湛对他是一丝一毫暧昧的气息都没有。
这让他实在是不敢踏出那一步,总觉得只要他敢这么做,很有可能就失去了林湛,连朋友都没得做, 这种直觉太强烈,以至于他第一次有这种焦躁不安的感觉,好不容易睡着了, 梦里也是乱七八糟,让人心里更加纷乱。
赵霈黑着眼圈起床,林湛一夜无眠睡得很安稳,赵霈轻手轻脚的从被子里出来,刚穿上鞋子犹豫着是现在收拾被子拿走,还是等林湛醒了之后再弄,转过脸去看林湛,发现他打着哈欠在床上扭成个麻花醒过来了。
林湛打完哈欠睁开眼,举着受伤的左手,右手撑在床上坐起来对已经站起来的赵霈说:“早啊,你也刚醒?”
赵霈说:“是我动作太大吵醒你了吗?”
林湛说:“怎么会,我睡得特别好,自然醒,等等,你的脸怎么这么苍白,眼圈还这么黑,没睡好吗?”然后叹口气说,“都说了我没事,你睡自己屋不香吗?”
赵霈说:“不是睡这里的缘故,是我自己做梦,没睡好,没什么大问题,你要喝水吗?”弯腰收拾被褥,把他们叠起来放在一旁,免得碍事。
林湛说:“不用了,我来叫个外卖吧,叫完外卖我再去洗漱。”两人说着一起往门口走。
一前一后从房间里出来就看到客厅里,林澜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仿佛将两人“
捉奸在床”似的。
林澜来上班的路上,亲自带了早餐过来,原本是准备把早餐放下就准备离开,却没想到在换鞋柜旁边看到了一双陌生的鞋子,看牌子就知道不是林湛的鞋,这双鞋很普通平价。
普通到他非常确信家里有第二个人。
看到两人从房间里出来,林澜脑子里只有一个词:漂亮。
猜得没错,果然有第二个人。
两人好像还睡在一个房间,都像是刚睡醒,还没有洗漱,头发乱糟糟的。
理智让林澜知道这个时候,林湛受着伤,两个人不可能做什么,但看到他们一前一后走出来,就会想到他们共处一室的画面,心里的不舒服是没办法控制的。
除非他的喜欢是伪装出来的,不然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林澜看着林湛,直白地问道:“你们昨晚睡在一起?”
林湛虽然不准备继续和林澜有什么亲密关系,但也不会拿这件事去刺激他,解释道:“他担心我,打的地铺,你不要乱想,我们是朋友。”
赵霈看到林澜也是心情复杂,他在网上看到的信息告诉他,林澜其实和林湛没有什么血缘关系,知道这件事后,他隐隐地觉得,林澜是不是喜欢林湛,不然为什么对他敌意很大,这种敌意从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就感觉到了,当时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想太多,直到在网上发现别人的爆料说林湛不是林氏的人,没有血缘关系,就越发强烈了。
现在听到林湛跟林澜解释,赵霈更加确信心中所想。
这言行举止里透露出的占有欲根本无法忽视。
林澜闻言表情稍微收敛了一些,林湛的话他还是比较相信的,不是个爱说谎的人。
只好将炮筒对着赵霈,皮笑肉不笑地说:“赵同学倒是挺热心的,竟然打地铺也要陪在林湛旁边,不会是有什么歪心思吧。”看似是在调侃,其实是在凝视。
林湛打圆场说:“他是我朋友,哥”然后转移话题说,“你是来给我送早餐的?”主动走过去安抚林澜,免得两个人话不投机,到时候起了什么误会就不好了。
林澜听到林湛这么说,嗯了声说:“本来放下早餐就准备走了,没想到你家里有人。”
林湛听到最后一句,总觉得这话怪怪的,打着哈哈说:“我都准备叫外卖了,没想到还没点你就给我送过来了,太谢谢了。”
林澜想到昨天他走了,林湛也没表示,现在似乎怕他们起冲突又各种拍马屁,心里五味杂陈,忍不住吐槽说:“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没良心吗?”我惦记着你受了伤吃东西不方便,不计较你昨天的无动于衷,结果就来了当头一棒,林澜何止是心塞。
唯一欣慰的大概是林湛平常不爱说话,林澜也就信了他说的打地铺,没有什么越界的。
林澜除了给林湛送早餐,还跟林湛说了两件事。
“老爷子说你最近先不要一个人住在公寓,先回你自己家住,家里有保姆和护工,比你一个人在这里方便,保镖的事情已经在协调,等你这两天恢复的差不多了,就给你安排。”
林湛听到是老爷子这么吩咐的,点着头说:“知道了,中午我就回去,不让他老人家担心。”
林湛看林澜还不走,担心赵霈不自在,下意识问道:“你上班要迟到了吧?谢谢哥送过来的早餐!”意思就是你该走了。
林澜的确该走了,他一堆事情要处理,每天都是见缝插针的来看林湛,但他一想到自己走了,只有赵霈和林湛待在这里,还挺不自在的。
他拿起外套,不紧不慢地问赵霈道:“赵同学要走吗,我刚好顺路,可以送送你。”
林湛囧囧地说:“我们都还没吃早饭,吃完了他就回去了,哥,你快去公司吧,别打乱了你的计划,我吃完早饭,简单的收拾下就回我自己家。”虽然明确要分开,但林湛还有一种在和恋人解释自己不会乱搞的感觉。
当然,他是真的觉得林澜在意赵霈很多余,他们真的没什么。
为什么一个二个见到他和赵霈都觉得他们有什么,比如上次那个陈岩,比如他哥,陈岩对他有敌意,他哥对赵霈有敌意。
难道他当局者迷?
林湛对这件事是有点迷糊的,仿佛眼前有什么迷雾在遮挡,让他捋不清这复杂的关系链。
虽然林澜气势强大,但赵霈倒也没有被压迫的不敢对视,他看着林澜说:“不用了,我上午没课,可以多陪林湛一会儿。”颇有点在回敬林澜的意思。
林澜没想到他一个平凡家庭的学生仔,竟然有这样的勇气,毫不畏惧他的视线,甚至坦然的回应,莫名的收起了一些锋芒。
其实作为原世界男主的大舅子,撇去被林湛改变的现世界,林澜的人设让他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很讨厌赵霈,未来赵霈如果进入社会,有自己的一番作为,林澜反倒会佩服他,人设如此,此时此刻他们针尖对锋芒,仅仅是因为林湛的存在,而他们都喜欢林湛才有这样略微滑稽的一幕。
林澜离开后,林湛和赵霈坐在餐桌前用餐。
看着林澜送来的早餐,赵霈其实没什么胃口,他原本早上准备亲自给林湛做饭的,只是他还没开口对林湛说不用叫外卖,就发现了林澜,不仅林澜突然出现,还带了早餐。
林澜对林湛的好,赵霈看在眼里,不论是上一次的肠胃炎事件,还是这次百忙之中给林湛送早餐,或者最初,林湛刚回国和他们联系,大家一起在这里打火锅,林湛喝醉,林澜对他有多细心体贴,这些赵霈看记忆犹新,想到这里,便觉得自己的喜欢其实一文不值。
他不知道自己能为林湛带来什么,不论是物质还是时间,甚至是危急关头,谁最能给予对方帮助。
赵霈不觉得自己是个好的恋人,这样一想,更加没办法坦然的面对这份感情。
似乎只会成为对方的负担。
他够格吗?
和林澜比起来,自己简直渺小到不值一提。
作为学生的赵霈这一刻在面对早已拥有上市公司,在商界独占鳌头的林澜时,忽然退缩了。
他将自己心里的喜欢压进去,生怕被林湛看出来。
生怕被人说他不自量力。
他在学习上,在自己的专业上一直是自信的,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老师眼中的骄子,谁都说他未来会很璀璨,一片光明,可这一刻,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他第一次有了退缩的心态。
不自信。
感情和所学的专业不能一概而论,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自卑。
不要感情用事,只想一想两个人的消费观念,虽然赵霈有信心未来毕业后可以做到在事业上也非常优秀,给林湛想要的生活,可那也要几年后,他已经决定要读研了。
他面对的专业是很枯燥的,投入到工作的话,甚至可能很久都没办法联系到另一半,贸然告白,就算成功了,他能去经营好这段感情吗?
赵霈放下感性,理性的思索后,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说服了自己。
还是当朋友吧。
当朋友也挺好的。
只是不知道感性会不会在某一刻又突然击败理性,重新占据上风,想要在感情的小船上再摇摆几次。
林湛只感觉到了赵霈有些沉默,但也没有太在意,两个人吃过早餐后,赵霈先离开,林湛等家里的司机过来开车接他回去,怕自己无聊,把画画的平板也带上。
到家后,吴婶看到林湛手臂包着纱布,十分惊讶地说:“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受伤了?”家里没有女主人,吴婶带着佣人们如常工作,但很多事情都无从知晓,自然也不知道林湛出了事。
面对吴婶的惊讶,林湛随口说:“没什么事,小伤口,不小心碰到的,不过这几天就麻烦吴婶了,得变着花的给我炖汤,让我好好养养。”
炖汤这事儿自然没问题,吴婶点着头说:“当然没问题——”只是说完这句她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想到被关到安定医院接受强制治疗的林夫人,再看到受伤的林湛,吴婶心里特别不好受,她虽然是林家的佣人,可陪伴林傲涓二十多年,早就把对方当成家人,对于林湛更是不用说,表面的佣人,血缘上也是有着联系的,自然是亲人。
这两个对她来说特别重要的人一个一个的出问题,吴婶十分自责。
林湛发现吴婶垂着头用手背抹眼睛,立即就察觉出来她情绪不对,走过去低头去看她的脸,发现她哭了后,连忙去拿纸巾递给吴婶,然后安慰她说:“我的是小伤,真不用担心……还是……你想我妈了?”
吴婶一把将林湛抱在怀里,声音哽咽地说:“我想林夫人,也心疼你,夫人要是知道你受了伤,一定比我还要心疼,是我没照顾好你,这段时间我就应该陪在你身边,不应该因为你在公寓住就不闻不问。”其实不是吴婶不闻不问,是林湛根本没习惯和家里报备行踪,更没有报备自己发生了什么事的习惯,他不说,吴婶一句也问不出来。
林湛想到吴婶陪伴林傲涓和原主这么多年,有这样充沛的感情也是正常的,想到林傲涓他内心也是颇为触动,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说:“别担心,妈妈过段时间应该就会康复出院,老爷子说她之前情绪失控也是治疗没多久就稳定了,肯定会很快回来的。”
吴婶松开林湛,握着他的手腕看他的伤口,虽然隔着纱布看不出来个什么,但还是一脸的心疼。
“这到底是怎么弄得,缝针了吗?”
林湛说:“真不小心碰到了,缝了三针,问题不大,回来之前特意去换过药,除了有点肿,已经不流血了,我没那么脆弱,好着呢。”为了让吴婶放心,说得时候一脸得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得了什么勋章。
吴婶看林湛坚持是不小心,也就没再细问,连忙通知厨房,中午好好给林湛补一补,还亲自准备食材,给林湛炖一锅靓汤。
林湛这边舒舒服服养伤,林仁益那边凄凄惨惨拘留中,老爷子早就把夫妻俩打发回去了。
夫妻俩看老爷子态度坚决,知道再求情下去也没用,反正老爷子这边是铁了心要让儿子在里面受罪。
夫妻俩想想大儿子在长辈面前还有一些人缘,大家也都喜欢他,又去找非常忙碌的林仁飞那里,希望他去跟老爷子,还有那个林湛求情。
林仁飞在知道弟弟拿刀子伤人,直接就冷了脸,上次林仁益出言不逊,惹出祸端,害得涓姑精神崩溃去了医院,到现在都没回来,现在又伤了林湛,他要是还不懂事的去找晦气,给弟弟求情,简直是一家子拎不清。
林仁飞怎么可能为了这种事去,他自己也是非常坚定地认为,弟弟闹出这种事,就应该在里面吃吃苦头,晓得厉害,不然以后闹出更大的事情,谁能给他兜住?
弟弟已经无法无天,当父母的竟然还心疼他在里面遭罪受苦,怎么没想过被他伤的人受罪呢?
他没有脸去为了弟弟的事情跟林湛求情,更不会去老爷子那里。
于是林仁飞在父母眼里非常冷漠的拒绝了这件事。
“你们常把仁益小,不懂事,调皮来当借口,掩盖他做错事该认错的行为,如今事情闹得一件比一件大,你们依旧还要为他兜底,要我说,通过这次,在里面待一段时间吃吃苦头才晓得莽撞行事只会连累自己,他都没想过你们年纪大了还要为他求人,你们为什么就不能想想自己,孩子再小也成年了,法律上他也是个成年人,就让他自己承担自己造成的结果,挨打要站稳,躲避只会让他不长记性,下次还敢。”
“你是他亲哥哥啊,你就这么说他?”
“正因为我是他亲哥,我才这么说,如果是陌生人,你看我理你们吗?别出去求这个求那个,要是这么轻易放过他,就不是林澜的性子了。”
“弄伤的人是林湛,关林澜什么事,他难不成还要插一手?”
林仁飞说:“林湛虽然和林家没血缘关系,但和林澜的关系可好着呢,实话跟你们说,惹了林湛和惹林澜没什么区别,你们死了心吧,别弄巧成拙,本来拘留几个月就能出来,最后让人家给判个一年半载。”
林家夫妇被大儿子这么一说,透心凉,脸唰的一下变得无比苍白,但真的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如果是惹了林湛他们还有些想试着求求情,但若是连林澜也一起招惹了,他们还怎么敢上赶着惹人烦。
林澜的性子他们也是晓得的,未来林澜在林家肯定是说一不二的存在。
看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熬过这段日子,夫妻俩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其实他们对小儿子也很失望,可毕竟是从小宠大的,心理上总会偏向儿子,想让他少受点罪,如今只能作罢。
林仁益在拘留所别提多煎熬了,原本他以为父母很快就会把他带出去,可父母没来也就算了,连个律师都没有,后来他都不知道在里面过了多久,才终于来了一个律师,告诉他这件事性质比较复杂,不是简单伤人那么简单,对方是准备跟他死磕,要让他坐个一年半载再出来。
林仁益听到后很崩溃,他觉得自己根本没怎么伤到林湛,怎么就要让他坐一年半载,还留了案底……
娇生惯养的林仁益怎么受得了这事儿,但也无可奈何,因为他唯一的希望,他的爸爸妈妈并没有有什么其他动作,甚至都不来见他一面。
林仁益的案件开庭那天,临近暑假,林傲涓终于恢复状态,出院了。
出院那天,林湛和吴婶亲自过去接的,林傲涓像是失了一段记忆,没有提受刺激的那段日子,只是有些迟钝的看看来人,当发现是吴婶和林湛后主动和他们拥抱,像个小女孩一样快乐,嘴里不停说:“回家,我回家了。”
吴婶看到林傲涓也是很开心,拉着她的手说:“变白了,夫人更漂亮了。”
林傲涓松开手,原地转个圈说:“我是最漂亮的。”
林湛捧场地点头认同道:“当然,你是最美最漂亮的。”
回到家里后林傲涓才恢复了更多精气神,姿态优雅地要吴婶给她端来红茶。
“我要喝茶,最好的,我感觉好久没喝了,明明我在里面才呆了几天对吧。”语气带着点抱怨,像是去做了几天的美容,其实她在里面待了几个月,只是她对时间有些混淆,但大家都不在意,配合着她,她要什么拿什么。
与此同时林傲涓的另外一只手紧紧拉着林湛,仿佛怕林湛不见似的。
“湛湛,你想妈妈吗?”
林湛坐在她旁边,笑着说:“当然想。”
林傲涓开心地说:“妈妈也想你。”可能是治疗精神方面的药物存在激素,林傲涓比进去之前要丰盈不少,整个人看起来莹润白净富态。
中午吃过饭后,林湛看着林傲涓吃药,然后送她上楼午睡。
林傲涓吃了药后性格都柔顺了,不像从前那么骄傲,无时无刻不像一直等待开屏的孔雀,林湛看她闭着眼一动不动,没再打扰她,转身给她关上门离开。
等林湛离开后,林傲涓忽然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嘴里喃喃地说:“得杀了林澜。”
“得杀了林澜……杀了林澜,林氏才会是我儿子的。”
“杀了林澜……”
“我要杀了他!”说完嘴角微微勾起,重新闭上眼睛。
离开的林湛一无所觉,他正在思考,暑假去实习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