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年前那个人确实是他,但对他来说却只如黄粱一梦,梦醒后他感到怅然,但很快就抛诸脑后。
唯一的影响,大概就是他不停地在寻找梦里的爱人。但他又不记得自己想找什么,所以表现得就像个花花公子,只因为那些人身上有他熟悉的影子。但他们到底不是本尊……
后来偶然有一天,他陪自家老太太到菩提寺上香,有位空明大师叫住了他们。
空明大师说他欠了一个人的情债,如果不解开,这辈子就只能孤独终老。
这话江燕澜是不信的,但是耐不住他们家老太太信。老太太急了,求着空明大师做法帮他还情债。
空明大师正有此意,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大意就是助人成仙功德无量,希望小江总来了之后劝说那位准仙放下“情”字,顺利飞升。
可他做法的过程中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小江总连续经历了好几个世界,最后才见到本尊。
“燕澜,你想到了什么?”表情为什么这么难看?
“啊?”小江总捏着玉佩,脑子里嗡嗡作响,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提起一丝笑容,“没什么。”
一执道君以为他认出了自己的东西,其他人在场不好多言,于是咽下了到嘴边的关心,转头开始打发江氏族长等人,“东西我收下了,人你们都带走吧。”
“那明洲……”
一执道君眼神一厉,“他留下。”
江氏族长噤若寒蝉,不敢再问了。告别了太上长老,一行人被傀儡引至下山的必经道上,没一会儿江明风和江明徽他们也被傀儡带来了。
江明尧的尸体是被纸人傀儡抬过来的,两个面无表情的纸人抬着一具冻得硬邦邦的冰雕,这场景不得不说挺瘆人的。
江氏族长叹息一声,用锦囊将之收了起来。
江明锦早没了上山时的勃勃野心,看到族长和长老们,简直如逢大赦,跌跌撞撞地奔过去,跪下就哭得像个孩子。
江明徽三人也红了眼眶,短短时日他们已经身心俱疲,得到的教训或许一辈子都缓不过来……
族长心情复杂,看向唯一正常的江明风,低声问道,“明洲那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刚刚他使了好几个眼色,江明洲不知是没看见,还是不想理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江明风斟酌着用词,“明洲他,好像不一样了,族长还是别去打扰的好。”
不一样了?
怎么个不一样了?
江氏族长还在细品江明风的意思,抬眼对上对方奇异的眼神,心中倏地一惊!再忆起无为散人的叮嘱,顿时打消了再联系江明洲的想法,“罢了,我们回去……”
***
江家人都走了,江燕澜却还沉浸在思绪中回不过神来,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情劫”二字。
很显然,一执道君的情劫就是他!
“燕澜,这个太极阴阳玉佩有什么特别的吗?”
“这是我的东西。”小江总抿了抿唇,“我是说,它是我带过来的,我们江家的传家玉佩。”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告诉他自己已经记起了一切。
听到是传家玉佩,一执道君瞬间看它可爱起来,试探着道,“既然是传家玉佩,那结侣大典的时候,你不如把它当作信物……”
小江总看他觊觎,又不肯直说的样子就想笑。堂堂渡劫期准仙,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觊觎一块玉佩只是因为它背后代表的含义。
他刚想点头,又忆起此行的目的,顿时犹豫了……
他的目光一寸寸滑过爱人的脸颊,手指轻轻触摸着他微凉的皮肤,特别是那双眼睛,剔透无暇,眼底满满的都是情意……
他无法想象这张仙人一样的脸像凡人一样老去,经历生老病死,无尽轮回。他是高高在上的一执道君,冰天灵根天才,生下来就注定要成仙的。
一执道君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燕澜,你的眼神让我有些害怕……”
江燕澜笑了起来,觉得手下触感极好,顺手捏了捏他的脸,“怕什么?你想要就给你吧,不过一个玉佩,值得你这样紧张?”
一执道君被捏了,可还是非常开心,“我算了日子,我们的结侣大典就定在半月后,好不好?”
“好,你做主吧,我都没有意见。”
一执道君咬了咬唇,有些不满,但很快就抛到了脑后,一道传讯召来掌门道玄真人,和他商议起了道侣大典的细节。
商议完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左右都没看到男人的身影,一执道君脸色变了变,最后出动神识才算松了口气。
镜峰后山,白雪皑皑的山林中有个雾气缭绕的映雪湖,湖边一坐一卧两道身影。卧的那个毛茸茸的,大脑袋、大屁股,时不时还无聊地甩着尾巴。坐的那个身材高大,手中握着一根简易鱼竿,盯着湖面似在发呆。
“你怎么躲到这里钓鱼来了?”一执道君破开虚空出来,语气有些抱怨。
不怪他不高兴,明明是两个人的大典,其中一个却丝毫不关心,也难怪他气闷。
小江总闻声回头,笑着伸出一只手来,“来啦,过来坐。”
一执道君感觉好了点,抓住他的手依偎坐下,还没说话,就听得身旁的男人道,“逸承喜欢吃鱼吗?等我钓起来,给你烤鱼,做鱼汤好不好?”
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
“好啊。”一执道君心中一暖,翘起嘴角答应了。同时暗暗用灵气包裹住鱼钩,吸引湖中的银鱼来咬,不然这傻子一辈子也别想钓起来。
“冷吗?”小江总瞄了一眼他单薄的长袍,主动掀起了大氅邀请。
“冷。”一执道君想也不想就钻了进去,依偎在男人温暖的怀抱里,满足地叹息。
有了灵气作弊,鱼竿终于有了动静。小江总只需要将银鱼甩上岸,被一执道君眼神指使的大狮子就会主动上前将鱼衔起来,丢进木盆里。
趁着两人不注意,大狮子嫌弃地吐了吐舌头。它最讨厌鱼腥味了,小主人竟然还命令它去捡!
这种小事,他明明动动手指就能完成了!
小江总很快就发现了自家爱人欺负大狮子的举动,但他完全没有替招福说话的意思。一手拿着鱼竿,一手捏着爱人修长的手指,将人拢在怀里,脑袋挨着脑袋,十分珍惜这一刻的宁静。
这天他果真没有食言,在湖边垒了两个石灶,利用厨房里剩下的调料烤了鱼,又煮了一小锅银鱼汤。鱼肉先煎了一下,加了一点点胡椒,浓白的鱼汤在锅里翻涌,非常香。
招福快馋死了,一直在锅旁探头探脑,被一执道君瞪一眼,又可怜巴巴地缩回去。但是没一会儿它又忍不住了,然后又被瞪……
一执道君吃着鱼肉,间或被爱人喂一口鱼汤,眼神已经逐渐软成了一滩水,“燕澜,你也吃。这银鱼灵气很足,对你有好处。”
江燕澜摇头,“你先吃,这是我专门给你做的,你吃不完的我再吃。”
他这样体贴,一执道君只有高兴的份儿,何况修炼也不用急于一时。等燕澜和他结成道侣,大概马上就能突破金丹。然后他们再双修一下,他的修为一日千里也不是什么难事……
“燕澜,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江燕澜挑眉轻笑,“我以前对你不好吗?”
“也不能说不好……”就是不会这么宠着他。
他们两个都是大男人,像以前他们一起吃东西,他喜欢的东西燕澜会让着他,但是绝对不会帮他把汤吹凉,然后送到嘴边。
小江总故意收回手,“你不喜欢?那我不喂了。”
一执道君急了,“没有不喜欢。”
大狮子抽了抽鼻子,恹恹地趴在一旁看两人打情骂俏,它好歹也出了力的,为什么吃鱼的时候忽略它?小主人还卑鄙地把它定在地上,不准它上前讨要吃的。
太过分了,它要生气了!
大狮子解除定身就想到主人面前撒泼耍赖,一执道君顺手丢了个兽灵丹给它。它圆眼一亮,啊呜一口将瓶子整个吞了,还跑到一执道君面前卖萌讨好,典型的有奶就是娘。
夜幕降临,一执道君还在偏殿,装模作样地拿着一本书看。
江燕澜抖开被子,“逸承,你有没有觉得最近越来越冷了?”
“冷吗?”一执道君蹙眉思索,怀疑自己把镜峰搞得太冷了。
江燕澜,“……我要睡了,你自便吧。”
“嗯?”一执道君疑惑侧目,“你晚上不修炼了?”
江燕澜已经脱了外袍钻进被窝里了,眯着眼睛懒洋洋地答,“我觉得吃软饭挺好的,不想努力了。”
一执道君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地回过味儿来,“燕澜,我好像有点冷……”一句话艰难地出口,他的耳朵已经红透了。
小江总掀开一点被子,“要一起睡吗?”
“要!”
一执道君随手一挥,绣着银色丝线的道袍落地,他穿着松松垮垮的内衫爬上床,很快就被拥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男人替他拢了拢身后的被子,又在他额上轻触了一下,“睡吧。”
一执道君也回了一下,但他没有离开,而是在男人脸上落下一个个浅吻,然后对准双唇认真地吻了下去。
小江总配合地跟他亲了一会儿,在人凑上来想要继续的时候把他推开了,“睡吧,我累了。”
这只是推脱之词,一执道君也知道他们现在做不了什么,依言枕回爱人手臂上。他已经几百年没有睡过觉了,不知道能不能睡得着?
出乎他意料,他这一晚睡得很沉,而且脑海中不时闪过一些画面和声音,那些人好像都很焦急,疯狂地张口喊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