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的话,江明锦惊讶地差点把手里的剑甩出去,动作也慢慢停了下来……
“蠢货,本尊让你停了吗!”一执道君醉眼一厉,江明锦就像个不受控制的风筝一样砸了出去,坠落到屋檐上,又顺着倾斜的屋脊滑了下来,“砰”地溅起一片雪花!
经过这么一遭,江明锦整个的信念都崩塌了!
可他顾不得这些,吐了一口血,惊慌失措地从地上爬起来,捞起自己的佩剑就重新舞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他失了光风霁月、翩若惊鸿的姿态,发髻散乱,衣襟敞开,像个被人玩坏的提线木偶。
好在一执道君并没有理会他,而是力气耗尽一般跌坐回石凳上。抬首四顾,好像在寻找着什么,目光落在江燕澜身上,定定地不动了。
招福小心地舔了舔他的手背,也转头看向自己的主人。
小江总叹了口气,在一人一狮的注视下翩然走近,正想开口询问,醉酒的某人就扑了上来,“燕澜……”
小江总顺势抱了个满怀,怀里的身子带着清酒的冷香,腰肢柔韧纤细,微凉的发丝蹭到颈间,还在急切往里拱,“燕澜,燕澜,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五百年了……我等了你五百年了,燕澜,我等得你好苦……”
声音含糊不清,带着无法言说的委屈。
江燕澜不知怎么心底一痛,垂眸对上他含水的眸子,竟然心虚地不敢直视。
完蛋了,他怎么自己对号入座了呢?这祖宗嘴里的负心人,一定不是他江燕澜!
江明锦眼神阴鹜地看着这一幕,握剑的手紧了紧——他就知道江明洲没那么简单,这次不知道又耍了什么手段!
大狮子察觉到他的不怀好意,皱了皱鼻子,喉咙里发出低低的警告声。
江明锦马上识趣地敛下眼帘,装作认真地比划着剑招。但是下一刻,他就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因为他的手脚突然不受控制了!想张口喊叫,嘴巴和舌头也都不听使唤。除了神智清醒,他整个人都像具傀儡一样!
是谁?!
江明锦后背发凉,本以为是白玉狮子,可是念头刚刚一起,又闪电般想到白日里监督他们的纸人傀儡……猛地明白了过来!
他抬眸望向依偎在江明洲怀里黏黏糊糊,借酒装疯的一执道君,满心不平竟然渐渐缓和了下来——原来不止是他,一执道君同样也在耍着江明洲玩,他们都是他手里的玩物!
有了这样的想法,本来觉得难以忍受的江明锦憋着一股气,等着看江明洲的下场……
被他关注的小江总根本就没看他,无奈地把怀里的人抱起来,抬脚往正殿的方向走去。
招福本来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边,刚跨进正殿大门就停了下来。
没了旁人,一执道君在小江总身上磨磨蹭蹭还不够,竟还把手伸进了他衣襟里……
小江总腾出一只手,按住那只不规矩的爪子,“别闹!”
幸好他现在是修真人士,身体素质杠杠的,单手抱着个不算轻的大男人也没有任何不适。
“燕澜……”一执道君看到他皱眉,委屈地抿了抿唇,微醺的俊脸眼尾绯红,看起来有些可怜。
他安静了一会儿,见江燕澜没有别的举动,胆子又大起来。伸出一只手轻抚着对方的脸颊,指尖觊觎地往他的嘴唇方向挪去……他的脸也越凑越近,长睫像两把小扇子,殷红的唇瓣若即若离……
两人呼吸交融,江燕澜嗅到一股浓重的酒味,在那张薄唇落下来的瞬间偏开了脸!
柔软的唇瓣落到脸颊上,让他背脊发麻,心跳也跟着乱了一瞬。
一执道君心下一阵懊恼,被人避开也不肯离去,反倒沿着他的脸颊落下一个个浅吻。来到耳垂的时候,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含到嘴里暧昧地啃咬……感觉到对方的喉结难耐地动了动,不由得意地低笑起来,“呵呵,江燕澜,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别想跑……”
小江总加快了脚步,几乎是把人扔到榻上,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
他承认自己受了诱惑,可是人家明显把他当作五百年前那个负心人,他有自己的骄傲,不可能趁着对方醉酒顺势而为。
何况这个祖宗可不是好惹的,明早醒来发现自己认错人,还不把他灭得渣都不剩!
江燕澜酸溜溜地转身,抬眼就发现对面墙上挂了一副画像。画上的人穿着入门弟子样式的长袍,执剑回首,眉眼温润,如谦谦君子……跟现在动不动就嘲讽脸的一执道君比起来,完全是两个人!
更让他震惊的是,这是一副炭笔画,右下角签了一个熟悉的花式字体。如果那不是他江燕澜自己签的,他就把这幅画吃了!
小江总震在了原地,头皮发麻。眼看榻上的醉鬼撑着身体坐起身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他的名字,脑子一乱,脚底抹油,溜了!
“招福,快走!”他还不忘招呼大狮子一起跑路。
内殿里,本该醉眼朦胧的某人斜着肩膀看着墙上的画,沉默半晌,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隐隐带着疯狂意味……
***
江燕澜拽着大狮子的耳朵,“你说,我是不是你的主人?”
招福点头,欢快地“呼噜呼噜”,扑上来要舔他的脸颊。
江燕澜按住它的大脸,严肃地跟它对视,“难道那个杀千刀的负心汉真的是我?我怎么不记得了?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面对他的疑问三连,大狮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在它看来,主人就是主人,就算消失了五百年,招福还是记得!
大狮子骄傲地抖了抖鬃毛,觉得它的小主人挺笨的,还没有招福聪明!
江燕澜就是脑子里有点乱,也没有非要逼着一只妖兽回答,从储物镯中取了点熟食给招福,就让它到一旁吃去了。
江燕澜撑着脑袋,如果……他是说如果,一执道君心心念念的人就是他自己,他愿意跟人破镜重圆吗?小江总发现自己是愿意的。当然前提是先把记忆找回来,不然总有种鸠占鹊巢的别扭感。
至于一执道君,他应该也是愿意的吧?都说酒后吐真言,一执道君这般念念不忘,总不可能是假装的。
那他要去坦白吗?
可是万一不是,岂不是很尴尬?尴尬还不算什么,冒领的后果可能很要命……
而且他要大剌剌地站到一执道君面前,告诉他我就是五百年前抛弃你的渣男,现在我又回来了,我们重新开始?
人家还不扇飞他!
江燕澜左右为难,决定再等等。他现在实力低微,在那祖宗面前很难掌握话语权,还不如先修炼起来再说。
这么一想,他第二天早上起来直奔藏书阁,打算找本适合的修炼功法练起来。
一人一狮刚走到藏书阁门口,就看见江明尧和江明风一行从道路那头转了过来。他们一左一右扶着裹成毛熊似的江明锦,其余人四人跟在后面。
小江总挑了挑眉,猜到江明锦应该是冻了一整晚,难怪脸皮青黑得像死人,双腿僵硬的几乎走不动路。
看见他,江明尧好像忘了之前的教训,满心怨恨冲口而出,“江明洲,你还好意思过来?看看明锦哥被你害成什么样了!”
江燕澜面色古怪,他不会以为自己是出来看江明锦的吧?请恕他没有那个兄弟爱,早把他们忘到脑后去了。
另一个人也忍不住了,“我们都听说了,昨晚你也在场。江明洲,我们都是江氏族人,你好歹为明锦哥求求情吧?”
江明锦拦了一下,“明尧,明徽,算了。”
他越是这样,其他人越是生气。如果不是招福在后面虎视眈眈,他们恐怕都忍不住要动手了。
江燕澜冷笑,“我好像记得我跟你们已经闹翻了,你们哪儿来那么大脸要求我给他求情?”
“你——”江明尧咬牙,“江明洲你别忘了,你能筑基全靠明锦哥的筑基丹!”
江燕澜嗤了一声,“你真以为江明锦给的丹药里有筑基丹?他给我的是散灵丹还差不多!”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江明风眼神一动,突然忆起那天丹药的味道为什么会那么怪了,因为味道不对!
江燕澜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眼神,“不信你问问江明风,那天他应该是发现了不对,江明锦才急着把药瓶收回去。”
江明风性情耿直不会撒谎,当即就转头看向江明锦,“明锦哥,那瓶益气丹……”
“明风,你还不相信我吗,我怎么可能陷害族弟?”江明锦眼珠动了动,故作犹豫地把那瓶加了料的益气丹取出来,“难道明洲你为了陷害我,故意在里面加了别的东西?幸好我没有用,不然……”
“你不是不用,你是不敢用!”江燕澜翻了个白眼,不客气地挑拨离间,“不然你手里有这种好东西,为什么不分给江明尧他们?枉他们对你这么好,处处帮你出头,结果你只想着自己吃独食吗?”
江明锦一窒,“我,我只是一时没想起来……如果我要吃独食,当初就不会把它送给你了。”
江燕澜似笑非笑,“那你敢起心魔誓吗?发誓你没有在益气丹里放别的东西,不然就五雷轰顶,灰飞烟灭!”
江明锦当然不敢,脸色变了变,“你我修道之人,怎么能动不动就以心魔起誓,万一走火入魔怎么办?明洲你年轻不知道其中厉害,我当哥哥的若也跟你胡闹,那成什么样子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一心修道,当然不像某些人随时有入魔的风险。”小江总摇头讽笑,眼睛滑向其他人,“筑基丹呢我是没吃过,无丹筑基倒是有的,你们爱信不信。以后被江明锦暗害了,可别说我没提醒你们。”
想到冬院大管事脱口说的无丹筑基,除了没脑子的江明尧,其他人都开始动摇起来。
不提族长和长老们的偏袒,江明锦看似公平大方,其实有什么功劳和好处都喜欢往自己身上搂。
昨晚收到一执道君传讯的不止江明锦一人,他们都收到了。只是江明锦借口一探究竟,把他们都拦下了。今天早上发现他的惨状的时候,他们还满心感激,觉得明锦哥为他们挡了厄运。
只是什么事都经不起推敲,人一旦开始怀疑,就很难不把他往坏处想。
此刻江明风等人就是这样,结合那天江明锦慌慌张张藏丹药瓶的举动,小江总又言之凿凿,敢以心魔起誓。他们面上不说,心里却有了自己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