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舒云依然没有放湛清欢离开, 湛清欢好像从一开始就猜到了结果般,默默承受。
她心里不再一阵一阵的疼了, 因为祝舒云所产生的那些纠结好像已经不复存在。
祝舒云确实对她很好, 对殷桃很好,这么多年她在殷桃身上所花费的财力, 物力,精力,是湛清欢没有办法去报答的。
湛清欢知道祝舒云不缺钱财, 也许她只是想从殷桃这里得到一份爱。
但是湛清欢给不了她。
虽然这样看起来确实很绝情,但是从一开始祝舒云就是湛清欢的任务目标,她是带着目的来的, 她心思不纯。
在好感值到达一百之后她需要离开任务目标,这是系统的规定, 湛清欢也无可奈何, 之前她尝试着去试探祝舒云, 但是她很显然得到了一个自己都十分意外的结果。
祝舒云把她囚禁起来,勾起了她以前一些不好的回忆。
知道自己反抗无效,干脆就放弃。
湛清欢现在好像开始慢慢明白渣女系统的含义了。
她待在这个风景很美但是荒无人烟的小岛, 脑子里想了很多,随后慢慢释然。
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是自私的, 谁都没有什么权力去指责别人, 或者是让别人按照自己的心意来行事。
既然还剩这么一点时间, 那就看淡一切, 顺其自然吧。
心里轻松了身体的负担随着也会减少很多, 湛清欢虽然还是感觉不到温暖,但好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走哪都要裹着毯子了。
她开始任性起来,实在是闲着无聊时候就去隔壁画室里画画,满手涂着油彩,肆意涂鸦,好像能纾解心里那一股不好的情绪一般。
湛清欢慢慢给自己找事做分散注意力,好像身体上的疼痛就会小一些。
在这里待了大约快二十天,祝舒云公司里实在是有事需要她出面解决,她离开了几天,再回来的时候听佣人说湛清欢这几天都做了什么小点心,又画了几幅画什么的,有时候还会去看看电影,然后笑得很大声。
祝舒云一开始知道湛清欢能有如此改变,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但是看见湛清欢依旧不怎么理睬自己,她心里变得有些不是滋味了起来。
她知道把湛清欢这样关起来不好,但不知道为什么,祝舒云心里又有一种隐秘的满足感。
这种感觉她不会对任何人言说,但是湛清欢却好像看出来了似的。
每次看着祝舒云对她露出那副近乎于痴狂的表情,湛清欢就只是淡淡一笑,转身又去做别的事情。
殷桃有一头如同海藻般浓密的头发,这么多年她都只是稍微修剪,没有烫染过,头发都已经到了腰部,而且还被精心护理,看起来坚韧油亮。
祝舒云很喜欢给湛清欢梳头发,每天湛清欢醒来之后祝舒云会陪着她一起,帮她洗漱,然后坐在镜子面前拿梳子一点点梳她的头发。
湛清欢就静静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以及专心致志为她束发的祝舒云。
她感觉自己好像一个芭比娃娃,而祝舒云就是那个狂热而偏执的主人,把自己装点成她喜欢的样子,然后露出满意的微笑。
祝舒云会牵着湛清欢的手,她们一起去海滩散步,或者是去游艇上拿个钓鱼竿钓鱼,虽然收获不是很多,不过当钓起来一条什么不知名的小鱼时湛清欢还是会觉得有趣,然后露出淡淡的浅笑。
可当祝舒云看见湛清欢的这种笑容时,心里却更加惶恐了。
祝舒云知道殷桃心里恨她,但是她不想改变现状。
现在每天能和殷桃一起起床,看日升日落,陪她烘焙,一起画画,这种平缓的生活,不是很好吗?
不过祝舒云也能感觉到身边的女孩似乎越来越焦虑了。
有时候湛清欢晚上会突然睡到一半时起身,然后又重重的躺回去,盯着天花板发呆。
祝舒云睡眠很浅,她也起身然后去看湛清欢,却发现她眼神空洞,整个人都好像失了魂一般。
祝舒云尝试着叫她:“桃桃,桃桃?”
有时候要叫很久,湛清欢眼里才会稍微有一点焦距,然后看着眼前的祝舒云,眼神平静,近同死寂。
别墅的走廊旁之前都会放上一些昂贵的瓷器,可是自从湛清欢一不小心扶着墙然后碰着摔掉了一个之后,祝舒云就叫佣人们把那些易碎的或者是尖锐的东西全都收起来,免得湛清欢伤着。
是因为有一次瓷器在地上被摔了个粉碎,然后湛清欢还不小心踩到了。
那天下午为湛清欢处理脚上的碎瓷片时,伤口原本的痛,加上系统的变态规则,湛清欢疼得晕了过去。
祝舒云看见湛清欢在自己怀里晕倒,眼角还滑下一滴晶莹的泪水时,她感觉自己的心好像也痛得喘不过气来。
在湛清欢晕倒之后,祝舒云还是请医生来给她做了全面的身体检查。
结果医生说湛清欢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就是有些胃溃疡,最好是能多注意一下饮食,以及心情方面。
医生走后没多久湛清欢就醒来了,她脸色一片惨白,她想起小时候听到的那个童话故事,突然就觉得有些好笑和辛酸。
祝舒云一直坐在湛清欢身边,看见她睁开了眼睛,却没有说什么,因为她也知道湛清欢懒得和她交流。
但是湛清欢却眼睛直直盯着一个地方,喃喃道:“我现在还真是有点像小美人鱼,一双腿不走路都能痛的要死。”
被瓷器扎破的地方现在好像被火灼烧着一样,湛清欢感觉自己的脚都已经疼痛到快失去了知觉。
祝舒云没听清楚湛清欢到底都说了些什么,她低身去想仔细听的时候湛清欢又再次阖上了眼睛。
这一次一养就又是一个月,五十天过得好快,湛清欢第一次有“活着好煎熬”的想法。
她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祝舒云就陪着她熬,她们好像谁都不愿意放过自己,也不愿意放过彼此。
湛清欢现在不管触碰到什么东西,都会感觉自己的皮肤像是被针扎了一样,808说,等到一百天的时候这种痛苦就会令人难以想象了。
湛清欢问:这种时候不能屏蔽痛感么?
808说:可以的呢,基于你在任务中的良好表现,我可以每天为你屏蔽半小时的痛感哦。
湛清欢:呵呵,偏就要我问你才肯说是吧。
808:委屈,嘤,你问了我才有权限去查规则嘛。
蚊子腿也是肉,好歹每天有半小时,湛清欢觉得自己不管怎样都不能浪费。
于是在某天清晨,湛清欢趁着祝舒云熟睡的时候,悄悄去隔壁画室拿了画板和架子去了海边。
湛清欢现在已经知道每天早上日出的时候是什么时间点,她专门蹲着祝舒云睡得死,一个人去海边把画架摆好,然后准备好油彩,看海平面一点点升高,天空渐渐露出鱼肚白,太阳的边缘一点点冒出头。
808已经帮湛清欢把痛感屏蔽掉了,所以湛清欢在画这副日出的时候手速很快,完成度也很高。
她用的颜色很鲜明,最后一笔落下的时候太阳已经冒出了三分之二个头。
温暖的光芒慢慢升起,象征着无限的希望。
湛清欢平静的坐在凳子上,手上全都是厚重的油彩,脸上也沾了一些。
她在等着家里的佣人发现她不见,然后过来寻她。
半小时的时间早就已经过去,痛感袭来的时候如同排山倒海般似要将湛清欢淹没。
她需要一个缓冲的时间。
果然没过多久,湛清欢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她没有转头看,却闻到一股熟悉的淡香。
“一早醒来发现你不见了,把我吓坏了。”
祝舒云的声音还带着些慵懒的沙哑,她走在湛清欢面前,无暇去欣赏美丽的日出,却拿着手帕一点点帮湛清欢擦干净脸上的污渍。
湛清欢看着海面,眼睛被映出漂亮的琥珀色,脸上也笼罩着一层金光。
祝舒云在看她。
湛清欢缓缓抬眼,她们两个人的视线对上。
没有仇恨,没有憎恶,有的只是淡如水的平静。
祝舒云之前注意到了,湛清欢今天画的那一副日出,是她这些日子从来都未使用过的艳丽色彩。
以前湛清欢在画室画的,风格偏向于沉闷与黑暗,看见的时候就像是一只无形的双手,似乎要把人拖入无间地狱。
而这正是她心境的展现。
祝舒云不禁想,这幅画想说明什么呢?
是她看开了吗?她认输了吗?她终于屈服了吗?
没有。
祝舒云好像能切身的从湛清欢的眼睛里感受到她的痛苦,可是她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
“我抱你回去?”祝舒云开口问。
湛清欢把眼神从祝舒云脸上又再次转向大海,她缓缓开口:“舒云,你觉得……我们这样,有意义吗?你真的想和我这样不死不活的,过一辈子吗?”
这还是湛清欢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这样叫祝舒云的名字。
祝舒云手指稍微动了动,她抬手帮湛清欢把因为海风而吹乱的发稍微整理了一下,然后道:“只要你不离开我,一切就都有意义。”
湛清欢的脸色就算是被阳光照着,也能看得出十分苍白孱弱,祝舒云低身看着湛清欢道:“桃桃,也许你可以给我一个理由,来说服我,这已经是我能给你的最大限度了。”
“如果我和你说,我快死了呢?”
湛清欢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所展露的是这段时间从来都没有在祝舒云面前出现过的灿烂笑容。
而祝舒云的瞳孔在湛清欢说完那句话之后像是碎裂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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