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轻岚的声音淡淡回荡在寂静的夜, 闭路电视还在无声播放着那经典的葫芦娃。
顾朔风转眸看了眼电视,她并没有看过葫芦娃,以她九万多岁的年纪, 对动画片根本不可能有兴趣, 单只是因为它的知名度略有耳闻。
不熟悉的动画片, 不出彩的陈述,却漾起了顾朔风难以言表的情绪,就像心头突然扎进了一根看不见摸不着的刺, 虽然不会痛到无法忍受,却又让她不舒服,越是想把那刺挑出来, 就越是找不到它,反倒挑破了皮肉,渗出鲜血, 痛湿了眼角。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心疼?
她在心疼许轻岚吗?
顾朔风揽着许轻岚窄瘦的肩,第一次发现她竟这么瘦, 肩头还算圆润, 锁骨却格外的明显, 侧躺的腰肢在冷白的壁灯下纤细的不盈一握,比当初刚完成任务回来时还要清瘦几分。
这样子, 美是极美,毫不夸张的视觉盛宴,可从健康的角度去看,却是不健康的典型。
明明她平时营养挺均衡的,饭量也算正常, 为了照顾自己, 饭也都是按时在吃的, 为什么反倒越来越瘦?
有小四在,顾朔风相信许轻岚并没有生病,那就只能是小四无法触及的心病。
许轻岚自己都说了,她会在遇到困难或者心情极度不好的时候看这葫芦娃。
当初许轻岚是因为抓奸在床,心情郁闷,所以看了葫芦娃。
那么这次呢?又是为了什么?
嘶——
胸前突然刺痛。
顾朔风垂眸,正看到许轻岚红唇撤开,皓齿留下一圈不深不浅的牙印儿。
“你为什么咬我?”
这问题顾朔风曾经问过许轻岚,许轻岚只是笑笑不说话,或者干脆转移话题,活了九万多岁,她的好奇心早就消磨的所剩无几,许轻岚不说,她也就没有再问,只警告她以后不准再咬,起码不准咬疼了。
这些日子许轻岚一直做得还不错,几乎没咬疼过她,可今天却失了控,何止咬疼,要疼了不止一次。
趁着许轻岚这会儿正是好说话的时候,此时不问更待何时?
许轻岚乖顺地垂着眼帘,没有平时凉薄的眸光,只有清澈的一望到底的干净。
“咬了……就是我的了。”
这什么奇葩理论?
许轻岚薄红的唇瓣微抿了抿,像是牙牙学语的婴孩,一字一句道:“妈妈说,谁先抢到不算谁的,要谁先咬了才算。”
“什么意思?”
许轻岚抬眸望向她,清澈的眸底只倒映着她一个人的身影。
“我家以前没什么钱,我妈靠糊纸盒养家,赚来的钱要给弟弟买药,要交水电费,还得吃饭。
其他两样都不能省,没药弟弟的病情会继续恶化,没水没电就更不行了,唯独吃饭可以省。
吃米饭是吃,喝米粥也是吃,还能省一大半的米,所以我家几乎没吃过干饭,面条也都是汤面条,只要混饱不饿就行,肉是很难吃到的,一般都是萝卜土豆白菜,夏天还会有黄瓜,我妈还自己腌了咸菜。
即便这样,我们也都吃得津津有味。
当然,我们也不是完全不吃肉蛋,偶尔我妈还是会买点打折的。
但是像冰棍水果这类的,她就觉得是浪费,完全不会买。
那时候我姥姥还在,姥姥没有退休金,全靠舅舅养活,舅妈很抠,几乎没给过姥姥一毛钱零花,姥姥也从没要过,她觉得媳妇能给吃给喝已经是孝顺的了。
姥姥辈分高,逢年过节总有亲戚小辈探望,多少都会带点礼,那些礼无一例外都被舅妈拿去了,最多给姥姥留一点。
姥姥自己舍不得吃,就会兜上塑料袋,赶紧给我妈送来,一般也就是几个苹果几个橘子几根火腿肠,再加上几块年糖几把年瓜子。
对别人家来说这不算什么,对我们来说却是比过年还高兴的大事。
每每看着我们兴高采烈的分糖分瓜子,姥姥总会忍不住低头抹眼泪。
那年也是,姥姥拎来几个苹果梨子什么的,我妈就洗了给我们吃,我大弟大概是觉得我手里的苹果更红更大,突然抓住我的手,照着苹果咬了一口。
我妈看见了,就让我把苹果跟大弟换换,大弟的还没咬过。
我虽然有点不情愿,却还是给了大弟,却没想到,大弟接过我的苹果,却不肯把他的给我,他低头把自己的也给咬了一口。
我当时就很生气,大弟虽说智力低下,可也差不多相当于四五岁孩子的水平,简单的话还是听得明白的,
我就训斥他不可以这样,这是不对的。
大弟就张嘴哭了,还把两个苹果都扔了。
我妈就急了,捡起苹果洗干净全都塞到大弟手里,骂我不懂事,别说弟弟有病,就算没病,姐姐让弟弟也是应该的。
我当时好像被骂哭了,也好像没有,我已经记不清楚了,我就记得我说我不是不让弟弟,我已经把我的苹果给弟弟了,可是弟弟不给我他的。
我妈就说,什么你的他的,不是谁先拿到手就是谁的,谁先咬了才是谁的,那两个苹果都是大弟先咬的,所以都是大弟的。
后来那兜苹果我一口也没吃,不是我呕气,也不是我自尊心强,而是我大弟二弟把剩下所有的苹果梨子全都挨个咬了一口,一人抱走了三四个。
我妈只顾着操心苹果梨子没洗,怕有农药残留,根本没训斥他们这样是不可以的。
后来家里再有什么好吃的,弟弟们都会争抢着先咬一口占住。
最开始我是不跟他们抢的,后来我发现不抢我就真的一点也吃不到,我就学会了抢,抢来咬一口,它就是我的了。
后来我创业有了起色,家里有吃不完的苹果点心,我就再也不跟他们抢了,我妈也开始觉得都咬一口不吃容易坏,就训斥他们不许再咬。
原以为这会是个很难改掉的毛病,毕竟这么多年来,我妈也不是第一次训斥他们,他们从来没改过。
可没想到,我妈就训斥了他们两三天,他们就几乎不怎么咬一口占着了。
我这才知道,原来不是他们不听话,而是我妈压根就没想让他们听话。
街坊邻居都看着呢,她只给儿子不给女儿,会被指指点点,而且我毕竟也是她的亲生女儿,她不给我,自己心里也有愧,倒不如让我们自己去抢,横竖我顶多抢一个,大部分还是让弟弟们吃掉的,这样一来,她自己良心好过,还不会被邻居戳脊梁骨,何乐而不为?
我妈不知道的是,弟弟们的习惯就像停滞不前的智商,改掉了就是改掉了,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
可我却不行,平时倒不明显,真遇到特别想要东西,就会忍不住牙龈酸胀,不咬一口占着就会心神不宁。
说了你可能要笑我,风峰生物签成的第一份合同,我是咬过的,风峰上市文件我也咬过。
我咬过合同,咬过文件,咬过房产证,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出现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让我压抑不住想咬的冲动。
别的东西都是咬一次就满足了,可唯独这个人,她不是死物,咬过的牙印儿不会一直留在她的身上,她也不受我控制,会生气,会离开,会丢下我属于别人。
我想把她藏起来,锁进保险柜,不让任何人看到她。
可是我不能,我不是怕犯法被抓,我是舍不得。
一株玫瑰放在阳台都是孤单的,何况一个那么鲜活的人。
我锁不了她,我也困不住她,我就只能反复叠加牙印儿,让自己心安一点儿。
可是……可是她说她疼,她不喜欢这样。
我……我想忍耐的,我也在拼命忍耐,可有时候还是会忍不住。
我……
我到底在说什么?
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
许轻岚垂下眼帘,望着她身上遍布的齿痕,眼泪珍珠般滴落,刺痛了齿痕,也刺痛了顾朔风的心。
“朔风……对不起……”
寂静的夜,沙哑的嗓音,所有一切都变得虚无缥缈起来。
这一声对不起后,顾朔风就恢复了力气,被封印的能量也破涌而出。
可顾朔风没有动,依然搂着许轻岚,没有想之前想象的那样踹开许轻岚,也没有马上回房睡觉,甚至连妻子的责任都忘得一干二净。
她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吻了下许轻岚的额头,软媚的嗓音像是裹了蜜糖,丝丝缕缕浸透许轻岚破碎的心。
“傻瓜,我可是域尊,这么几个牙印儿算得了什么?你喜欢就咬好了,我顶多骂你两句捶你两下,还能怎么你?”
“真的?”
许轻岚抬起眼帘,泪珠悬在眼眶将落不落,熏红的眼角可怜又可爱,这是那个刻板无趣的许轻岚从没有的一面,顾朔风没忍住心脏噗通剧跳了下。
虽然徐汀兰、于星澜、冯卓然她们脸颊绯红的样子娇美又动人,可都远不及这一刻的许轻岚。
这就像是从来不笑的人突然绽放了笑颜,珍贵的就像无价之宝。
“真的。”
话音刚落,许轻岚悬框的泪珠就滚了下来,探身吻住了她的唇。
不,咬上了她的唇。
“嘶!”
——她还真是顺杆子爬,一点儿都不客气!
——算了,跟一个醉鬼计较什么?
舔了下刺痛的唇角,顾朔风趁势问道:“你看我都对你这么好了,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我……我没有心情不好。”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只有遇到困难和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看葫芦娃?不是心情不好,难道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许轻岚再度垂下了眼帘,长睫铺陈,暗影中的眸光细碎如星。
“我不想说。”
“为什么?”
“丢脸。”
顾朔风循循善诱,“你看,你光光的都被我抱了,刚刚又说了那么多丢脸的事,现在还有什么好怕的?”
许轻岚没有动摇:“可我说了也没用。”
“你说了,说不定我还能帮帮你,你不说那才是真的没用。”
“哦……”
“别哦,别敷衍我,我要生气了,你到底说不说。”
许轻岚抬眸睨了她一眼,迅速垂了下去,越发显得乖顺又好欺负,丁点不见平时那不好糊弄的精明,顾朔风越看这样子越喜欢,气都做不到真气。
——今天真是中了邪了,许轻岚奇奇怪怪是因为醉酒加心智幼龄,我怎么也奇奇怪怪的?
许轻岚小声道:“别生气,我说还不行吗?”
“那还不快说!”
“我……我不喜欢你把我变来变去。”
“你是说……你不喜欢梦靡?”
“不是不喜欢梦靡,是不喜欢你把我变成徐汀兰她们。”
※※※※※※※※※※※※※※※※※※※※
今天还有
感谢小魔粉~今天有糖吃~双雷包养议棋~
感谢小刑~美色撩人~包养议棋~
感谢无衣 32瓶;弋 23瓶;小魔粉 15瓶;月出 10瓶;松岗爱衣催婚协会会员、36141436 1瓶~给文文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