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师尊太难当(完)

栖烑摇晃了一下,几乎不敢再继续搜神!

阴谋!都是阴谋!!!

当年她拒婚,是明煊对灵虚子保证绝对能让她回心转意!

是明煊故意在百草园外引诱她,不修与明煊同谋,故意派了苏成仙去百草园摘灵草,故意让苏成仙撞见,也是算准了苏成仙绝对会告诉驰钰,算准了驰钰会心魔发作!

明煊什么都知道,她不止知道驰钰仰慕她,还知道驰钰有心魔。

明煊故意让驰钰看到她们亲昵,让驰钰妒忌到发狂,再送出传功符诱惑驰钰犯下大错。

驰钰拍下传功符,拥有了明煊的修为,明煊明知赴约会面临什么,依然如约而至。

明煊一步步算计着她算计着驰钰,以自己的牺牲来换取他们的悔恨与痛不欲生!让他们无论再如何不愿也只能咬牙结为道侣!

为什么?

明煊为什么要这么做?!!!

若说明煊最初是为了不暴露她的九阴坤体,那么后来呢?她已不必当众验明正身,没了暴露的风险,为何明煊还坚持要把她嫁给惹人瞩目的驰钰?这岂不是更容易暴露?

正是为了保住她,灵虚子才打起了苏成仙的主意,把苏成仙推出来做了替罪羔羊。

若是打从一开始就将她置于普通位置,满清平宗万余名弟子,又有谁会注意到不起眼的她?

所以为什么?到底为什么非要她与驰钰结为道侣?!

栖烑想不透猜不明白。

她脑中嗡嗡作响,头痛欲裂,只能强打精神勉强继续搜着神,希望能在灵虚子的记忆里找到答案。

灵虚子仓皇逃下轩辕山后,一度以为明煊已死,便将她与弦十的魂灯藏了起来。

之后又过了五六百年,灵虚子收到元圣子密信,说是他的十六徒弟司徒烨在妖界遇上了明煊。

司徒烨虽是正道修士,却痴迷于妖族吞食童男童女的修炼之法,经常出入妖界,还结交了不少妖修。

元圣子早知此事,却因司徒烨修炼速度极快,已成了元圣宗不可或缺的化神修士之一,便睁一只闭一只眼。

而灵虚子与元圣子早就沆瀣一气,两人私底下都养的有药人,还曾想拉拢周道子一起扩大势力,好扫荡更多药人,甚至还跃跃欲试妖修魔修那些吞食人心吸噬阳气的修炼手段。

却不料,周道子虽不是个东西,却极有原则,伤天害理之事打死不做,不仅没能拉拢过来,两人还结了仇。

四海八荒各门各派,所有人都以为灵虚子看周道子不顺眼是想一统三界做那修真帝王,实际灵虚子对什么帝王不帝王的丝毫不感兴趣,他在意的只是修炼飞升,地位只是能让他得到更多资源的保障罢了。

灵虚子得知明煊未死,震惊之余不敢尽信,连夜便赶了过去。

他在地牢见到了已被剜除灵根搜过神的明煊。

死人搜神除了痛倒没别的影响,活人搜神却是一个不好便成痴傻,彼时的明煊已呆蠢如猪,只会流着哈喇子冲着众人嘿嘿傻笑,若不是那张脸千真万确就是明煊,灵虚子差点没认出来。

司徒烨说,她在妖界无意间撞见了明煊真容,起先只当是长相相似罢了,并没想到是明煊,见明煊出手阔绰,修为又在她之下,便起了歪心思,一路尾随到了荒郊。

司徒烨打了明煊个措不及防,本想一刀毙命杀人夺宝也便完事,却不料明煊奸滑狡诈,司徒烨虽打赢了明煊,却也被明煊生生毁了灵根。

灵根毁掉若不及时补救,只有死路一条,司徒烨做事狠绝,想都没想果断舍弃了自己的灵根,又剜了明煊的灵根强种在自己丹田。

这法子十分凶险,一个不好便成废人,可对当时已穷途末路的司徒烨而言,却是最后一线生机。

司徒烨幸运至极,灵根契合度完好,完全看不出种过的痕迹。

被剜掉灵根的明煊本该跌落境界小命休矣,司徒烨却惊奇地发现,明煊的修为并未散掉,而是被妖族的九十九秘术封闭在丹田。

九十九秘术之所以称之为秘术,就是因着十分少见,会者寥寥无几,众人只知九十九秘术需吞食九十九颗人心才能迈入门槛,一旦修成将是最好的保命符,至于如何修却是一无所知。

司徒烨对这秘术十分感兴趣,便对明煊搜了神。

这一搜不要紧,司徒烨大吃一惊,明煊竟然真的是明煊,这五百多年来,她一直徘徊在妖人两界,行迹隐秘,十分低调,除了为修炼秘术杀人取心,从不轻易露面。

司徒烨一五一十将明煊生平讲给了灵虚子听,还挖出了明煊的惊天秘密。

司徒烨说,轩辕山一行是明煊一手策划的。

明煊当初之所以救下栖烑,就是因为看出了栖烑是九阴坤体,为了得到栖烑信任,她费尽心机,引诱栖烑爱上自己,以确保将她牢牢攥在掌心。

就连当年深陷混沌之地,也是明煊一手策划,为的就是躲开天演推算让栖烑顺利筑基。

筑基的栖烑就能自己隐藏半妖身份,明煊就可以专心帮她掩藏九阴坤体,不至于露出马脚。

照理说,栖烑筑了基,明煊便可直接享用了。

可明煊深知灵虚子的奸滑狡诈,若在灵虚子眼皮子底下使用九阴坤体,那惊人的修炼速度绝对会引起灵虚子的注意,栖烑的身份早晚会被挖出来,届时别说飞升,只怕明煊小命都难保。

明煊倒是可以带着栖烑躲起来慢慢修炼,利用栖烑的九阴坤体,想飞升指日可待。

可这说得容易,做起来难比登天。

一来,这世上没有绝对安全之地,混沌之地去过一次绝不能再去第二次,否则便会永陷其中,即便飞升也不能出来。

二来,灵虚子生性多疑,明煊从未离过师门太久,即便是闭关最多也就是百年,突然一反常态,必会引起怀疑。

思来想去,明煊便想到了一招金蝉脱壳,也让栖烑之前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的问题有了答案。

明煊为什么坚持要让栖烑与驰钰合籍?

司徒烨给出的答案是,明煊并不是真的想让他们合籍,她只是想借此事逼栖烑激发金猊兽血脉。

世人皆知九阴坤体可让人飞升,有没有修为都一样,却不知,九阴坤体修为越高,将其做成炉鼎修炼速度便越快,若能突破大乘境界,起码能翻上十倍!

换而言之,原本最快也要一千多年才能飞升,如果栖烑修到大乘境界,只要百年便可!

与其留在清平宗战战兢兢,或者带着栖烑东躲西藏亡命天涯,不如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

明煊早已知道栖烑有金猊兽血脉,也知道一旦激发血脉,栖烑就会妖气爆发,半妖身份绝对瞒不住,届时明煊就能以保护栖烑为由,带着栖烑逃去轩辕山,再趁栖烑不备,施个镜像法诀,将镜中自己与现实自己调包。

镜像可以完美复刻主人,只是修为是假的,一眼就能被人看穿,这是最大的漏洞。

可这唯一的漏洞,一旦进了轩辕山,便能彻底掩盖。

轩辕山里,所有人都不能使用灵力,大家都一样,自然无法窥探对方真假。

至于进轩辕山之前的那一两个时辰,一个缩地成寸造成的虚弱就能草草遮掩过去。

且,一旦进了山,便是夺命奔逃,也不会有人注意到那个明煊是假的。

严格说起来,那也不算是假的,毕竟镜像的一举一动完全映射了主人,主人只需躲在一处安稳之地,全身心投入,便可与镜像相连,操控镜像的一举一动。

虽然最初并未按照明煊所想顺利进行,栖烑血脉激发失败,不过苏成仙的横插一杠,再度让计划步入正轨。

轩辕山里明煊故意丧生悭虺之口,终于成功激发了金猊兽血脉,也让明煊成了栖烑心头永远无法磨灭的朱砂痣,为以后顺利将栖烑变成炉鼎打下坚实基础。

司徒烨说,明煊一贯谨慎,诈死之后很少再露面,大部分时间都隐匿在妖界。

明煊也不是傻乎乎专等栖烑,她做着两手准备,一边修炼,一边设法修习九十九秘术保护自己。

却不料,半道被司徒烨截胡,剜了她的灵根,还搜了她的神。

司徒烨的讲述滴水不露,无懈可击,灵虚子虽没有立刻相信,可试探几番之后,没有发现任何破绽,再加上元圣子与道清拍胸脯保证,也便就信了。

几人商议,密切留意轩辕山,若栖烑真出来了,便让司徒烨假扮明煊。

明煊最大的特征,火灵根,化神修为,司徒烨都有了。

背后祖师棍留下的伤疤好办,有样学样,敲一棍子就行。

难就难在明煊那张脸上。

司徒烨长相平平,与明煊天差地别,障眼法一眼就能戳破,秘术也好不到哪儿去,开了天眼便无可遁行。

司徒烨思来想去便想出了一个最绝妙的招数——民间修容法。

她刻意寻到了民间高手,磨皮削骨垫鼻梁,总之就照着明煊的脸整。

可再怎么整也不可能同明煊一模一样,总会有出入,唯一的解决办法便是,让栖烑先入为主,也就是说,让栖烑先认定了司徒烨就是明煊,再引导栖烑一步步发现司徒烨改造过的整容脸,这样栖烑只会觉得“这个人就是我的师尊”,绝不会察觉整容脸的不妥之处。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司徒烨又特意找人照着自己的脸做了一张人pi面具,面具边缘还施加了秘术,完全看不出接口,而那秘术是沿着边缘施加的,细如发丝,即便开了天眼也不容易察觉。

如此一来,出入宗门方便不说,还能以退为进糊弄栖烑,一步步将栖烑彻底攥进手心。

灵虚子并不怎么相信司徒烨,或者说他谁也不信,他想找机会独吞了栖烑,可也只想想,他死前的记忆还都是怎样与元圣子合作的部分,还没等到合适时机黑|吃黑独吞。

轰隆!!!

一道一抱粗的巨雷从天而降,朝着栖烑癫狂劈来!

栖烑完全沉溺在灵虚子的记忆中,身上只有薄薄一层防护罩,在这样的渡劫雷前,几乎没有丝毫防御力,一旦劈上,绝对灰飞烟灭!

栖烑直挺挺站在山巅,突然将手中灵虚子的魂魄向上掷去,灵虚子凄厉的惨叫声混着雷声撕心裂肺震耳欲聋,灼烈白芒猛地劈在了栖烑身上。

完了,她死定了!

元圣宗弟子躲得远远的,翘首观望,穷尽一生也未必能见一次的渡劫飞升,他们哪儿舍得错过?

看来是没机会看那最后一道天雷下来了。

可惜可惜。

真想看看羽化成仙究竟是怎样壮景。

可惜没有机会了。

栖烑死了。

那么那么粗的雷,比个人都粗的雷,就那么直挺挺劈下来,再高的修为也杠不住,必然死得透透的,说不得不只是身死道消,魂飞魄散都有可能。

方才那是灵虚子的魂魄吧?

灵虚子好歹也是合体大能,眨眼不就散了?

众人议论纷纷,唏嘘感叹,突然对自己的修仙一途产生了怀疑。

连栖烑这般得轩辕子真传的大能都扛不住的天雷,他们即便修到渡劫又能怎样?还不是照样劈得骨碎神离?

唉……

欸?

诶诶诶欸?

那是什么?!

众人直勾勾盯着山巅浓云,照理说,渡劫失败该云开雨散才对,怎么又开始聚雷了?难道栖烑还没死?!!!!

众人屏息细看,栖烑方才站立的位置还残留着灼眼雷光,什么也看不清楚,又过了许久,残光消散,众人定睛一看。

欸?人呢?

雷云还在,人却不见了。

有胆大的小心凑了过去,却见地上散着许多灵器碎片,大致分辨了下,至少七八件!

一道天雷劈下来,不过半息时间,即便有灵虚子的魂魄挡了那么一下,也只多延迟了一息罢了,栖烑是怎么做到瞬间掷出这么多灵器的?

要知道,每个灵器都需掐诀才能施展,她怎么做到一下子掐了这么多诀?!!

他们一大群人方才可都眼睁睁看着的,完全没发现她有掐过诀!

这,这么快的速度,绝不可能是修士的速度,这怕已是半步登仙了!

旁人怎么震愕,栖烑并不知道,她本能的挡下了天雷,昏昏沉沉下了地牢。

她脑中嗡鸣一片,几乎炸裂,她有太多疑问堵在心口,想不明白猜不透!

本以为搜了神什么都会一清二楚,却不料,什么都不清楚,什么都不明白,只有更多的糊涂,更多疑问!

明煊……明煊!!

我不信!我不信你一直在利用我!

好!就算你在利用我,就算你想飞升!只要你说,别说让我变成炉鼎,就是取我性命我都会依了你!

你不知道吗?你不信我吗?!

我这命本来就是你给的,你要便拿去,我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你为何不问问我?问问我愿不愿意?

不,不对,我被骗了……灵虚子的记忆是错误的,他被司徒烨骗了对不对?司徒烨骗了他!现在还想来骗我?!

别的我不知道,至少我知道,你一贯最爱干净,怎么可能生吃人心?怎么可能?!!

都是骗人的!骗人的!!!

司徒烨就是个骗子!我要杀了她!杀了她!

不,不对……还是不对……总觉得越来越糊涂了……

司徒烨……不是明煊?

化成血水的才是明煊?

不,不对……

司徒烨若不是明煊,她身上的香味是怎么回事?

万清诀可以涤清一切,那香味绝对是明煊的,为什么会出现在司徒烨身上?

可司徒烨若是明煊,那化成血水的女子为什么长了一张明煊的脸?司徒烨又为什么说自己是假的?

师尊你说,为什么你的味道会出现在司徒烨身上?为什么?!

师尊你说啊!!!

师尊……

我好难受……难受得快要疯了!

你救救我……救救我……

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的味道会出现在司徒烨身上?

如果你真想把我做成炉鼎,当日又为何坚持要离开混沌之地?

混沌之地……我查过的,每十二年开启一次,不用担心错过了一次便不能出去,你为何不在混沌之地激发徒儿血脉?

那时的徒儿什么都不懂,你说什么,让徒儿吃什么丹药,徒儿都会照做。

你为何不趁机下手?偏要出来?

甚至……甚至徒儿初次发热,你还将徒儿拒之门外,都是徒儿死皮赖脸缠上你的。

那时徒儿都已经筑基了。

你为何不趁机把徒儿变作炉鼎?

混沌之地,无人打扰,还有那般浓郁的灵气供修炼,你哄着徒儿做你的炉鼎,再诈死激发徒儿血脉,徒儿就能一边修炼,一边与你双修,你不是就能更快的飞升大道了吗?

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你不要?!

呵呵……呵呵呵……

徒儿糊涂了师尊……

你告诉徒儿,到底司徒烨是骗子,还是师尊你是骗子?

徒儿一直有个疑问。

你能不能告诉徒儿,为何当日你的尸首突然碎裂?

那日我明明正盘膝打坐,没有丝毫震动,为何你的尸首突然就碎了?

就像琉璃镜摔在地上一般,啪的一下,碎成一块一块……拼都拼不起来……

师尊……

为什么?

徒儿当时满脑子都是徒儿没看好师尊的尸首,徒儿罪不可恕,内疚的走火入魔,差点就毁了那天坑秘境。

现在想想,那不是徒儿弄碎的……

对吗?

徒儿记得,你的妄熄阁里有面巴掌大的琉璃镜,徒儿这次出山,一直都住在你房里,怎的到处都不见那面镜子?

徒儿现在脑子很乱,很难受……师尊永远无法明白的难受。

徒儿不敢想,真的不敢……

司徒烨她……到底是谁?

她为什么会有师尊的味道?

她为什么突然发那莫名其妙的心魔誓言?

她为什么要说死后把修为给我?

她为什么鼓动不修扮作我的模样寻死?

她是怎么知道那万象真瓶装得是什么?!

她对灵虚子他们说的,又到底有几句是真几句是假?!

谁能告诉我?!

谁能?!!!

司徒烨……你到底是谁?!

司徒烨!!!!!

呼咚!

栖烑猛地踹开半掩的落仙铁门,苏成仙蹲在司徒烨的尸首旁,瞪着那胸口已被扎空,没有心脏,没有五脏六腑,绝对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的尸首一言不发。

听见动静,苏成仙缓缓转过头来,浓黑的魔气翻滚在她脚边,巴掌大的小脸隐在那魔气之后,忽明忽暗,神情古怪。

“她都这样了,明明已经死透了的,却困着不修的神魂……你说奇不奇怪?”

栖烑剧烈喘着气,脚刚抬起,下一息已瞬移到那尸首身侧。

栖烑蹲伏下来,摸了摸尸体手腕脉搏,无声无息。

再探一探颈部动脉,依然没有动静。

确实是死了的。

之前栖烑神智不清,浑浑噩噩离开了地牢,并未察觉尸首有何不妥,如今再细看,确实困着不修的神魂。

怎会这样?

借尸还魂不是什么稀奇事,可尸体都残破成这样了,根本不可能留住魂魄,这尸首又是怎么困住不修的?

栖烑强压情绪,祭出灵力探手抓了抓不修的魂魄。

居然抓不到?!

明明魂魄就在这里,也能感觉的到,却抓不到,这是为何?

栖烑抿了抿指尖,总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

哪里不对?

栖烑再度探手抓了抓,这次没有抓过便离开,而是探入那灵魂深处,缓缓摊开掌心,感受着不修温和的灵魂。

温和……

不……不对!

那温和的魂力中沁着一丝灼热,那灼热熟悉得让栖烑痛到麻痹的心,再次感受到了撕裂般的剧痛。

明煊……

是明煊!!!

明煊的魂魄为何会在不修魂魄里?

为什么?!

不修的魂魄包裹着明煊的魂魄,将明煊藏得极为严实,若不仔细感受,根本察觉不到。

苏成仙察觉到了异样,也探手仔细感受了下。

“不对,不修的魂魄没有这么灼烈……这里面还有别人的,明煊?是明煊?!”

苏成仙转头看向栖烑,却见栖烑脸色惨白的可怕,唇上没有半点血色,手还在那团魂魄中,指尖颤着,手臂颤着,整个人仿佛连同魂魄都控制不住的在颤着!

不等苏成仙开口,栖烑突然掐了个万清诀,涤清了尸首满身的血污,探手摸向了尸首的脸。

尸首已死透,人pi面具的边缘没了秘术支撑,仔细看不难看出。

栖烑抠开边缘,缓缓揭掉那面具,映入眼帘的是那熟悉到让她近乎窒息的面容。

苏成仙愕然地睁大了眼。

“明煊?!真的是明煊?!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栖烑眸光涣散,像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脸颊隐隐有些抽搐,原本修竹带露的面庞,此刻只剩下让人惊悚的惨白与空洞。

她探手摸着那脸,隔着薄薄的皮肉描绘着骨骼轮廓,摸到鼻梁时,刻意停留了好一会儿才挪开。

没有……

完全没有磨骨垫鼻的痕迹……

苏成仙守着不修的魂魄,蹙眉望着她:“你在做什么?”

“呵呵……呵呵呵……”

栖烑突然笑了,笑得冷静又克制,明明挑不出丝毫毛病,却莫名得让人遍体生寒。

“你笑什么?!”

仓啷啷!

栖烑突然回手便是一剑,狠狠扎进苏成仙心窝!

“你!”

苏成仙微微睁大眼,颤动的长睫带着难以置信。

“我答应了轩辕子,杀掉你。”

苏成仙本是蹲着的,一个不稳歪坐在地,刚刚才稍稍恢复的身子,再度因心脏的受损呕出血来。

苏成仙不在意地笑了,“我方才便说了,我不怕死的,死了正好,死了我才能更好的掌控这一切,死了才能解了眼前这无解的难题。”

不修的魂魄为何困在这里?

明煊的魂魄又为何藏在不修的魂魄中?

有太多太多疑问,太多太多难解之谜。

苏成仙早在不修死掉那刻,便隐约记起了自己不是这世间之人,却记不大清楚,可她知道,自己的死绝对不会是结束,也没有人能控制住她的魂魄,她无所畏惧!

栖烑猛地抽出赤焱剑,鲜血溅在她青色袍角,她突然翻出木兰花钿,翻出漆黑如玄铁的罗盘灵器,以灵气注入,以精血饲喂,不等苏成仙反应过来,陡然抛到苏成仙头顶!

艰深的符文,是苏成仙从未听过的。

难以言喻的诡异读音,仿佛带着生命,自栖烑口中而出,一字字一音音,通通落在罗盘,化作金光灿灿的蝇头小字!

罗盘悬在苏成仙头顶,突然流泻下无数字符,乍出万道金光,将她团团围住!

“等下!这是什么?!你不是要杀我吗?!你想做什么?!”

罗盘的作用只有一个——制造秘境。

秘境是用来做什么的?困住难以制服的妖兽魔物,让它们即便自戕也逃不出去,只能循环往复呆在其中,直到罗盘禁制消失。

苏成仙的淡定荡然无存,几乎一撮而起,挣扎着想摆脱那罗盘,却根本逃不出那符文流泻的金光!

苏成仙急道:“你不是答应了轩辕子杀掉我吗?!你得了她那么多好处,怎能食言而肥?!”

栖烑面无表情,一字一顿的没有丝毫感情,仿佛不是真人。

“我没有食言,我只答应了杀你,却没说什么时候杀。”

“你!栖烑!你敢!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苏成仙最后的威胁并未传入栖烑耳中,她已被罗盘的万丈金芒吞没,至少五千年不能出来。

栖烑攥紧手中长剑,看了眼脚下尸首,面无表情的脸孔突然又浮出了那熟悉的笑,温柔克制,却冷入骨髓,仿佛下一息便要眼前一些撕成碎片,挫骨扬灰!

“你好……你真好……你给我等着!”

地牢外,乌云滚滚,最后一道天雷越聚越壮观,巨大光柱笔直如线,从天而降!轰隆一声!惊天动地!万物震颤!

方圆数里恍如白昼,无数人震得失聪,许久都听不到半点声音。

这就是传闻中最后一道渡劫天雷吗?

无数人拼命稳着身形,忍着灼眼光亮翘首眺望,光柱之中,一道轻若鸿羽的身影缓缓浮向浓云中的白色光圈,眼看便要别被光圈浸润,羽化成仙。

突然!那人影徒手扒住了光圈!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一声上古巨兽般的嘶吼响彻云霄。

伴随着嘶吼,那人竟硬生生将光圈撕成了两半!

噼啪!轰隆隆!

眼看便要散去的渡劫雷云再度聚集,狂风四起,电闪雷鸣,所有的闪电都冲向栖烑,像是要阻止她的疯狂的举动!

栖烑坚毅强韧,毫不畏惧,撕开光圈,斩开浓云,凌空而上,举剑劈向了虚空!

她疯了?!

与天作对,死路一条!!

在众人难以置信的惊愕中,虚空被她劈出一道黝黑裂口,她撕开裂口,踏空而去,留下惊雷阵阵,漏天般的大雨!

……

“大小姐?大小姐?!”

栖烑猛地张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间金碧辉煌的复古书房,她端坐宽大的实木书桌前,十指相扣靠着太师椅,几个男人恭敬地站在桌前,一个精瘦的男人朝前探着身,是方才喊她的声音。

“内鬼已经抓到,就在地下室关着,您是去瞧瞧,还是直接……”

男人的手在脖子下狠狠比划了下。

栖烑揉了揉还未适应过来的太阳穴,又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站起身来。

“去瞧瞧。”

旁边丫鬟赶紧披了件斜领呢子大衣在她肩头,高筒骑马靴踩过大理石地砖朝门口走去,地砖上倒映着她冷冶的身影。

手下的小跑着拉开华丽的乳白描金双扇大门,出了书房左转便是老式铁链电梯,顺着电梯下到一楼,再绕到洋房后,进了仓库下到地下室。

地下室口,几个穿马褂的汉子正在斗骰子,吆五喝六声不绝于耳。

一见栖烑下来,几人赶紧扣了骰子碗,扒拉掉桌上大洋塞进口袋,陪着笑过来见礼。

“呦,是大小姐来了!这种审人的脏活儿交给兄弟们就行了,别脏了您的鞋!”

栖烑并不理他们,迈步进了里间。

里间左侧靠墙处,一个木十字架立着,上面绑着个水蓝色旗袍的女人,女人留着时下流行的卷发烫,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正瞧向这边。

“大小姐!我是冤枉的!那消息绝对不是我传给大福园的!”

栖烑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即便再换千百个世界她也绝对不会认错的狡猾女人,拼命隐忍着,转身坐到了一旁的长椅。

“是不是冤枉,你说了不算,我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