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师尊太难当(66)

弦十拄着剑站起来,四下张望了个遍,河面水流湍急,到处不见栖烑的影子。

不会是摔倒被水冲走了吧?!

弦十看了眼河道下游几块挡道的岩石,若真是摔倒往下冲,被岩石挡住的几率很大,可眼下并没有被挡住的迹象,很大可能栖烑还在水底,说不得是被夹了腿脚起不来。

可这只是猜测,也可能栖烑就是倒霉地从岩石夹缝冲到更下游去了。

他是下水捞捞看,还是就这么放弃,赶紧下山?

弦十迟疑了一下,半仙之体即便没有灵力支撑,在水下憋个半炷香还是不成问题的,若栖烑真在水下,捞上来还有救,若不救……

弦十与驰钰感情甚笃,虽毒舌了些,可也是根红苗正的正人君子。

他闭了闭眼,想到了灵虚子残忍地将他丢给悭虺,又想到栖烑不顾性命救出明煊的尸首,一股热血腾的涌上脑门。

若让灵虚子知道他还活着,绝对会杀他灭口!

与其下了山东躲西藏,活得狗都不如,倒不如救一救栖烑,两人相伴总好过一人苟且!

就算不小心淹死又如何?下辈子又是一条好汉!

况且,他小心些不会有事。

容不得弦十再多想,他脱掉身上沾满悭虺黑血的外袍,拄着剑下了河。

甫一下水,弦十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水……太冷了!

虽不至于冰冻三尺,可冰冷刺骨却是真的,手捧着喝两口还不觉得,越往里走越冻得浑身哆嗦,也不知栖烑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下去的。

水流很急,弦十重伤未愈拄着剑也只能勉强保持身形,绷带很快浸透,伤口见了水越发剧痛难忍。

腿要保持平衡,不敢轻易乱动,弦十只能咬牙忍着剧痛俯身在水下来回摸索。

这里没有。

这里也没有。

越往里走水越深,正常人没谁会傻的往急流中心走。

弦十觉得自己是傻了,可他还在艰难地往里摸索,总有种再多走一步就能摸到栖烑的错觉。

突然!

脚下一空,他身形一个不稳,一脚踩入深坑,整个人没了顶!

咕噜噜——

水不断涌入鼻腔,身子越来越沉,怎么挣扎都扑腾不出水面!

嘿!这命真就要这么丢了?

剧痛,强烈的窒息感,刺骨的冰冷……一股脑席卷了弦十,他只来得及模模糊糊想了这么一句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睁开眼,他湿漉漉躺在岸边,日头遥遥挂在天际,碧空如洗,了无云絮,小风一吹,不冷不热,除了伤口还疼着,浑身都透着舒坦。

等等?!

这灵力满涨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弦十一骨碌爬起来,伤口疼还是疼,可虚弱感却少了许多。

他盘膝而坐,试着掐了个木系回春诀,瞬间神清气爽,伤口虽没能彻底愈合,却也好了大半,若非是悭虺所伤,决计能马上恢复如初。

他又布了个疗伤阵,闭眼调息了一个周天,再睁开眼,伤口彻底复原,通身舒畅。

伤好了,精气神足了,灵力作用下肚子也不饿了,弦十这才起身打量了一圈四围。

这般后知后觉,若让驰钰知晓了,又该骂他笨,他该先探查过地形再疗伤的。

这里已不是他下水前的河岸,而是一片广阔的湖畔,湖边五光十色,远处是成片的桃林,再远是高耸入云的悬崖峭壁,峭壁积雪覆盖,成片雪松栽在悬壁,自下而上,一眼望不到头,其境十分壮观。

这四面环崖的地势……

难不成是个天坑?

弦十御剑而起,直朝上飞去,越靠上,四围山崖越向中心压迫,直到飞出悬崖,坑口只剩丈许大小,可分明从坑底朝上看,天空无限大,丝毫没有逼仄感。

弦十还在诧异,脚下飞剑突然一阵抖颤,灵力瞬间被抽空,连人带剑直朝下跌去!

天惹!不是吧?!

没淹死莫不是要摔死?!

幸而只跌落至半空,灵力便恢复了,弦十惊魂未定地赶紧召回长剑稳稳落了底。

他抚了抚胸,稳了片刻心神,再度御剑而起,这次飞得极为小心,离坑口只剩数丈远时,灵力僵滞,体感急速减退,吓得他赶紧降了降飞剑,灵力这才缓慢恢复。

弦十似有所悟,摸出乾坤袋中的耙钩,连甩两下丢上坑口,扒结实了,这才拽着绳子小心攀了上去。

灵力过了某个看不见的界限,再度消退,有绳索在,弦十费力爬出了坑口。

呼唔——

一出坑,迎面一阵暴风雪,冻得弦十瞬间失聪,一个不稳,倒栽葱跌回坑里。

半道灵力恢复重新飞上来,弦十整个人都是懵的。

坑里坑外显然是两个世界,坑里温暖如春,坑外却冰寒千尺,一露头眼珠子都冻上了。

这幸而他就是露了个头,马上跌了下去,再晚了三两息,只怕脑仁都得冻裂了。

这次弦十学精了,翻遍了乾坤袋,所有能穿的不管是快长毛的弟子服,还是早些年穿过的下品法衣中品法衣,不管什么,全都往身上套,足足套了七八件,又专门腾了两件把脑袋包了个严实,仅有的几块火灵石,额头塞进两块,剩下全塞衣服里。

火灵石普通状态下是恒温的,算是天然小暖炉。

一切准备就绪,弦十这才再度扒到了坑口。

坑外天寒地冻,包得里三层外三层快成熊的弦十,一出坑瞬间被冻了个透心凉。

真娘的冷呐!剑柄都沾手上了!

弦十也不敢硬拽剑,就那么抖抖索索在坑口转了一圈。

一眼望去,到处风雪交加,白茫茫一片。

两眼望去,还是白茫茫一片。

三眼望去,雪盲症快犯了,除了白什么都看不到,唯一可辨认的是,这是在一处高地。

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轩辕山山顶?

弦十这才后知后觉,该不会这天坑就是轩辕山秘密所在,而那个轩辕子就在那坑底吧?!

那他费劲儿巴拉地爬上来干嘛?坑底灵气充沛,还有传说中的大乘修士,说不得对方两万年没见过外人,见了他一高兴就认他当徒弟了呢?

话本子里不都这么演吗?悬崖底下的世外高人,赠修为赠法器,还上赶着收徒弟教法诀的。

越想弦十越觉得自己真不是一般的傻,冻成狗不说,还差点错失飞升大道的良机,赶紧转头想重回天坑。

欸?

坑呢?

他不就是在坑边徘徊了一圈吗?怎么一扭脸坑不见了?!

对了,坑里看外面艳阳高照,出了坑却是大雪漫天,这,这这这……这分明不是坑,只是个传送结界!

还是个能随意切换位置的随机结界!

天惹!他干了什么蠢事?!

结界跑了!天要亡他!!!

弦十绝望地一膝盖跪进了雪窝,正跪在耙钩上,痛得他惨呼一声,突然想起了耙钩连着绳索,绳索还荡在坑里。

他赶紧顺着绳索找,扒开雪窝,正瞧见绳索夹在一抹模糊的光痕中,光痕正在飞速收窄,眼看就要彻底消失。

弦十不顾一切地探手过去,手臂穿过,整个人也跟着急速坠了下去。

呼唔——

冰寒消散,他再度坠入坑中,激动地热泪盈眶,快到底了才想起祭起飞剑,平安落进草窝。

抹掉大难不死的冷汗,弦十没急着探索坑底,先把那一件件法衣脱了塞回乾坤袋,再一转头,湖面浮来一具……死尸?

不,不对,不是浮,似乎是被什么驮着过来的。

弦十定睛一瞧,死尸下隐约可见一只巨兽,蓝眼,独角,金黑长毛,面似雄狮,尾似猫,毛不沾水,身形庞大。

弦十惊骇,瞬间想到了长老曾讲过的上古神兽。

这……这难道是传说中的金猊兽?

这地方怎会有上古神兽?

等等!那死尸不是……明煊师叔吗?!

对!正是明煊!

明煊怎会飘到这里?

说起来他仿佛也是淹了河道飘到这里的。

那明煊在这儿,栖烑呢?栖烑去了哪里?

弦十还在惊疑不定,金猊兽已驮着明煊上了岸。

前脚刚一着地便化作了细白的人手,后脚再着地,化作了纤纤玉足。

弦十愕然瞪大眼,“你,你你……”

一句话没说完,他赶紧背过身去。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他什么也没看到!

实际他也确实什么也没看到,栖烑虽化作人形,一丝|不挂,可明煊还在栖烑背上背着,明煊的裙摆垂落,遮了栖烑身形,弦十也就看到了个胳膊腿。

不过这也够弦十脑袋懵半天了。

刚刚那是……栖烑?!

怎么会是栖烑?!!

栖烑是金猊兽?

所以灵虚子拼了命的想抓到她,是想收她为灵宠?

可金猊兽是上古神兽,想收为灵宠恐怕没那么容易,单灵契就能耗掉灵虚子大半修为,他舍得吗?

可若不是为了收为灵宠,灵虚子干嘛对栖烑穷追不舍?

不对,栖烑不是半妖吗?怎么又成神兽了?

还是不对,一入轩辕山,无论人魔妖,皆会打回原形,栖烑之前一直都是半妖模样,她绝对是半妖不会错。

这么说……栖烑的另一半妖族血脉是金猊兽?

弦十一片混乱,背着身站着,好半天才挤出一句。

“你,你干嘛突然淹了水?吓死我了!”

栖烑像是丢了魂的傀儡,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似的,发梢滴着水珠,面无表情,甚至连眼都不眨,小心地将顾朔风的尸首放在兰草丛中,小心地抿掉顾朔风脸上的水迹,小心地轻吻顾朔风苍白的额头,小心的……

栖烑的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到了极致,仿佛眼前根本不是一具尸首,而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失血过多的尸首浮不出青紫色的血点,顾朔风的面容冰白如雪,湿发浓云般乌黑,唇色单薄到近乎透明,她安静地躺着,湿漉的绯衣黏在身上,勾勒着她窈窕的身形,乌发雪肤,浅草绯裙,如晕染在云端深处的水墨丹青,浓淡相宜,艳而不腻。

弦十等了半天不见栖烑回话,有些怀疑之前听到栖烑的那句“脏了”,还有更早之前的那声“师尊”,都是幻觉。

弦十翻了翻乾坤袋,摸出一套中品法衣背身丢了过去。

“我这儿没有女修法衣,这是男修的,你若没有旁的可穿,先穿着这个。”

法衣丢过去半天,身后静悄悄的,恍若无人。

弦十斜眸瞟了一眼,只看到栖烑侧躺在地,一动不动搂着顾朔风,双眼紧闭,睫毛黏着水沫,脸色比死掉的顾朔风好不到哪儿去,像是已经昏厥。

弦十这才想起栖烑身上有不少伤。

他不敢回头,反手在身后布了个疗伤阵,又丢了个回春诀过去。

想了想,又把方才丢过去的法衣捡起来,闭着眼帮栖烑大致盖在身上,毕竟这坑底不还有个大乘修士吗?万一让人看到了实在是……不妥。

等等!

他之前是不是想得太好了?轩辕子隐居在此足有两万年,会不会早已习惯了独自一人?会不会讨厌被打扰?会不会一个不耐烦宰了他与栖烑?

弦十越想心里越没底,这事还真就说不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去寻轩辕子,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见了轩辕子先三跪九叩说点拜年话,说不得轩辕子就能饶他们两条小命,运气再好些,万一哄他老人家高兴了,真就收他俩为徒呢?

若轩辕子确实不喜被打扰,非要取他性命,那死便死了,横竖他也不可能穿过那冰天雪地下了山。

弦十虽迟钝了些,可却不是蠢的,来了这么大会儿,他心中已隐约有了猜测。

这天坑大抵是个有来无回的地界,湖水有天然结界连接河水,从河中可到天坑,可从天坑再想顺河回去难比登天。

走水路显然是走不通的,而坑口之外又是冰天雪地,还有凶兽徘徊,没有灵力支撑,想下山绝无可能。

上下都无出口,难怪轩辕子上了这轩辕山便再无消息,大抵也是被困在了这里。

既然横竖是离不开,主动去找轩辕子便显得尤其重要。

弦十没再犹豫,祭出飞剑朝远处飞去。

东绕西绕,这天坑看似不大,可绕了足有两个时辰居然都没绕完,一路奇花异草见了不少,弦十最初还激动地跳下飞剑搜罗,搜着搜着就不搜了,山外千金难求的灵草,这里漫山遍野都是,物以稀为贵,这么多……弦十突然就没了兴趣。

还是找轩辕子要紧,可轩辕子到底在哪里?

……

雾。

到处都是浓稠的雾。

栖烑站在浓雾中,脑中像是也被这浓雾占据,一片空白。

她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记得自己为何站在这里,更不记得这是哪里。

她拨开浓雾,摸索着前行,浓雾流水般环绕身侧,走着走着,眼前豁然开朗。

亭台楼榭,小桥流水,池中碧波荡漾,睡莲濯濯清妖,翘曲的飞檐倒映水中,柳叶如丝垂在水面,风过枝摇,荡起涟漪层层,模糊了廊下女子倚柱而立的倒影。

那女子,丹凤眼,巴掌脸,眉如翠柳,唇不涂而朱,满头青丝如云,一身白衣无暇,明明眉眼算不上绝美,却偏偏笼着让人不舍转眸的轻愁,那微蹙的眉心,直让人想帮她抚平,纤瘦的身形,更让人忍不住想揽入怀中。

栖烑扶额,脑中似有画面闪过,她头痛得轻捶了两下太阳穴,那女子听到动静,抬眸望向她,似乎没想到会有人闯进来,神情微怔。

“你……许轻岚?”

许轻岚?谁?

“不,也不算是,你是栖烑。”

栖烑想不起许轻岚是谁,也想不起栖烑是谁,更想不起眼前女子是谁,只觉得眼熟,格外的眼熟。

也是,她连自己都记不起是谁了,又怎会记得眼前人?

她扬手描出一行小字。

【前辈认得我?我是谁?这是哪儿?】

女子掐指略略一算,微叹:“难怪当日你失踪不过区区千年便修为大增,竟是遇到了我。”

什么?

栖烑不懂。

女子并未解释,肩膀稍一用力,离开依靠的漆红廊柱。

“随我来。”

栖烑随着那女子左转右转,转到了一处雕栏玉砌地楼阁,阁中书册万千,随意抽出一册细看,竟是传闻中早已失传的功法。

再抽一册,依然如此。

栖烑连抽数册,有的还略有耳闻,有的闻所未闻,可无一例外都是四海八荒以命相搏的孤本。

【这……】

“送你。”

栖烑:???

【前辈与我相熟?】

女子微微颌首,“算是吧。”

即便相熟,这么珍贵的孤本也不该轻易相送,能给看一看已是情谊深重。

【前辈可有事要我相助?】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栖烑可不信她会白送。

女子垂眸,丹凤眼半阖着,仿佛蒙了层水雾,氤氲着看不清她眸中情绪。

“你是聪明人,自然是有事相求。”

有来有往才是交易。

栖烑点头。

【前辈请讲。】

“帮我杀了苏成仙。”

苏成仙?

明明是一点印象都没有的三个字,却仿佛炸雷一般,猛地轰在栖烑心窝。

栖烑抱头摇晃了一下,胸口郁气翻涌,再抬眸,眼已成血红。

她控制不住情绪,浑身煞气滚滚,整座书阁剧烈震颤,书册噼啪而落,阁外池水沸腾,瞬间风云变色!

苏成仙!

谁是苏成仙?!

她不记得谁是苏成仙,可她好恨!好恨!!

她要杀了苏成仙!!

杀了她!!

杀了她!!!!!!!

女子眸光微冷,轻轻一个扬手,荧光划过,风过无痕,狂涌的煞气陡然消失,血眼褪尽,震颤的一切缓缓归于平静。

栖烑膝头一软,扑通一声软跌在地,冷汗层层而出。

女子淡淡道:“我只这一个要求,一定要杀了她,哪怕你恨她入骨,也一定要杀了她。”

栖烑缓过了那口气,仰头望着女子,女子白衣扑簌在她眼前,越发觉得熟悉。

【怎的前辈说仿佛我越恨越不会杀似的?】

“恨到极致,死不足以解恨,届时你自然知晓。”

【那前辈是何人?既如此恨她,为何不亲手了断了她?】

这女子修为高深,根本窥不出境界,想来杀了苏成仙该不费吹灰之力才是,若那苏成仙真的厉害到她也杀不掉,那自己区区筑基又怎可能杀得死?

女子转身望着阁外碧波粼粼,许久才淡淡道:“我困在此处已有两万年,苏成仙一日不死,我便一日不能离开。”

栖烑瞬间想到了地缚灵,可眼前女子分明是半仙之体,绝非魂体,又怎可能被困在此处?

【那苏成仙竟能困住前辈,想来也不容易对付,我不过区区筑基,前辈怎笃定我能杀了她?】

“你能,只要你想。”

栖烑不懂。

女子回头望了眼栖烑茫然的水眸,眼帘低垂,走到廊下美人靠,矮身坐下,望着廊外柳绿荷红,声音温润如水。

“你可愿听我讲个故事?”

【前辈请。】

“有些长,你若烦了便说出来,我停了便是。”

栖烑摇了摇头,拎起一块蒲团也走到了廊下,靠柱而坐,专注地望着那女子。

女子面容影在廊下,温如潺潺流水,可眸底却晕着难以名状的幽冷,温玉其外,冰寒其中。

“大约……三万年前,我初出茅庐,得幸拜入盛极一时的宗门,做了师尊的亲传弟子……”

故事确实有些长,从三万年前讲起,直讲了足足一万多年才戛然而止。

女子无波无澜地轻述着,无论是最初她与师尊间的温情暖暖,还是之后的残忍利用,她都没有表露出丝毫情绪,甚至讲到她如何残忍折磨她的师尊,她也一样平淡的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

“师尊很傻,她以为死了一切便结束了,可我怎能放她安稳去死?她永远逃不出我的手心。”

女子突然勾起了一抹笑意,极微小的笑意,眨眼变过,却是讲述了这么久,她表露出的第一丝情绪。

“我用了招魂术,想将她招回原身,可招了一次又一次,她的尸身始终冰冷,她没有回来。

我才知道,她为了躲我,竟自毁元神,魂魄碎到招都招不回。

她自毁元神,你听到了吗?自毁元神。

呵呵。

她太傻了,或者说,太天真了,她当真以为她魂飞魄散不转世,我便拿她没办法了?

这世间总有千万种办法,她想象不到的法子。”

之后的故事有些残忍,栖烑听得忍不住眉心紧蹙,她听不下去了,下意识想打断女子,可抬眸却瞧见了女子眼角隐隐的泪光。

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栖烑垂眸继续听着。

“我对她不好吗?她为什么总是逃走?

一定是奶娘怂恿她,她一贯最听奶娘的话。

我杀了奶娘,这样她就乖了吧?

可她还是总想逃走。

为什么?

一定是七七鼓动她,七七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伴读,她有事不爱跟我说,都是跟七七。

我杀了七七。

她哭了,她还说了恨我,死也要离开我。

那就死吧,下一个会更乖。

我杀了她,带着魂魄重新转世。

我从襁褓起便养着她,这次肯定会听我的,对吧?

我辛辛苦苦养到她及笄,终于可以一诉衷肠,她却对我说……她只当我是娘亲。

娘亲?!

呵呵……

谁要当她的娘亲!

我将她囚禁起来,让她清楚我可不是她的娘亲,她的娘亲能同她肌肤相亲吗?我是她唯一能爱的人。

可是她不乖,真的很不乖,她逃了,还是跟着院里的马奴。

她宁愿跟卑贱的马奴私奔,都不肯留在我身边,真是擅长惹我生气。

她不是喜欢那马奴吗?好啊,我便杀了那马奴,割下他的头颅,冰在冰壶里,让她日日看夜夜看,这下她总该乖了吧?

可她自杀了。

真是……一次比一次不乖。

我只好带着她的魂魄再次转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