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狼,后有虎,还有穷追不舍的灵虚子众人,想全身而退谈而容易?
一场恶战,狼群未灭,灵虚子众人已追了上来。
顾朔风与栖烑本就有伤,不伤根基却让人剧痛且虚弱的伤,在这时候成了致命弱点。
两人战完一波,气喘吁吁背靠一处,夜色中弥漫着浓稠的腥臭味,狼尸遍地。
顾朔风低声道:“你先走,为师随后寻你!”
栖烑未动,反而靠她靠得更紧。
灵虚子领着众人举着火把站在圈外,防备着狼群反扑向他们。
灵虚子冷笑道:“明煊,看在咱们师兄妹一场的份上,若你束手就擒,本座饶你不死,若你执迷不悟,轩辕山便是你葬身之处!”
顾朔风素脸带血,眉目清冷,明明绯裙沾染着斑驳血污,气喘吁吁狼狈不堪,身形都有些不稳,却偏偏傲雪凌霜,气势孑然,泰山压顶都面不改色。
顾朔风扫了一眼他身后众人,林密风小,火把静静焚燃,不时噼啪一声火花,浓烟滚入树冠。
“栖烑有何特别,竟让师兄不顾性命冒险入这轩辕山?”
这也是众人想知道的,他们下意识看向灵虚子,尤其是岳鹍鹏最不能理解。
岳鹍鹏原本离栖烑不过几步之遥,要追容易的多,就是顾忌轩辕山的危险,权衡利弊,这才放弃追逐等了灵虚子过来,本以为灵虚子顶多派人驻守附近,绝不会进去,却不料灵虚子毫不犹豫就逼着他们一块儿进了山。
幸好他们人多,又都是练家子出身,这一路过来只遇到了只熊瞎子和那只斑斓虎,暂无伤亡。
顾朔风这一句发问,直接问出了他们的心声。
灵虚子脸色微变。
“此事虽因栖烑而起,却事关宗门声誉,一峰之主说叛逃就叛逃,宗门颜面何存?泱泱大派追至轩辕山便不敢进了,岂不更是让人嗤笑?!”
灵虚子色厉内荏,一字一顿气震山河。
顾朔风却只凉凉一笑,两字拨千斤。
“虚伪。”
“你!”
说话的工夫,栖烑一剑砍掉了头狼首级,残兵旧部嗷呜狼嚎,看了眼身后灵虚子众人,再看看浴血而立的栖烑与顾朔风,非常识时务地掉头撤离。
狼群跑了,灵虚子怕顾朔风不管不顾说出真相,执剑穿过狼尸血污直刺顾朔风前心!
“栖烑留命,明煊杀无赦!”
掌门一声令下,弟子哪儿敢不从?
众人纷纷抽剑助阵,虽不懂为何特意交代要留下栖烑性命,可哪儿容得他们疑问?奉命行事便可。
刚打完狼群,又来人攻,本就有伤在身,栖烑与顾朔风很快便体力不支招架不住。
顾朔风虚晃一招,突然转身拎起栖烑后领子,狠狠甩出圈外。
“快走!”
栖烑哪里肯走?她杀得满眼通红,少了修为限制,她不输场中任何一个,若非寡不敌众,她早已带顾朔风杀出重围。
顾朔风将她丢出,她非但没跑,返身又杀回圈内。
“为师的话你也不听了吗?!”顾朔风边挥剑边怒斥,“这么浓的血腥味,又临近山腰,怕是会引来悭虺,再不跑便来不及了!”
悭虺乃水陆两栖巨兽,形似鳄,口如盆,利齿如锯,一身硬皮刀剑不入,若是在轩辕山外遇上自是不怕,可在轩辕山修为全无,真要是撞见,那无异于羊入狼口,九死难有一生。
不提悭虺还好,一提悭虺,灵虚子众人也是脸色大变,招式越发凌厉了许多,只求速战速决离开这是非之地。
顾朔风心知栖烑绝不会抛下自己,虚晃一招露了个破绽,噗的一声皮肉破开声,七业剑猛地刺入她的小腹,剑尖闪过寒芒透出腰窝,鲜血滴答打在脚下枯叶。
栖烑陡然睁大了眼,一个箭步过来揽住顾朔风,举剑就刺灵虚子。
灵虚子咬紧后槽牙,俯身躲过,原地一个转手,在顾朔风肠腹横搅斜戳,连搅了数下才抽剑闪到一旁。
皮肉破开,肠肚搅烂,碎肉翻出伤口,鲜血浸透了绯色裙摆,空气中的血腥味越发浓郁,仿佛都能感受透过鼻腔到那血液的温热。
顾朔风不痛,可不痛不代表身体不会受损,她只是感觉不到痛而已。
孱弱的身形摇晃了一下,满头冷汗哗地涌出,满脸血色褪尽,顾朔风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喊了声“走”,眼前黑雾笼罩,她膝头一软昏死过去。
再醒来,身下在动,树影在晃,有什么小心避开了她腹部的伤口圈在她的腰际。
她……还没死?
顾朔风很失望。
她趴在栖烑背上,腹腔零零碎碎的空荡感,温热的鲜血不断往外流着,若非栖烑的背挤挡着,只怕肠子都要流出来了。
栖烑四肢着地,不顾一切地夺命狂奔,灵虚子的追杀声忽远忽近,像是下一秒便要追到近前将她碎尸万段,又仿佛远在天边永远也追不过来。
顾朔风恍惚地看了眼栖烑,她螓首带血,唇白如纸,手臂不知何时划伤,昏暗中,白骨带着翻起的嫩肉随着奔跑颤动,那么细的臂骨,总有种再稍用些力就会戳断的惊悚错觉。
再这么跑下去,只怕那胳膊要废了。
“放……下……”
顾朔风气若游丝,区区两字费尽了她几乎全部力气,幸而是面朝栖烑,唇正对着栖烑的耳根,不然只怕栖烑根本听不到。
然而听到听不到的又如何?
栖烑一刻未停,下颌绷得更紧,通红的眼眶血丝密布,更是不要命的狂奔。
越往山上跑,树木越稀疏,到处荒草丛生,矮树丛簇簇而立,野兽的嘶吼声也越是频繁,有凄厉如豪熊,有尖锐似狂獾,有……婴儿啼哭般悭虺的低吟。
如未央山般,越靠近山顶,野兽越敏锐且凶残,这么浓烈的血腥味,在这密林之中如同刚下油锅的葱花肉片,香飘千里,黑暗中,多少野兽闻腥而来。
沙沙,沙沙。
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急速的沙沙声,大片长草倒伏,蛇虫鸟兽惊走。
栖烑猛地滞住脚,下意识倒退了一步,迅速改了方向,朝左前方继续狂奔。
沙沙,沙沙。
那沙沙声始终不停,越靠越近,任栖烑如何狂奔都甩脱不掉。
栖烑深吸了口气,突然一转方向,三两下窜到最近的一棵高树,小心地将顾朔风放下,复又拖着沉重的身形跳回枯叶,抽出茯苓剑警惕地挨着一从灌木紧盯着草丛。
沙沙声戛然而止,倒伏的大片长草一动不动,空气瞬间安静,虫吟安歇,枝叶不摇,静得不闻丁点声响,惊悚诡异。
突然!
一道黑影从草丛窜出,身形庞大,贴地而行,速度之快,仿佛离弦之箭,眨眼便冲到了栖烑近前!
根本来不及看清巨影面目,血盆大口张开,两排钉牙晕着寒光猛地咬向栖烑。
栖烑飞身闪开,凌空剑光闪过,猛刺黑影脑心!
叮!
一声脆响,火花四射,非但没能刺开皮肉,还震得栖烑全身震颤,露骨臂伤剧痛难忍,手一麻,茯苓剑飞甩出去,栖烑也被黑影一脑袋顶飞,飞到半空又重重落在一旁。
远处渐渐亮起火光,灵虚子一行顺着血迹追了上来。
火光照过,巨影狰狞的面容清晰入眼,满身皮肉凸着肉刺,披甲一般黝黑坚硬,六足着地,足趾弯曲尖利,如一把把弯月小刀,足爪一挥,高树轰然倒地,顾朔风随着掉落,树冠压身,趴伏在草丛。
悭虺喷了喷硕大的鼻孔,腥臭味隔着数丈熏得人几乎呕吐,它形如上古巨鳄,匍匐在地,似乎厌恶火光,并不理睬灵虚子一众,也或者是在搜嗅美味,摆过粗壮盔尾直冲树冠而去。
栖烑摔在不远处,勉强撑身起来,见状目呲俱裂,顾不得去找茯苓剑,飞扑过去,猛地骑在了悭虺头上,两手直戳悭虺双眼。
悭虺闭眼躲闪,脑袋疯狂甩动,栖烑双腿|夹紧悭虺短粗的脖子勉强保持平衡,指甲弹出,死命地抠着它阖上的眼皮。
眼皮虽比身上盔皮单薄,却依然不能轻易刺破,栖烑俯身抱着悭虺头,尖利的兽爪顺着眼缝往里狠戳,指甲虽没能完全戳进,却碰到了眼球,悭虺疼痛发狂,摇头摆尾,地动山摇,几次险些踩过顾朔风倒伏的树冠。
顾朔风挣扎着爬出,灵虚子正胆战心惊地观战,既怕栖烑出事,又迟疑着不敢上前,眼角余光瞟到顾朔风,灵机一动,三两步过来,拖着她拖到一旁,摸出一枚丹药冲栖烑扬手。
“栖烑!这是半步穿肠丹,解药在芥子空间,若六个时辰内不出了这轩辕山,明煊必毒发身亡!”
岳鹍鹏几人瞠目结舌地望着灵虚子,简直不敢相信他怎会说出这种话?!
明煊都伤成这样了,还用下毒?丢她在这里自生自灭不就好了?再说,那哪儿是什么穿肠丹?那不是止血丹吗?
况且,栖烑若是过来,悭虺怎么办?你不想活也别拉着一竿子人跟着你死啊!
方才灵虚子下令杀了明煊留栖烑活口,他们只当是灵虚子暗示明煊连只半妖都不如,故意侮辱明煊,原来竟不是吗?是真的要留栖烑性命?
可为什么?区区半妖,还只是筑基期的半妖,能有什么特殊之处?便是做成药人又如何?天底下极品药人虽少却并非没有,想找总会有的,不值得这般以命相搏。
栖烑耳聪目明,闻听立时转头,正看到灵虚子脚边奄奄一息的顾朔风,当即瞳仁惊颤,想都没想,猛地抽回了好不容易才抠进少许的眼缝,爪尖滴着悭虺浓稠的黑血,一跃而下,染血青衣,迎风猎猎,直奔灵虚子。
灵虚子猛地将顾朔风丢给栖烑,转身便跑,没有灵力的合体大能也就是个身子骨稍利索点儿的练家子,这种刀枪不入的巨兽,根本打不过,只能逃!
悭虺追着栖烑,栖烑背着顾朔风,顾朔风手腕绑着没有灵力的捆仙锁,另一端绑在灵虚子手腕。
即便没有灵力,捆仙锁依然是极为坚韧的绳索,想打开没那么容易。
悭虺速度极快,不时有跑得慢的葬身利齿,栖烑全靠一腔热血撑着,银牙咬碎,黑瞳暴血,这般急速狂奔脸色始终惨白,显然已快撑到极限。
顾朔风自己都不曾注意到自己皱紧了眉心。
这灵虚子真是废物!连个人都杀不死,若将她一剑毙命,栖烑独自逃走,不什么事都没了吗?
虽然栖烑是金猊兽血脉,是龙之九子,悭虺是水怪,吃谁都不可能吃栖烑,可耐不住栖烑自己折腾死自己。
看来只能自力更生了。
顾朔风趴在栖烑肩头,洁癖让她排斥接下来的死法,可看着栖烑惨白的脸,那种排斥感莫名少了许多。
“一定要……活下去……”
气若游丝的声音传入栖烑耳中,狂奔的栖烑太阳穴突突直跳,脑中嗡嗡作响,根本没反应过来这几字是何意思。
肩头突然被顾朔风猛推了一下,背后陡地一空,顾朔风腾空而起,缠在顾朔风腰际的尾巴被拽得生疼,栖烑下意识收紧胳膊,却被顾朔风挣开,身后腥味铺天而来,不等栖烑回头,灵虚子手腕的捆仙锁绷直,连带着灵虚子也被拽得向后飞去。
灵虚子大惊失色,仓皇解了绳索,赶在悭虺将他生吞入腹之前踉跄逃开。
捆仙锁另一头,顾朔风已被吞入扁长巨嘴,栖烑顿住脚步,回头望去,脑中一片空白,巨嘴牙齿边的那缕绯色碎布,仿佛一记重拳,狠狠砸进栖烑心窝。
“师……师尊!!!!!”
一声咆哮,撕心裂肺,响破云霄!
栖烑陡然抱住双臂,浑身颤抖,丹田处似有熔岩翻滚,烫得她一头栽在地上,眼瞳似有火烧,眼前一片血红!
好痛!
丹田好痛!心脏好痛!浑身每一根筋脉都在撕扯灵魂般的剧痛!
师尊我好痛!
师尊救救我!!!
师尊!!!!!!!!!!!!
栖烑眸中腥色乍现,骤然一跃而起,疯了一样想冲过去扒那悭虺的嘴,灵虚子拼命拽住栖烑。
“你不想活了?!还不快跑!”
栖烑充耳不闻,如癫如狂,紧咬的牙关咯咯作响,血瞳翻滚这浓稠的猩红,红的滴血。
灵虚子心急如焚,将一旁搀扶他的弦十猛地推向了悭虺,弦十难以置信地喊了声掌门,“师叔”二字尚未来得及出口便被悭虺咬穿了小腹!
弦十呕出一口鲜血,勉强举剑反击,血顺着悭虺下颌滴答而落。
灵虚子趁机一记手刀打在栖烑颈窝,想敲晕她带走,却不料,栖烑摇晃了一下并未倒下,青衣染血,乍一看仿佛顾朔风的绯裙,发髻散开,几缕血发粘在脸侧,满头青丝随风翻舞,窄瘦的腰身完全看不出竟有那样强大的爆发力,直奔悭虺就扑了过去。
悭虺吐掉扎嘴的弦十,张嘴朝她咬来,利齿不过才刚刚刺穿栖烑皮肉,悭虺仿佛咬到了毒|液,一声声惨叫自铠皮上一个个的肉疙瘩迸出,震耳欲聋,那几颗钉齿肉眼可见的迅速腐蚀碎烂。
悭虺猛地丢下栖烑疯狂后退,栖烑早已失去理智,眼眶沁血,穷追不舍!
灵虚子看傻了眼,刚想追去,远处草丛一双双幽绿兽眼恍过灼光,惊得灵虚子头皮发麻。
他看了眼栖烑远去的背影,含恨转身,朝着山下急奔而去。
栖烑速度极快,风驰电掣,很快便追上悭虺,利爪弹出,哪也不扒,专扒悭虺的嘴!
悭虺本能咬她,每咬一下便痛得它浑身剧颤,栖烑的鲜血于它而言仿佛剧毒,沾哪儿哪儿烂,满嘴獠牙加舌头,眨眼便被腐蚀殆尽。
栖烑钻进悭虺口中,硬生生抠开了它的咽喉,由内而外剖开了它的肚子。
抱着顾朔风残破的身子自肚皮钻出,悭虺还未死透,浑身抽搐着倒在地上,一具弟子尸首紧随着栖烑滑出,卡在了肚皮裂口处。
栖烑目光呆滞地跪坐地上,小心翼翼搂着顾朔风,毛茸茸的兽爪抬起,想要抹去糊在顾朔风脸上的黏腻。
抹一下,不干净,再摸一下,还是脏的。
她的兽爪都已经脏得结着血块儿,又怎么可能擦干净师尊的脸?
啪嗒。
一滴眼泪划过碎芒,自栖烑空洞的眼眸滚落,打在顾朔风满是血污的脸。
师尊那么爱干净,醒了肯定该生气了……
她得赶紧帮师尊洗干净了才是……
栖烑摇摇晃晃抱起顾朔风,朝前走了两步,不等迈出第三步,她突然摇晃了一下,连同顾朔风的尸首齐齐栽倒在地。
再度醒来已是天光大亮,栖烑头昏脑涨地张开眼,看着怀里已经僵硬的顾朔风,许久眸光空洞,许久都没有动一下。
“咳咳……你已昏睡了两日了,再吃颗疗伤丹吧。”
一只瓷白小瓶递到了栖烑面前,栖烑缓缓抬眸,看到的是侧躺着爬过来的弦十。
“我已帮你包扎过伤口,也喂你服了丹药,我……我并非邀功,只是想说……我对你并无恶意,之前追赶也是迫于掌……灵虚子压力,我……”
他那般敬重的掌门,居然在危难之际将他送入虎口,简直……
弦十仰头吸了口气,勉强忍住那险些隐忍不住的男儿泪。
“我本以为我必死无疑,却不料,那奎狼惊惧我身上的悭虺气息,并未伤我,我这才得以苟延残喘。
眼下,这悭虺尸首旁是安全的,有它在,万兽不敢近,咱们权且呆在此处休养生息,待过几日身子好些,起码能起身行走,再设法下山。
至于下了山后……清平宗自是不能再回了,你若不弃,咱们便一同结伴寻个出路,若不愿,那便分道扬镳,将来有一日……”
弦十正说着,栖烑拽出了瓶塞,将瓶口直接塞进了顾朔风嘴里,呼噜噜一阵倒!
顾朔风牙关咬得死紧,丹药一颗颗掉在地上,弦十目瞪口呆,赶紧上手去捡。
“你疯了?!明煊师叔已殁,你再怎么喂丹药也没用!况且这几日咱们还指望这丹药疗伤!”
栖烑恍若未闻,目光呆滞地夺过弦十捡起的丹药通通塞进自己口中,不等弦十反应过来,低头堵住了顾朔风干裂的唇。
丹药遇水则化,顺着栖烑的唇缝涌入顾朔风的唇齿,缓缓浸入口中。
过了许久,药液终于全部哺喂给了顾朔风,栖烑才撤开唇瓣,垂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顾朔风满是脏污的脸。
原本黏腻的血污已风干,有些地方还翘了血皮,山风拂过,翘皮扑簌,顾朔风纤密的长睫也微微动着,仿佛下一息便会张开双眼眼,依然那么的云淡风轻地望着她。
弦十心疼了好一会儿丹药,本想再啰嗦栖烑两句,可抬眼看着她惨白的小脸通红的眼,像是要哭,却偏偏一滴眼泪也没有的模样,突然心酸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妖又如何?起码比人重情重义。
“人死不能复生,你想开些,节哀顺变,说句不当说的,其实死在这轩辕山也未尝不是好事,起码魂魄安宁得以转生,若是死在山外,决计会被灵虚子拘了魂丢进修罗洞,那才真真儿是永世不得超生。”
“脏……了……”
突然开口的嘶哑声音,惊得弦十好半天合不拢嘴。
“你……你方才……方才说话了?”
栖烑并未理睬他,艰难地爬起来,试着抱了抱顾朔风,却发觉手臂颤得厉害,这是用力过度的后遗症,一时半会儿只怕难以恢复。
栖烑没再尝试,复又躺下,搂着顾朔风再度阖上了眼。
弦十也不再多言,侧躺着虚捂了捂腹部伤口,也闭上了眼。
这一躺,又躺了两日,少了灵力支撑,自然需要食物来保持体力。
弦十饿得肚子咕咕叫,身旁除了草,只那只悭虺疑似能吃,可悭虺肚子里还躺着同门师兄弟的尸首,看着就够了,吃,真下不去嘴。
再这么下去,没有被其他野兽吃掉,只怕自己要先饿死自己。
弦十躺不住了,便是半仙之体再如何强壮,没了灵力也做不到几天不吃不喝,吃不说,起码水是绝对少不了的。
弦十喉咙冒烟,挣扎着起身,转头一看,嗯?人呢?
栖烑连同明煊的尸首都不见了。
弦十拄着剑勉强站起身,依稀看到远处晃着栖烑的背影,
弦十追了两步,转回身忍着恶心把悭虺黑漆漆的血在身上抹了个遍,又冲那还埋在肚子里的同门弟子尸首拜了拜,这才踉踉跄跄追了过去。
他这会儿实在有心无力,加之修士都清楚死后便会转世投胎,生前尸身不过是死肉一坨,对入土为安不像凡人那般执念,也便没勉强挖坑葬了他们。
栖烑身子虚弱,勉强抱着顾朔风前行,走得自然不快,弦十虽也伤重,好歹是独身一人,没多久便追上了她。
“你不下山干嘛还要上山?越往上越危险,据传还有饕餮、獬豸……比这悭虺可凶猛百倍,碰上便是死!”
栖烑不语,只抱着顾朔风,朝着不远处地小河过去。
河水湍急,自山顶而下,越往下越宽阔,到了河底便汇聚成湖。
栖烑抱着顾朔风下了河,河深坡陡,堪堪走了三五步便没到了胸口。
弦十拄着剑站在河边惊呼:“你做什么?!好不容易活下来,你可千万别想不开!”
见栖烑没再往深处走,弦十这才松了口气,勉强矮身坐在河边,这会儿也顾不得脏不脏,先捧了几口水灌下。
再抬眸,河面空空荡荡,只有水流直下,哪儿还有人?!
“栖烑?!栖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