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罡门内门, 巍峨雄伟,四根擎天柱直入云霄,一眼望不到头。
东柱雕奇花, 西柱雕异草, 南柱雕祥云, 北柱雕仙鹤。
奇花有奇香,异草能凝露, 祥云随风流, 仙鹤绕柱飞。
还未登到顶峰,远远望着这祥瑞奇景便让只见过黑暗与肮脏的小栖烑眼前骤亮心花怒放。
她迫不及待加快了步子。
比她更激动的是那瘦高个,他早已丢了那没用的石头, 费尽千辛爬到了这里, 眼看胜利在望,他却偏偏再也挪不动脚。
怎么办?!难道真要功亏一篑?!
原本他还没那么心急,毕竟这一路破心魔、斩狂念,能走到这里实属不易, 他来之前早已得族长再三叮咛,越到后面越要心平气和,越是心如止水,越是万物难扰,如此才能成就大道。
他不急, 他是唯一一个走到这里的人, 若他都不成, 还有何人能成?
瘦高个心如止水,实在抬不动脚干脆也不抬了, 深吸了几口打算冥思片刻。
哒哒哒。
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以为是那总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姑娘, 也没在意,那姑娘是下品单灵根,自己是中品,她都能上来,自己更加不必慌张。
是以,他只在脚步声擦身而过的瞬间抬眸睨了一眼。
只这一眼,他像被谁掐住了脖子,瞬间眼如铜铃,目瞪口呆。
怎会是她?!!!
这小丫头片子不是摔下山去了吗?!
瘦高个忽而又想起白日山脚所见,明明是个第一级就跨不过去的废灵根,怎可能突然平步青云?
那灰石他查探过了,只是块极为普通的石头,没有任何猫腻。
可这小丫头又千真万确是废灵根,且实实在在就在自己眼前,难道……她身上还藏了什么奇宝?
瘦高个大致打量了一圈,那中品法衣虽看上去不错,可绝不可能帮她走到这里,会是什么?
视线突然定在小栖烑发间的青色发带。
这发带……有古怪,乍一看不过是个普通下品发带,能感觉到力量波动,可却没有丝毫微光逸出,要知道,普通衣物与法衣最直观的区别就是,法衣有微芒,所以凡人才会说仙气缭绕什么的,其实就是法衣法宝的光芒。
这发带也一样,哪怕是下品发带也是有微光的,为何独独这根没有?
难道……这就是她一个废灵根却能登天梯的原因所在?!
瘦高个瞬间起了邪念,探手一把揪住了栖烑的发带!
发带感受到杀气,高高扬起,带起满头云发无风自动,幽黑的魔气无声无息晕起,如淡淡黑雾浮沉在四围,将两人拢在其中。
【嘻嘻……呵呵……想爬上顶峰吗?想飞升成仙吗?想受万人敬仰吗?】
抓发带的手顿住了,瘦高个神色恍惚地望着虚无,仿佛看到了光芒万丈的大罗金仙。
“想……”他神情痴妄,喃喃自语。
青丝发带飘摇着,仿佛毒蛇吐着猩红的长信,悄无声息勾撩着心魔。
【你的脚如此沉重,耽误了你飞升呢,不如弃了它……你不就可以迈步了吗?】
“对……对啊!”
瘦高个痴呆的面容陡然疯狂,突然取下腰间乾坤袋,嗖得摸出一把砍刀!
那是个连品阶都没有,稍微沾了点灵气的砍刀。
他疯癫地笑着,突然手起刀落!
噗!
猩血迸溅,一双腿自脚踝齐刷刷砍断!
瘦高个惨嚎一声跌趴在地,断腿沉如万斤,比方才那两只脚更重地杵在青石阶上。
心魔越重,登梯越难,并不是谁都有小栖烑的极品变异灵根。
瘦高个万万没想到,他好不容易冲破了一道道心魔,最后却因一时贪念,招来无妄之灾。
瘦高个血流如注,昏死过去,驰钰叹了口气,凌空将他带出,专门放置在回血幡最近处,疗伤效果最好。
至于那断腿,也不难,一枚舒筋续骨丹便能重新长出,只是这丹药驰钰没有,便是有也不会给这种心术不正之徒。
掌门有令,不在山门前死人就成,其他缺胳膊少腿的,不在他责任之内。
瘦高个醒来,如何崩溃愤懑不甘暂且不论,横竖有的是赌输的陪着他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最后两人身上。
小栖烑身旁还笼着魔气,因是在天梯之上,所有人都以为是天梯的试炼,倒没人怀疑其他。
小栖烑呆站了片刻,一会儿见凶神恶煞的秃鹫妖冲来,一会儿见炼药师拿着毒丹朝她嘴边塞来,再不然便是村民凶神恶煞举着锄头冲来。
她面无表情纹丝未动,若是先出村民或许她还会怕一怕,可先出的偏偏是秃鹫妖,秃鹫妖明明已经死了,若不是半途丢了,这会儿只怕早已进了她的肚子。
这么想着,肚子更饿了。
小栖烑想起了那个一剑吓了她一屁墩的讨厌修士说的话。
【莫怕,都是幻象。】
哦,幻象。
当药胚可是天天要被喂毒丹的,毒丹便会产生幻象,而且比这更可怕,都是开膛破肚血淋淋那种。
小栖烑带着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淡定,迈着小脚丫继续往上爬,感觉脚下似乎更沉了一些,却还不影响前行。
妖魔鬼怪还在脸前飞来飞去,她毫不在意,小短腿迈啊迈,还差最后一级了!
通天镜外所有人都忍不住攥紧了袍袖。
——艾玛!老子要见证第一位攀上天梯的废灵根奇迹了吗?!
——娘稀皮的!废灵根啊!!谁见过?小爷独一份儿呐!这真够小爷吹一辈子了!
——快上去啊!快快快快快!!!
众人这会儿也不说脸疼了,都巴巴地盼着小栖烑赶紧迈上最后一级台阶,都等着天罡门大放异彩,金钟敲响,这可是多少人盼都见不到的神迹啊!
也不怪他们如此激动。
清平宗作为中原修真门派之首,收徒条件十分严苛,除了各峰峰主有资格自己去外面捡徒弟,剩下的都只能靠登天梯上来。
能登上天梯者,不是根骨奇佳就是灵根不错,也或者机缘好,总归都有亮眼之处,清平宗筛选下来的才会改投他门。
换句话说,清平宗里都是修仙界最一流的弟子,除了其他两宗,七十二小派根本无法望其项背。
不过这种严苛的法子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自然是保证了质量,可坏处就是……数量不足。
已经多少年了呢?
众人纷纷在心底盘算了下。
至少五十年了,清平宗再没收到过一名弟子。
不过人家清平宗也不在乎,都道修真无岁月,清平宗只进不出这么多年也攒了上万名弟子,各个都是精英,宗门地位无法撼动,人家有这重质不重量的底气。
所有人都抻脖子瞪眼珠子,恨不得把袍袖扯出个窟窿,就等着那五十年没敲响的金钟今夜响起!
就差最后一步了,最后一步!!
小栖烑脚下沉重,弯腰喘了口气,抬脚刚要迈那最后一级!
噗啷!
膝盖突然被什么打中,她整条腿瞬间一阵酥|软,整个人朝后倒去!
下一息,她袖中的灵符骤然碎裂,众人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小栖烑已消失在原地,瞬移到疗伤阵中。
众人:“……”
空气安静了数息。
“啊啊啊!我的天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能告诉我?!!”
“怎么突然消失了?是捏碎灵符还是什么?好端端为什么要捏碎灵符?!就算摔一下能怎样?大不了磕个头破血流,爬起来就完了,就差最后一步就成了啊!”
“她不会是故意的吧?!!故意报复咱们白日里嘲笑她,故意差不一步不上去想气死咱们?!!”
虽然这话怎么听都是气话做不得真,可大家伙儿快被气死却是事实。
上不去也便算了,明明上去了,却偏偏差那最后一步放弃,这让削尖了脑袋想上却死活上不去的情何以堪?!
这真是宰人的心都有了!
这就仿佛在街上看到个天灵根天才,可人家非要卖豆腐死活不肯修仙一样,真是气得恨不得剥了他的天灵根按在自个儿身上。
小栖烑呆呆坐在地上,摸了摸自己还有些酸麻的膝盖。
——是谁把她打了下来?又是谁捏碎了她的灵符?
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
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只有驰钰一人蹙眉看了眼小栖烑,又望了眼天梯尽头,若有所思。
通天镜里只剩小姑娘一人,她费尽千辛万苦爬了上来,到处不见小栖烑的影子,还当她已经登顶,可登顶为何没有敲响金钟?
她一边纳闷着,一边终于迈上了最后一级台阶。
刹那间,祥瑞东升,大放异彩,金钟长鸣,擎天柱上奇花异草扑簌摇曳,流云涌动,仙鹤盘旋,整个修仙界都知晓有人登上了顶峰!
不多会儿,掌门携着各峰峰主亲自迎接,这是几乎是每个清平宗弟子都享受过的待遇,也是他们大多数人生中最高光的时刻。
小姑娘其实根本没想过自己真的会成功,激动的热泪盈眶,山脚下她的爷爷也是老泪纵横,比自己爬上去都高兴。
掌门灵虚子也是真的高兴,毕竟宗门许久没入新弟子了。
高阶修士看低阶,一眼便能看穿其修为与灵根,灵虚子观她是木灵根,便让她拜到同属木灵根的琼林峰峰主不修仙尊门下。
不修是七峰主中唯二的女修,也是七峰中最好相处的,嘴角仿佛时时都含着笑。
不修笑问:“你姓字名谁?年方几何?”
小姑娘哪知她见了谁都笑得这么春风化雨,以为自己是个特例,当即心旌摇曳,脸颊飞了桃红。
“小女子……”
旁边峰主笑呵呵提醒,“该改称弟子了。”
小姑娘越发羞窘,赶紧改称:“弟子苏成仙,年方十二。”
这名字……真是同招弟盼弟异曲同工。
众人想笑,可想着通天镜还在山脚,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凡人面前失了体统,又忍了下去。
山脚下,众人看着掌门当众发放了弟子服,又是羡慕又是满足,好歹他们这一届还上去一个,哪像之前几届连个毛都没登上。
论起来,他们也算是和清平宗弟子有过同登之谊了,万一将来有个病有个灾的想求到宗门,好歹也能套上点关系。
这么想着,众人再看小栖烑也不那么讨厌了。
“仔细一想,她个废灵根要真登了顶,小爷却没登上,这回去还不给人笑死?小爷的脸还往哪儿搁?”
“谁说不是呢?她要真拜进清平宗,咱们这百十号人的脸可都丢尽了!”
“害!我就说她家坟头没长那棵草吧?怎么样?”
“论起倒霉,还是她倒霉。”
“是啊,只差最后一级就成了,结果……啧啧。”
“我要是她我得气死。”
想到还有比自己更倒霉的,一众人终于调整好了情绪,不气了不恼了,越看倒霉的小栖烑心情越发舒畅了,各自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找庄家要灵石的要灵石,都准备回去了。
小栖烑一个人孤零零站在人群中,不时被这个碰一下那个撞一下,有些人还故意嘲弄她。
“还留这儿干嘛呢?别看你年纪小,这登天梯一辈子只一次机会,你再小也没机会了!”
“行了行了,赶紧走吧,没那命就别想那美事,早说你不行了,还不信!”
“就是,你看看人家苏成仙,名字起得多好,成仙成仙,人家一听就是要成仙的,你呢?你叫啥名?”
“害,别问了,她就是个哑巴!”
“又哑又残,还是废灵根,谁给她的勇气来拜师的?凭给咱们添那茶余谈资。”
最气的莫过于那开赌的庄家。
“你个倒霉催的扫把星!都是你害老子损失了三百灵石!你家哪儿的?赔我!!”
——你说你登不上就登不上,装什么大瓣蒜?!害爷爷一个没稳住白送了那老头三百灵石!
要是那老者的孙女没登上,他还能半路偷袭再给要走,这人家孙女拜到了清平宗,他哪还敢随便乱来?
可他又不甘心白白损失这么多,只能把气撒在了小栖烑身上。
“你这法衣脱下来!赔给我!还着发带!身上还有什么?都赔给我!”
驰钰他们已经收了法阵和通天镜回了宗门,庄家有恃无恐,嚣张地当众便要扯栖烑的法衣。
法衣察觉到威胁,当即晕起浅浅的光芒,任庄家怎么扯都扯不开也扯不动。
一圈人原本要走,又都停下来看笑话。
这些人中也并非都是冷血之人,譬如那老者,可他想拦,却反被那庄家一胳膊抡到了一旁,还从乾坤袋里摸出了把下品长剑,仓啷啷一抖,吓得众人纷纷退后。
那庄家是个散修,也是修炼过一段时间的,虽只是练气三层,可来登山的都不多,甚至好多是连气都还没入的凡体,一时间,还真就没人再敢拦他。
庄家得意地冷哼一声,剑尖一转,指到了小栖烑咽喉。
“法衣,发带,身上所有值钱的都给我tuo下来!快!不然爷爷宰了你!”
小栖烑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仰头望着庄家,一点儿没觉得害怕。
许是她见过了太多的杀戮,也许是她天生血脉使然,她可以从对方眼中看出杀意,虽然她并不知道那称之为“杀意”,她只知道,眼前这人也就是纸老虎穷吆喝,他并不想杀自己。
想不想的不好说,不过庄家是真的不敢,清平宗门前杀人,他疯了吗?
小栖烑还不知法衣发带的好,在她眼里,这些还不如个硬馒头来得实在,既然他非要不可,那便给他,当然也不能白给。
小栖烑指了指自己的嘴,“啊啊”了两声。
白嫩嫩的小脸蛋儿,水灵灵的满月眼,这可不是往日那个脏兮兮满身泥的小乞丐,一时间没人明白她什么意思。
小栖烑无奈,揉了揉肚子又指了指嘴巴,大眼扑闪了两下,粉嫩嫩的舌尖舔了舔嘴角,
人群中有人恍然大悟:“她这该不会是要吃的吧?”
庄家蹙眉:“你的意思是,给你吃的你就把法衣发带给我?”
小栖烑点了点头。
不管是真是假,庄家也不缺这一张半张大饼,便丢给她一张。
小栖烑立马盘腿坐在地上,抱着那饼呜哇呜哇狼吞虎咽,吃完还意犹未尽地探着鲜红的小舌头舔了舔指缝的饼渣。
手又伸了过来,水汪汪的大眼一眨不眨望着那庄家。
庄家莫名心脏扑通了下。
这,这女娃生得也忒好看了!
庄家差点没忍住把手里剩下两张饼也递过去。
“想要饼,可以,把我要的给我,我立马把这两张饼都给你。”
小栖烑爽快地站起身,众目睽睽之下,丝毫不觉得害臊,探手就去扯裙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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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脱~赶紧脱~~今天不脱你就是受!
1秒钟后……
顾:你还真脱?!这日子没发过了!分手!!!气到爆炸.jpg
许:我就摘个帽子……
感谢~~~今天有糖吃~~小竹竹~~~三雷包养议棋~~~mua! (*╯3╰)
感谢~~~hhh~包养议棋~~~mua! (*╯3╰)~
感谢~~夜凉九~~给文文浇水~~mua!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