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星澜看了眼鞋柜, 没有陆婷婷的鞋, 张远飞的也不在了, 只有周彬的鞋还套在消过毒的保鲜袋里。
顾朔风揉着太阳穴进屋,绷带已经拆掉了,只贴了个小方块纱布, 简便又不用专门画伤口。
于星澜迟疑着换鞋跟进, 忍不住道:“陆婷婷还没回来。”
“好不容易从疗养院出来, 多玩儿一会儿也正常。”
“你就不怕她又找人|报仇去?”
“不会的,我说了会帮她,她怎么可能再傻乎乎自讨苦吃?”
顾朔风回身揽过于星澜的肩膀,接连工作十几个小时,顾朔风的脸色有些病态的白, 唇色也淡了不少,可眼尾那熬出的血丝却如新上的媚艳红妆,随意一个回眸就是勾魂的利器。
于星澜眸光微动了下, 到底是常跟顾朔风在一起,多少有了点免疫力, 起码不会再动不动红了耳根让人笑话。
于星澜若无其事地转开视线,落在了她齐肩的秀发上。
探手撩起发丝,看着它们一丝丝从指缝滑落,顺垂柔滑的难以想象之前它是怎么被埋没成脏脏辫的。
“怎么了?”顾朔风好笑地瞟了一眼她专注的视线,“头发有什么好看的?都一天没洗了。”
“是不是有点长了?”
“那我剪短?”
“不,留长了也挺好。”
“那你到底是喜欢长还是短?”
“我……”
刚才那瞬间,于星澜突然有种言随心的头发太长的错觉, 应该是短短的齐耳小梨花那种娇俏又可爱的才对。
可再一瞬间,她又觉得该是比这长,长发及腰,云瀑般流泻,再搭上回眸一望,才是最极致的美。
不对,短发美。
也不对,长发好。
于星澜糊涂了。
她垂眸按了按眼角,朱砂小痣又在隐隐发烫,脑海中隐约好像浮现了什么,转瞬即逝,不容她捕捉。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她不会有事的,我们赶紧洗洗睡吧,明天我七点就得到公司,最晚五点半就得起床。”
洗漱干净撩被上床,于星澜探手摸向她额角的纱布。
“纱布有点湿了,换一块儿吧,万一再感染伤口就不好了。”
顾朔风笑着躲开,揽着肩把她搂进怀里 ,顺势躺下,唇瓣厮摩了下她的发丝。
“不要紧,就湿了一点,睡吧,不早了。”
于星澜不习惯靠在她怀里,胳膊不知该往哪儿搁,手更不知道往哪儿放,高了低了都不合适,尤其……丝质睡衣太过亲肤,睡衣里面又是空空如也。
于星澜一如往常挪了挪翻过身去。
顾朔风也一如往常自背后搂住她,柔软的唇摩挲了下她的耳根,落下浅浅一个吻,伴着呢喃。
“晚安,我爱你。”
又是这句,自领证后,顾朔风每晚睡前都会说一遍。
于星澜阖上眼,心口像是堵住似的,说不清道不明,总之就是难受。
她宁愿她什么都别说,也好过这种不上不下不真不假难以分辨的示好。
她没有回应,顾朔风也从未要过她的回应,像是包容,又像是……不在意。
顾朔风睡了,于星澜却没有睡,她安静地等了很久,直到身后呼吸绵长,这才轻轻挪开搭在她腰际的胳膊,轻手轻脚下了床,推门进了洗手间。
咔哒。
洗手间的凉白的防雾灯亮了,地砖还残留着洗浴过的湿气。
于星澜回头看了眼床上酣睡的顾朔风,反手轻轻合上门,走到垃圾桶边,踩开桶盖。
垃圾桶很干净,黑色的垃圾袋垫在里面,除了寥寥几团纸,再没有其他。
没有其他。
于星澜无声地笑了,带着自嘲,她没有停留,悄无声息又退了出去,重新上床躺下。
夜色浓沉,钟表咔哒,窗外夜空如黛,看不到弯月,只有一线懒星顺着帘缝散落。
于星澜了无睡意,翻过身来,枕着胳膊望着睡梦香甜的顾朔风。
帘缝那线笔直的夜色,跨过地砖,斜上床畔,横过于星澜起伏的侧身,落在顾朔风甜睡的脸上。
指尖轻轻撩开脸侧一缕发丝,柔嫩的脸颊,顺滑的发丝,吸引指尖。
额角纱布散着淡淡的药香,莫名刺激着感官,病弱美人更能激起保护欲。
于星澜指尖描绘着纱布的边缘,绕着绕到了胶布黏合处,因沾了水,胶布一角微微翘起,指尖捏着轻轻撕了下,纱布旁的秀眉蹙了蹙,顾朔风抬手挠了下。
于星澜屏住呼吸,一眨不眨盯着顾朔风的眼,静等了片刻,顾朔风没有张 眼,呼吸依然绵长,挠痒的手随便搭在了胸口。
于星澜这才小心翼翼再度抬指捏住了那胶布,胶布一点点撕开,没有多撕,只撕开了一条,足以翻开一角纱布。
借着那一线夜光,于星澜仔细看了看,片刻后,重新掩上纱布粘好胶布,仰面朝上躺好,望着空荡的天花板,久久没有阖眼。
挂钟挂在床尾,水晶菱面泛着一点凉薄的微光。
咔哒。
分针微动,与时针重叠在12。
“呀~!都十二点了,再晚拿卡也刷不进宿舍楼了,我们得回去了。”
金柜ktv,至尊包间,888房,足以容纳三五十人的大包,整个ktv也就这么一间,十五六个人呆在里面,都显得有些空荡。
几个师大的男生互相递了个眼色,纷纷起身告辞。
毛芳菲和同宿舍的小姐妹也站了起来,想跟着一起走,还没走出去,王立按了下缠着绷带的脑袋,抬脚拦住了她。
“呦呵,说走就走,一个不留,这么不给哥面子?”
毛芳菲完全是被小姐妹拉过来的,说是一个女生跟这么多男生出来尴尬,拜托她一起来,还答应把自己没拆封的小红瓶送她,她才勉为其难过来的。
要早知道是王立这群王八羔子,打死她也不会过来,刚来的时候,她恨不得转身就走,可又怕王立他们打击报复,这才勉强缩在角落苟到现在。
毛芳菲缩在小姐妹身后,她本来就是陪客,当然不打算出头,尤其她是真怕王立他们。
却不想,小姐妹的男票伸手捞过了小姐妹,冲王立陪笑道:“这是我女票,我们……嘿嘿,春宵一刻值千金,就先走了。”
王立一瞪眼,“都走怎么行?好歹给哥留一个,没看这五男四女的,就立哥我一个人落了单?”
他们一走,就剩九个人,男女比例确实失调了一个。
那男生毫不客气就把毛芳菲推了出来。
“那就让她留下吧,反正她回去也没什么事。”
毛芳菲立马白了下脸,“我,我有事,明天还要上课。”
小姐妹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不要紧,我帮你点到,你可以在宿舍睡到中午。”
“可我一会儿怎么回去?晚了不好打车。”
“你想什么呢?都这个点儿了,大门你 都进不去,还急着回去干嘛?起码等六点开门了再回去。”
毛芳菲慌了,“可来之前不是说能进门的吗?”
小姐妹男友道:“我们能翻墙,你能翻过去吗?”
“可……”
不等毛芳菲再说什么,男友揽着小姐妹和几个同学一块儿摆手走了,毛芳菲想跟上,王立一把把她拽进了怀里。
“怎么着?这才一年没见,就翻脸不认人了?”
“不,不是,我……我是真怕明天……”
“行了,别扯犊子了,看在老同学的份儿上,我也不跟你计较,来,陪我喝一杯。”
毛芳菲迟疑着看着那酒杯,又看了眼其他四个女生,勉强压抑住心慌。
——没事,这么多女生在,不会有事的,再说陆婷婷的事才刚过去一年多,谅他们也不敢再来一次。
毛芳菲终于定下神,接过酒杯道:“我喝了你就让我走。”
王立摆了个请的手势。
毛芳菲咕咚咚喝了个底朝天,咔哒把酒杯放在茶几上。
“我可以走了吧?”
王立指了指桌上方阵摆着的几十瓶啤酒。
“全喝了就让你走。”
“你!”毛芳菲花容失色,怒道:“你别太过分!”
Duang!
王立一脚踹在了茶几腿,满桌瓶瓶罐罐一阵叮当。
“爷就过分了,怎么着吧?”
毛芳菲也就高了那么一嗓子,王立一横,她立马就吓破了胆。
“你就饶了我吧,我真喝不下那么多,我,我先走了。”
毛芳菲转身就跑,刚跑出两步就被其他几人堵住了去路,王立挥了挥手,四个女人麻利地组团离开,毛芳菲眼看大事不妙,仰头望了一圈,陪着笑。
“看在咱们同学一场的份儿上,就,就别跟我一般计较了,让我走吧?”
“想走?行啊,陪爷爽了就让你走。”
王立走到跟前,二话不说解起了皮带。
毛芳菲吓得腿都软了,勉强支撑着没有跌趴,说话都是哆嗦的。
“立,立哥,你看我长的这么丑,实在配不上你,你,你就让我走吧,我保证给你介绍漂亮的!我介绍我们班花给你!”
“班花不班花的,回头再说,远水解不了近渴,爷我现在就想爽一爽,哥几个,按住她!”
“不!不要!”
四水进来的时候,正看到包间热闹着,王立吃饱喝足了靠在沙发看哥几个玩,毛芳菲被揍得嘴角冒血,哭糊了眼。
四水扭头想走,身后的尚涛拦住了他。
“哎呦喂,还挺激烈,别急着走,咱们也玩玩?”
四水胆子小,摇了摇头,“别,这犯法的,我还是……”
话没说完,王立走了过来,探手搭在了四水肩头,冲尚涛问:“今儿来这么晚,就是接这小子去了?他谁呀?”
“前几天酒吧认识的驻唱,嗓子不错,有前途,本来想包装包装的,你看这没见过世面的怂样。”
“哦……驻唱啊。”王立上下打量了他两眼,鄙夷道:“是挺怂,叫什么名儿?”
“四,四水。”
“真名。”
四水有点不太想说,酒吧是个龙蛇混杂的地方,他平时交流都是艺名。
“这么?不敢说?还是……”王立回头看了眼身后酣战的几人。
“还是想偷偷跑去报警?”
“不不不,我绝对不报警!我都不认识你们,我干嘛管这闲事?”
“那你说了你真名,我才放心。”
“李,李烈。”
“身份证呢?”
“没带。”
“啧,没带身份证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我可以领你们去我家拿身份证看!”
“别介,我可没那闲工夫。”
又一个男人提着裤子过来了,“啰嗦那么多干嘛?让他也成共犯不就完了?”
“不不,我真叫李烈!我……”
没人给他机会辩解,四水被拽着拽到了毛芳菲跟前,强硬地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