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中林打开笔记本电脑, 翻出一段监控视频指给众人看。
“这是我好不容易才找来的, 是国贸大厦地下停车场的监控视频, 看日期,是你妈出车祸那天。”
于星澜的妈妈就是在逛国贸大厦时遇见的乔中林父母,当时乔中林也在场, 乔中林先一步开走车离开, 乔中林父母蹭了于妈妈的车, 顺便去于家拜访,路上出的车祸。
六年前的视频监控,又是昏暗的地下停车场,图像有多糊可想而知。
乔中林先给她放了一段他提前离开的画面,从电梯出来, 到取车,再到开车离开,因为年代有点久, 有个别摄像头的监控资料遗失,拼接不算流畅, 不过通过比较清晰的电梯监控衔接,可以确定是乔中林本人。
再有一段视频,是更靠前的时间,于妈妈的车开了进来,路过摄像头下的瞬间,可以比较清楚的辨出车牌号,于妈妈的车停在了一处方柱后, 离摄像头比较远。
之后跳转时间,一辆花红柳绿的小吉普开了进来,本来已经开过了方柱,又可以倒了回来,停在了方柱后面,紧挨着于妈妈的车。
有方柱和其他车辆遮挡,于妈妈的车几乎完全看不到,只能隐约看到一点车尾。
小吉普里陆陆续续跳下几个模糊的像素小人,离得太远,像素又差,根本分辨不出是谁。
那几个人在柱子附近徘徊了很久,有人东张西望像是在放哨,剩下地聚集在了柱子后面不知在做些什么,他们停留了近二十分钟,又重新跳上车离开。
乔中林抓拍了几张吉普经过摄像头瞬间的截图,将那糊掉的车牌号一点点复原,再将那车牌号的车主信息调出来给她看。
车主是言行武。
车子是言行武的。
再看吉普车窗露出的模糊图像,隐约可以分辨有吉他的影子。
这辆车里坐着谁,不言而喻。
于星澜沉吟了片刻,抬眸望向乔中林。
“所以呢?这又能证明什么?”
乔中林道:“你先别急,你再看看这个。”
乔中林又调出了几张图片,一张是宣传海报,很粗糙那种,里面以言随心为首的乐队和另一组乐队分站两侧,中间有加粗加黑 的艺术体“PK”两字。
海报下方还有两方pk的时间地点。
六年前,帝都一家比较有名的夜店。
乔中林点了点那张图:“当时的言随心正处于十五岁中二期,不愿意到处宣扬自己的富二代身份,甚至是抵触这个身份的,她想靠自己的实力成功,最后败在了这个乐队手里。”
乔中林切换到下一张图片,胜利的乐队靠在一辆阿斯顿马丁前集体合照。
这辆阿斯顿马丁无论颜色还是款式,都和于妈妈的车祸那辆一模一样。
乔中林又道:“虽说这不是特别高调的车型,可因为是当年的新款,帝都开的人还不多,言随心他们并没有记清车牌,误以为是对手那辆,所以就报复性地在车上做了手脚,导致了最后的车祸。”
于星澜沉默地听完,抬眸望了眼乔中林,又转眸看了眼外公。
外公十指相扣撑在下颌,神情凝重一言不发。
于星澜敛目微微蜷起柔白的指尖,淡淡道:“虽然当时我年纪不大,可也十二岁了,我记得警方并没有说车子被动过手脚。”
乔中林摇头道:“你太天真了,你不想想当时车子撞成什么样了,就算有作案痕迹也都查不出来了,再者言家背后稍微走动走动,警方就算看出什么也不会说出来的。”
“照你这么说,言家手眼通天,连警察都是他们的人。”
“如果是明显的不好洗脱的证据,言家当然也没办法,可这种似是而非的,不就是事故鉴定人一句话的事吗?”
于星澜不置可否:“这只是你的推测。”
“你说的没错,是推测,不过不是空口无凭的推测,是有理有据的,不仅有物证,还有人证。”乔中林冲张嫂点了下头,“张嫂,你说。”
助理泡了茶端过来,一人一杯,张嫂也有。
张嫂接过杯子,紧张地两手握着,看了一眼于星澜,低下了头。
“说正事前,我想先解释两句,当年夫人刚出事我就辞职,怎么说都不合适,可我男人摔断了腿,别说照顾儿子,自己都照顾不了,我只能辞职回家照顾,这可是实打实的,大小姐要是不信,可以去查。”
张嫂不由自主抬起了头,视线和于星澜撞到一起,赶紧又低了下去。
“我……我承认我也有私心,我知道新夫人要进门了,我这个专职照顾二小姐的,等于是先夫人的人,肯定落不到好,与其到时候受气又扣钱什么的,倒不如早早走了。”
唠叨了一串没用的废话,张嫂喝了口水,稳了稳情绪,又道:“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就是……夫人出事那天,新闻里都在播,也有记者来采访。
那天晚上二小姐闹夜不睡觉,我抱着她去阳台溜圈,见墙外有几个火点明明灭灭的,起先以为是谁在抽烟,仔细一看,是几个人鬼鬼祟祟地在墙外面烧香磕头。
半夜烧香,我有点害怕,就吆喝了一声,他们起身跑了,我就勾着头看,见他们上了辆吉普车,开着走了,也就没在意。
至于车的颜色……当时离得远,又这么多年了,我早就不就得了,那几个人的样子我也没看清,到底是谁,我也不知道。”
放下只喝了一口的白瓷茶杯,张嫂站了起来。
“我知道的都说完了,原本今天我是不想来的,我怕得罪人,尤其是那些有钱有势的,要不是乔先生给了我不少钱,我绝对不可能来。
至于可信度,你们信就信,不信就不信,这就不在我操心的范围内了,我只管拿我的钱就行。
好了,我要回去了,你们以后也别再来找我了,我就一小老百姓,知道的就这么多,再找我也是这么多。”
于星澜想再多问两句,张嫂却不给她这个机会,转身走了,助理说要送她她也梅肯,丁点都不想再跟他们有牵扯的样子,急匆匆就出了门。
乔中林叹了口气:“她知道言家她得罪不起,真的是看在钱的面子上才肯说的。”
外公沉吟了一下,问道:“她是怎么知道那几个人可能是言家的人的?”
乔中林道:“怪我,最开始问的时候她不知情,给了点小钱就什么都说了,后来我想让她出庭作证,就什么都跟她说了,她警惕起来,说什么也不愿意淌这趟浑水,我只好退而求其次,又给了些钱,她才肯当面跟你们说。”
于星澜沉默地坐在沙发上,凉白的灯光自头顶散落,毫无预兆说了句:“我觉得她在说谎。”
乔中林看向于星澜:“为什么这么说?”
“ 如果哥不小心害死了人,会跑去被害者家里扒墙头吗?”
“我不会不代表别人不会,尤其他们当时才十五岁,正是少年向成人过度的关键时期,心性还不稳定,知道自己害死了无辜的人,心里不安在所难免,相约祭拜图个安心,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于星澜不与他争辩,直接换了个方向。
“就算张嫂没有说谎,可她既没有看清人,也没有看清车,除了她自己没人能证明她看到的一切,也说不定其实这只是她做的一个梦,就算不是梦,也不能证明那些人里就有言随心,这人证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人证,就算上了法庭也不能直接证明什么。”
顿了下,于星澜突然转了话头。
“是哥怂恿外婆让我钻进后备箱的吗?”
乔中林差点没跟上她转折的速度,顿了下才接上:“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委屈倒是不委屈,就是不明白哥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门口的保安和言随心是一伙的,你的一举一动,包括我和我的人登门拜访,他们都会报给言随心。”
“所以呢?”
乔中林再次怔住,“什么?”
于星澜又重复了一遍,“所以呢?”
乔中林不可思议道:“你说呢?她在监视你!”
“就算她监视我又怎样?我不能出门吗?她知道了还能把我拉回来?我为什么要躲着?”
于星澜满不在乎的态度完全超出了乔中林的预料,他瞪大那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句俊朗的黑眸,瞪了于星澜好半天,这才情绪激动的爆出了一连串。
“澜澜!你怎么能说得这么轻松?她在监视你啊!好端端的为什么监视你你没想过吗?我知道她帮你要回监护权你很感激她!可她是害死你妈的凶手!不只是你妈,还有我爸妈!她是我们俩的仇人!”
“那只是你的推测,人证不算是人证,物证也不算是物证。”
乔中林猛地扣住笔记本电脑,啪的一声,带着气恼说话有些冲。
“就算证据的确不够充分,可咱们不是在法庭!不需要那么充分的证明!咱们要的只是真相,不是那些没用的冷冰冰的证据!
而且咱们还可以继续追查下去!
我也没停止追查,我一直在找乐队里的其他成员!
车祸之后乐队就解散了,你不觉得太巧了吗?这难道不也是一个很好的证据?”
“哥说错了,就算不是法庭也需要证据才能定罪,因为我们没有亲眼所见,一切都是我们的推测,亲眼所见还有可能是假,何况推测?至于追查当然是要继续追查,不然怎么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推测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