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朔风纤细的手指夹着高脚杯轻摇了摇, 暗红的酒液流光驿动。
她轻笑一声道:“有句话不知道乔先生听过没有?”
乔中林收起手机放回兜里,脸上温雅的笑容始终不变:“什么话?”
“天才的脑袋都是相似的。”
乔中林眸光微动,突然站了起来,四下摸索了一圈, 脸色隐约有些难看。
顾朔风抿了口酒, 漫不经心道:“要不要多找几个人帮你一起找?”
乔中林已经绕到了酒柜前, 俯身刚要拉开酒柜门,手已经握住微凸的把手又滞住了。
他做事一向小心谨慎, 来之前怕言随心耍花招,没敢用自己的手机录音, 刻意保持通话让秘书录音, 防的就是言随心摔他的手机毁灭证据, 更怕言随心威胁到他的人身安全。
在他眼里,言随心从来都不是个安分的人, 不用专门□□,就她那些跟班过来几个就够他受了。
虽然大众对言随心的印象是高傲任性没什么城府的沙雕二世祖,可看她那天在王德一订婚宴上的表现却又不完全是那样。
言随心到底是怎样的人?
他能想到这些, 言随心难道就想不到吗?
言随心能这么大大咧咧告诉他她也有录音, 说明她藏得很好, 或者也像他这样是对方保存的实时录音, 甚至说不定楼上藏着不少跟班,就等着一言不合围殴他!
乔中林越想越心惊,面上却丝毫不显, 笑呵呵重新坐回了原位,还拿起高脚杯小喝了一口。
“何必把事情闹得这么不愉快?我的本意是互惠互利, 你想要于星澜, 我想要于家, 咱们合作不好吗?”
顾朔风淡淡扫了他一眼,轻飘飘的语气即便不含任何情绪,听在乔中林耳中也透着浓浓的嘲讽。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合作?”
乔中林顶着嘲讽,依然谈笑自如:“看来言小姐有点健忘,那天酒店的录音可还在我手里呢。”
“不过是讨论猫的对话,也值得你拿来威胁?”顾朔风轻笑着摇了摇头,“我买了一堆的猫玩具,难道不能玩玩吗?”
“言小姐可真会强词夺理,那对话怎么听都不可能是猫。”
“是吗?”顾朔风微挑了下眉尖,“看来你还不了解我家小蛋黄的身份,它可是美国原产十代内纯血统布偶猫,换句话说,往上数九代,无论是母系这边还是父系那边,通通都是纯血统布偶猫,它们家族和普通的蓝白布偶猫不同,最大的特点就是全身雪白,只在肚皮有一撮橘毛。”
乔中林眉心跳了下,依然保持着谦和的微笑。
“就算这只猫再怎么尊贵又能说明什么?”
“说明它难得,你知道我费了多少口舌加好处,才从它爸手里把它借过来吗?说是借,我是不打算还的,回头给它爸个小项目什么的,换了它的抚养权,它就彻底成了我的猫。”
乔中林一口气喝光杯中的酒,咔哒一声,放下酒杯。
“这么解释好像的确能解释得通,不过,解释得再巧妙也没用,也要澜澜相信才行。”
顾朔风喝醉了似的托腮摇了摇头,勾起的红唇笑得虚无又飘渺。
“你错了,相不相信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只能是我的,我的,明白吗?”
乔中林起身整了整领带,彬彬有礼地鞠了个躬。
“是我低估了你,我向你道歉,事实上我已经报了警,刚刚说的那些也是故意的,相信法官可以轻松判定你的绑架罪。
还有,澄清一下,我并没有故意引你出来,刚才只不过是随着你顺口说的而已,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再骚扰我的未婚妻,又怎么可能主动找你?
另外,你的人虽然捣毁了我的行车记录仪,取走了放了迷药的香氛盒,还专门拐到没有摄像头的暗巷把澜澜转移走,可我车后专门安装了针孔摄像头。”
手机另一边,乔中林的助理听到了老板的战略转移指示,朝一旁待命的秘书点了下头。
秘书立刻拨打了报警电话。
乔中林临走时交代的很清楚,他们对言随心并不是很了解,如果真像表象那样头脑简单,那就走优选方案,利益最大化,可如果不是……
那就报警!
一切听他电话指示。
当然,乔中林安排的报警,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报警,他不会真的去立案,也不可能得罪言家让言随心坐牢,事实上凭言家的势力,这点证据还不足以让言随心进去。
乔中林报警只是想威胁一下言家,让他们明白,鱼死网破对谁都没有好处。
虽然这一步走得不是乔中林希望的优选方案,只是最小利益的备选方案,可至少能让他在于星澜面前进一步表明真心,还能顺便卖言家个人情,让言行武采取更强有力的手段控制住他女儿,最好送回疗养院,为自己搞大于星澜的肚子争取时间。
只要于星澜有了他的孩子,哪怕暂时领不了结婚证,也等于完全操控在自己手里。
于星澜在手,于家基本已如囊中。
至于言随心,这种大小姐最容易懂,不管她城府深浅,有一条是共通的——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现在他是没有更好的把柄操控于星澜,所以言随心才不买他的账,可等于星澜有了孩子就不一样了,只要言随心一天不甘心,她就得乖乖听他一天的指示!
万一言随心超出想象,不要于星澜,就是要跟他撕破脸报复他怎么办?
不怕。
言家再怎么宠言随心,当家人还是言行武,言随心没有决策权,不可能在商场上打击他,顶多就是打架斗殴放个火这种小打小闹。
这种事做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舆论一旦起来,言家也未必能保住她,起码关几个月是跑不了的。
怎么算乔中林都是稳赚不赔,他气定神闲地拿起一旁的细颈酒瓶,哗啦啦给自己又倒了半杯,晃在鼻下嗅了嗅,一脸惬意。
“言小姐可以趁警察还没上门,先联络一下言董,或者干脆自首交出澜澜,我可以考虑撤销报警不立案。”
顾朔风仰头喝光杯中红酒,红唇带笑,眸光冶冶,还真就拿出了手机拨了个电话。
“喂?陈哥,是我,言随心,有人擅闯民宅,麻烦你带人过来看看。”
陈哥就是当初势利眼不准顾朔风他们在小区门口停车的保安队长。
乔中林脸色微变,红酒也不喝了,放下酒杯蹙眉等着顾朔风。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看你不顺眼,请你出去。”
“你最好对我客气点!我可是报了警了!”
“警察也不能擅闯民宅,何况是你?滚出去!”
一个“滚”字掷地有声,普通人听了都觉得刺耳,何况被大众追捧为年少有为青年才俊最强金龟婿的乔中林?
乔中林脸色变了又变,猛地摔了手里的酒杯。
“你敢把我赶出去,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顾朔风朝前探身,微微一笑,明明穿着t恤素着一张脸,可那微勾的唇角却说不出的诡媚迷人,像是蛇蝎美人的死亡微笑,只看一眼就能让人魂飞魄散。
“那我就等着你对我不客气。”
没多大会儿,陈哥和那小保安边边拎着电棒一块儿过来。
乔中林刚想解释,他俩二话不说,上去就架起乔中林出了别墅。
乔中林个子不低,却偏偏挣不开两人的桎梏,被架着膀子狼狈不堪,努力克制怒火保持着修养道:“我是她邀请来的,她不开门我怎么可能进得去?你们放开我!”
小保安看都不看他一眼,目视前方面不改色道:“我不管你是怎么进去的,我就管你是怎么出来的,业主不让你继续留你还非要留,那就在我们执行范围,我们有职责保护业主的安全。”
两人不管他说什么,只管把他带出小区,猛地扔出大门。
乔中林这辈子都没被人这样扫地出门过,踉跄了好几下差点摔倒,修养再好也气得浑身打颤。
“你们完了!”
小保安回他一个皮笑肉不笑,揽着保安队长的肩转身回了保安室。
虽说乔中林看上去人模狗样的也像是个有钱人,可满华夏排个遍,谁还能比言家更有钱?
——我们完了?我看得罪言家独生女的你丫的才完蛋了呢!
乔中林前脚被架走,后脚于星澜就从酒柜出来了。
顾朔风二话没说,十指相扣牵起她的手就往楼上走。
“你干嘛?”于星澜微微蹙眉。
“吹头发,不然感冒怎么办?”
回来卧室,把于星澜按坐在梳妆台前,吹风机拿过,散开于星澜包着的发丝,嗡嗡吹着。
热气蒸腾起淡淡的绿茶香,是她的洗发水的味道。
顾朔风微微勾起唇角,垂首吻了下她还带着湿漉的发丝,沁鼻的淡香,顺滑的发丝,吻多少下都觉得不够。
“我已经证明我的清白了,这下你总相信我了吧?”
于星澜望着镜中两人的身影,无波无澜道:“你证明了什么?”
“我的清白。”
“哪里清白?”
“乔中林说的你没听到吗?他就是在利用你,拿你做筹码想让我帮他吞了你们于家,当然这只是第一步,我相信就算我真帮了他,下一步他还会提出其他要求。”
于星澜垂下眼帘,睫毛纤纤,每一个扑闪都像是蝴蝶在翕动翅膀。
“他是为了救我才故意那么说的,他已经报警了。”
“那是因为他拿捏不住我才又反口的!这你都听不出来吗?”
于星澜两手搁在膝头,幽幽摇了摇头:“听不出来。”
“这怎么能听不出来呢?!!”
顾朔风又吹了几下,吹得于星澜头发热烘烘的,这才放下吹风机转过于星澜的膝头,让她整个人面向自己。
“你看着我的眼睛,看着。”
顾朔风俯身按着于星澜的膝头,一眨不眨与她平视。
“看到了吗?”
于星澜依然无波无澜:“看到什么?”
“我的眼睛。”
“看到了。”
“我的眼睛里有什么?”
于星澜已经预料到顾朔风要说什么了,可她还是顺着顾朔风想听的说了出来。
“有我。”
“对,有你,我的眼里只有你,这话听着是不是特别土味情话?我想说的是,我不只眼里有你,我心里也有你,你宁愿相信一个这么多年从没关心过你的所谓未婚夫,也不愿意相信这么在乎你的我吗?”
顾朔风的眸子晶莹透亮,清澈得像是晨起的清泉,这么目不转睛地对视着,仿佛能一眼看到她的灵魂最深处,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
多么美丽又真诚的一双眼,她差点就要信了她的鬼话。
于星澜眸光微动了下,垂下眼帘。
“你……真的……在乎我?”
“在乎!当然在乎!何止在乎你,我爱你!你看你背着我逃跑这么大的事,说句不好听的,这已经是背叛了,换成别人这么对我,我起码也会整得她在帝都待不下去,可是你,我舍不得,就算气,也顶多气一会儿,我都这样了,你要还看不明白,那就真是瞎了。”
于星澜抬眸睨了她一眼,似乎有些动摇。
“那你……这段时间为什么不找我?”
“我被我爸关起来了,手机也没收了,前两天我才好不容易说服林姨偷偷给我塞了部手机,然后就看到乔中林发给我的私信。”
“哦。”
顾朔风不满道:“哦是什么意思?我可是被软禁了这么多天!中午假装上吊才吓得林姨放了我,你一点儿感觉都没有的吗?”
于星澜垂着头,整张脸全都拢在暗影中,看不清神情。
“我……不知道。”
“不知道?这怎么也能不知道?自己难不难受感觉不出来吗?”
“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
“当然该!你自己想,从你从人工湖救了我,我有没有做过对你不利的事?”
于星澜沉默了很久,幽幽点了点头。
“你!你点头什么意思?!”
“有。”
于星澜不仅又点了下头,还答了一声,那清凌凌的声音无波无澜,却足够气死人。
顾朔风按在于星澜膝头的手握拳紧了又紧,拼命隐忍着挤出一句。
“我做什么了你点头?你倒是说清楚我做什么了?!”
“你骗我。”
“我是骗你,我承认!可我那不是为了让你喜欢我吗?”
顾朔风焦急辩解,于星澜却云淡风轻。
“隐瞒年龄也是?骗我性瘾也是?”
“对!都是!都已经这样了我也不瞒你了!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一直找你麻烦吗?”
垂在身侧的手指微蜷了蜷,于星澜没有泄露任何情绪,只淡淡道:“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我从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说是一见钟情都不够,只不过我当时不知道怎么表达,或者说我不知道那是喜欢,就特别想欺负你,想引起你的注意。”
“是吗?那你是怎么意识到那是喜欢的?”
“就你把我从湖里救出来,然后……吻了我,我就……”
于星澜没忍住插嘴:“那是人工呼吸!”
“好吧好吧不重要,总之你一吻我……”
“人工呼吸!”
“你一吻……人工呼吸我,我就明白过来了。”
于星澜依然垂着头,并没有看顾朔风一眼。
“所以你就要骗我?”
“我就是想假装年龄小跟你撒娇,放松你的情绪让你相信我,别总是一看见我就如临大敌的,再不然就疏离的不想看我一眼,那样我真的很难受。”
于星澜垂在身侧的手指越攥越紧,她知道她不该继续问下去,只怕会越问心越乱,却控制不住话题随着继续。
“那你也不能骗我你有性瘾。”
“我只是想让你觉得我可怜……”
“可怜到献身给你吗?”
于星澜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冲口而出这么羞耻的话。
顾朔风微敛双目,瞟了眼于星澜眼尾那颗一直没来得及点掉的朱砂小痣,眸光幽沉,可开口的声音却楚楚可怜。
“我那还不是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
“别拿喜欢当借口,你那是馋我的身子,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喜欢!”
顾朔风滞了下,倔强地加重了音量:“我喜欢你!我爱你!”
“借口!”
“我……”
顾朔风突然捧住了于星澜的脸颊,手捧莲花似的抬起她的头。
吧嗒。
什么都还没看清,一滴眼泪滴在于星澜的脸上,温温热热,瞬间烫进了于星澜心底。
于星澜坐着,顾朔风站着。
顾朔风居高临下捧着于星澜柔白的脸颊,眼泪悬在眼眶,雨漏一般不时滴下晶莹的一滴。
“你是不气死我不甘心是吗?我言随心这辈子从没这么爱过一个人!我要怎么做你才相信我?”
于星澜望着那泪眼婆娑的眸子,心口隐隐刺痛着,这一刻她真的想要去相信她,可也只是这一刻而已。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不能不给自己留条后路。
于星澜敛目不看顾朔风,淡淡道:“你要真喜欢我,那就放我走。”
“放你去别的男人身边?做不到!”软糯的声音哽咽又坚持。
“那你这算什么喜欢?”
“感情本来就是自私的!除了这条我什么都能答应你!”
于星澜也没指望她会放了自己。
“那你别碰我,这点总可以吧?”
顾朔风沉默了好久,眼泪吧嗒吧嗒落在于星澜脸上,烫得于星澜掌心都攥出了指甲印儿。
她几次都心软地想帮她擦掉眼泪,忍了又忍,抬手拽掉了她捧脸的手。
“不是说除了离开你什么都能答应吗?为什么不说话?果然还是馋我的身子。”
话音未落,顾朔风突然把她揽进了怀里,搂得紧紧的。
“我就是馋你的身子怎么了?因为喜欢所以馋,因为爱所以想要,这不是很正常的吗?你让一个渴了三百年的人盯着清凌凌一杯水不准喝,你觉得可能吗?”
这么欠揍的渣女语录从顾朔风嘴里出来,还真是一点儿违和感都没有。
于星澜紧攥的手松了,不知道该愤怒还是该怎样,她突然有些哭笑不得,但也不完全是哭笑不得,她也不能特别清楚地描述那种感觉。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凭什么相信你喜欢我?”
顾朔风蹭了蹭通红的眼角:“日久见人心。”
于星澜:“……”
——好想打人怎么办?
“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你耗。”
“那……我们签个协议?”
“什么协议?”
“完全照搬婚姻法的协议,只是赔偿方面倾斜你,如果我对不起你,我就把我名下所有的财产都赔给你。”
于星澜挣开她的怀抱,把她推得离自己远一点,道:“这种协议不过就是有钱人的游戏,也没有法律效力先不说,我怎么可能玩得过你?再说你名下也不会有多少钱,你也根本不在乎那些钱。”
“那……”
不等顾朔风再说,于星澜道:“那还是我来说吧。”
“你说。”
“为了证明你的真心,你帮我把我妹妹的监护权要到外公手里。”
“只是这样就行了?”
“还有。”
顾朔风按着她的膝头鸭子坐在线毯上,仰头望着她,水润的眸子专注又认真。
“你说。”
“首先,你要帮我要回妹妹的监护权;其次,你要帮我要回我母亲的公司;最后,你要在下。”
“在下?”顾朔风重复了一遍。
“对,在下,做承受的那一方。”于星澜垂眸望着她,语不惊人死不休。
杏核眼,丹凤眼,沉默不语地对视了很久。
顾朔风突然埋头趴在于星澜膝上,笑着摇着头,细白的颈线扫着齐肩的发丝,缠丝温玉一般。
“好吧,你赢了,我答应你,在完成前两条之前,只要你不主动要求,我绝不碰你,可以吧?”
其实顾朔风并不执着于这种事,只不过亲密接触有利于降低心理防线,方便刷好感值而已。
于星澜抿了抿唇,迟疑着补充了一句:“不能用药。”
顾朔风不满道:“我是那种人吗?”
于星澜不语,眸光沉沉地望着她。
顾朔风:“……”
没点头已经很给她面子了。
“好,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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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QAQ
明天一定早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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